一行人進到一個寂靜的庭院。
官爺對門童說,拿住一個放火的,左大人在哪里?由他主持審判。
門童看了看我,滿眼的憐憫,似乎在輕微得責備:怎么這么不小心?然后說,我家大人在書房,才送走了監(jiān)察大人。我?guī)銈冞^去。
官爺說,改天請你喝酒啊。
門童笑笑,說,那敢情好,正逢口舌干燥。
官爺說,口干舌燥啊,不是喝喝酒就能夠解決的事情。這樣吧,等這里的事兒完了,咱們一起去龍門客棧樂呵樂呵。
聽得他們說起家鄉(xiāng)的龍門客棧,我挺挺腰板,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門童把手一拍,你還別說,上次陪我家大人去那里考察,還真是大開了眼界。
官爺說,大人考察都帶你去了?那是相當倚重你了,不把你當外人。
正說著,到了一個外墻。
門童說,得了,閑話不說了,否則大人又責怪亂嚼舌根。安靜點。
官爺說,可是怎么屋子里有點鬧哄哄的?
門童說,估計是大人又在訓練那一隊舞姬了。趁著今天武林大會勝利召開,氣勢猶勝,放松放松。
官爺說,監(jiān)察大人不是才走么?不怕被殺回馬槍?
門童說,放心吧。我家大人做事分是分寸是寸的,從不越雷池一步。所以,輕松擔任知府一職許久,沒個大事。
官爺說,你家大人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是我輩中人爭相學習的楷模??!
此時正好到門外十步,門童豎手指,“噓”了一聲,上前去叩門,說,稟告大人,趙捕頭英武地拿了個放火的過來,給您解解悶兒。
里邊一個聲音說,你們先下去候著。帶進來給我看看。
進得屋里。我看見一個老頭兒躺在一架軟椅上。再仔細一辨認,這不是那啥姚市府知府左清明么?我當然認得他,他可是我的上司,好大的官兒呢。
我堅信他也是認得我的,在云遙鎮(zhèn)那會兒,我可是他的上司,好大的官兒呢。
官場鐵則,有一天,你可以連你爸媽子女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都認不得了,可不要忘記了養(yǎng)育你栽培你的上司的尊容。
一回生二回熟,姑且我就是他的上司。
我咳嗽一聲,左清明一眼看過來,渾身抖一陣,屁股被針扎了似的彈起來,手一揮,急忙說,你們快出去,我先審審他。
余人一臉的茫然,站著一時動不了。
左清明踢一腳在官爺屁股上,說,還不快走,聽不懂人話么?
余人才抱頭鼠竄出去。
看著跪在面前的左清明,我笑盈盈的說,不錯嘛,左大人,看看您手下人辦的好事。
左清明忙說,大人請息怒,都怪下官平日管教不嚴,才致您受了委屈。那些無知下流的狗東西,終有一日,尋個理由為您出這口惡氣。
我說,左大人何必這么較真呢?前些日子我不是夸獎你是人才么?我怎么會看走眼?你剛才的表現(xiàn)就不錯,還記得我走時說的話。哎,你府上就沒有什么茶水可供我解解渴么?
左清明一拍腦袋,啪的一聲,說,下官疏忽了。馬上給您奉茶。稍坐。待得他親自端上茶來,繼續(xù)說,謝謝大人。下官心懷感激,定會感恩戴德為您辦事。不知道大人您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我說,看你是自家人,告訴你也無妨。這兒不是在開武林大會么?圣上有點不放心,差我過來看看,究竟有沒有吃著皇家糧食不為皇家辦事的官兒,有沒有尋釁鬧事目無王法的江湖莽漢。
眾多的官都喜歡嘴上把手下人當做自己人,雖然他們骨子里是準備好隨時隨刻舍棄黑白棋子的。
左清明說,大人真是滿朝文武的楷模,皇上有了你,真是如魚得水。
我說,得了,這些事情,大家心頭有數(shù)就行了。我聽說,監(jiān)察大人才走了?他做什么來的?
左清明說,監(jiān)察大人是來和我商量武林副盟主的事情。
料想這是一個大事情,左清明毫無掩飾的說出來,就不會是離經(jīng)叛道忤逆圣意的事情,那就應該是請示過圣上,或者是得到了圣諭。這等大事,作為欽差,我肯定是知道的。
我就說,哦?武林副盟主?我是大約聽圣上提過的,只是個中細節(jié)不大清楚,這是怎么一回事?
左清明說,大人您長日在外奔走,哪里操心得過來。這武林副盟主是這么一回事。朝廷不是內(nèi)定了武林盟主么?武林盟主陽逸之的責任就是一統(tǒng)江湖,坐鎮(zhèn)鄉(xiāng)野,黑白兩道都歸他管。從此,江湖必定會順風順水平和相處。后來就有官員上書向圣上進言了他的不同意見。
我納悶了,這江湖統(tǒng)一,紀律嚴明,秩序儼然,有什么不好的?怎么會有人膽大包天到質(zhì)疑這種江湖的一大進步?就問,那官兒是怎么說的?怎么說,武林盟主也是圣上一手打造的,質(zhì)疑起來具有危險性。
左清明說,據(jù)監(jiān)察大人所言,那官兒意思是,我偉大的王朝之所以存在,是因為被百姓需要。百姓為什么需要朝廷?因為天下有許多的惡人,他們的為非作歹威脅著百姓。這江湖要是統(tǒng)一了,天下都是好人和不敢造次的類似好人,好日子唾手可得。倘若,百姓的安泰日子一久了,就會很容易忘記是誰給他們的好生活。那朝廷就形同虛設,存在的價值就被大肆剝奪,直到皇旗墜落,泯然百姓矣。而粗鄙的黎民百姓怎么能夠與堂堂皇族平起平坐?所以,江湖特別的需要一股長久不衰屢敗屢戰(zhàn)的反動勢力。朝廷就是為了時不時鎮(zhèn)壓這反動勢力,給百姓提供一時的安定而存在的。這樣,百姓就離不開朝廷。
這朝廷不是沒事找事嗎?為了證明自己存在的必要性,鞏固自己的統(tǒng)治地位,而不惜私下里使用下三濫的手段,當真是居心叵測。
我說,這個我明白,也就是在江湖上扶植一股黑道勢力,他們的職責就是喝喝酒打打架放放火殺殺人,等到老百姓怨聲載道的時候,朝廷就恰到好處的派遣出仁義之師——白道勢力,以仁慈的上天的名義,以圣明的皇上為尊,堅決進行除魔衛(wèi)道的戰(zhàn)爭。這是非常有必要的,為王朝的崛起而奮斗。
左清明說,圣上也是這么認為,御筆一批,贊同那官兒的意見。特派監(jiān)察大人前來與我商榷武林副盟主的事宜。因為武林盟主是朝廷內(nèi)定的,就不好把武林副盟主也內(nèi)定了,否則江湖人士就得抗議朝廷過分干預他們的自由。所以呢,思來想去,這武林副盟主只有通過比武決定了。
我說,比武選人一點不難,困難的是這人要為我朝廷所用,對朝廷是言聽計從,不敢有一絲違背。叫他帶人出去作亂的時候,就得出去翻江倒海的大鬧一番;叫他鳴金收兵的時候,就得全軍從百姓生活的區(qū)域井然有序地撤出來。而且,還不能在手下人面前亮出“朝廷”這塊牌。
左清明說,大人所言極是,想不到大人對這一方面也深有研究,真是博學多才。
我說,哪里,這都是關乎朝廷安危的大事,作為臣子的,不與圣上排憂解難,真是枉為人了。
左清明說,依大人之見,怎么做才對圣上的胃口,博得龍顏大悅?
我說,按照圣上平時的辦事風格的話,只怕,這次副盟主的選舉,我是要參與的了。圣上語錄不是提過么,為官之道,在于與百姓打成一片。而今,天賜良機,這是一個與百姓溝通交流的好機會。余下的事情,你且去安排了。另外,左大人,剛才我在外面的時候,聽見你這里絲竹悅耳,是怎么個情況?
左清明一個垂首說,下官……下官……
我說,是不是在訓練將要送進宮里的秀女?這份心意顯而易見,圣上定會嘉獎你。只是孔子有云,天下唯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也,精挑細選,切莫讓狐媚之人進去了。
左清明說,大人想得真是周到。要不今夜,大人若是閑暇,我挑選幾個秀女過來,請您勞心檢查檢查,教導教導,我心里也好有個保障。
我說,這是什么話,秀女是圣上的,你只管認真挑選,只管選擇良善的女子,天下的女子都是圣上的,有誰膽敢說半個不字,包管叫他吃不完兜著走。倒是你,現(xiàn)在多用心操作武林大會,上邊的人都看著你的表現(xiàn)呢。
左清明說,大人所言極是,下官全力以赴。
我說,得了,你且安排。我還會回來的。老規(guī)矩,你忙你的。
左清明說,謹記大人教誨。您慢走。
我當然拍拍屁股慢慢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