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反正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說夢話。
好像有做夢,夢見慕容熙在角落里啜泣。我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除卻軟糯的眼屎,似乎還有點潮濕?;蛟S,我也是真的想念那個未能親自與我成婚的媳婦兒了。
我推開門,便看見兩個俊俏的小丫頭,端了洗漱用品與早茶。也不知道等候多久了。這是什么情況,天地客棧的客房服務(wù)已經(jīng)這么人性化了么?
不知道水涼了沒,我從托盤隨手拿條毛巾浸了水,往臉上胡亂抹了幾下,又扔回盆子里。又順便在盆里洗一個手,提起手來,照著一個小丫頭的臉上揮了揮,水珠飛濺出去,落小丫頭臉上,她只是輕輕地皺皺眉,一句抱怨的話也無,一個哀怨的表情也無。
我打趣道:“觀音菩薩的童子,你知道這人世間什么最美么?。”我頓一下,接著道:“那當(dāng)然是帶著朝露含苞待放的花朵最美了!”
那小丫頭還是那樣繃著,沒有表情也沒有話語。倒是旁邊看熱鬧的丫頭不自覺的彎了眉梢翹了嘴角。
我心里暗道:“果真是看熱鬧的不怕事兒大,且讓我也捉弄一下你?!?p> 接著,我端起茶,包一口茶水在嘴里,嗯,水溫剛剛好,看來主人家對于我的睡眠時間把握得很好。我仰頭,湊到另一個丫頭跟前,“啊”起來,讓茶水在我嘴里跳動,越跳越高,甚至跳出我的嘴,跳到那個小丫頭的衣衫上、手上。我看見丫頭的微表情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嫌棄。最后,我一發(fā)狠,一口茶水吐到那丫頭腳邊上,濺起一朵水花。我看見丫頭的微表情了,鼻子都氣歪了。
我回過頭去,對著先前那個小丫頭道:“觀音菩薩的童子,你知道這人世間什么最可惡么?”我故意頓一下,嘆口氣道:“那當(dāng)然是對著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澆了過多的水!哈哈!”
說罷,我便一搖一擺地往樓下去,待得我看見樓下大廳的陣仗時,我有點疑惑。
只見樓下此刻黑壓壓地站著人。我這個“黑壓壓”不是形容人很多,站得人挨人,人擠人,而是形容站著的人穿著黑壓壓的,也不知道大白天的穿這么黑干嘛,是為了更醒目么?我把眼睛往門外一掃,也是站著黑壓壓的人。而后我便看見夏染帶著白狐兒,與沈君和馬清奇在一張桌子上吃東西,羅霽月躺在長條凳上,嘴巴一呶一呶,仿佛也在吃東西。
樓下很是安靜啊,除卻了吃東西的人偶爾吧唧嘴,混著一兩聲白狐兒的“喵喵”。
我是誰啊,我什么場合沒見過。我一邊摸著扶手下樓梯,一邊問:“沈君,什么情況?這大清早的,哪里來這么些人觀看你們吃飯?”
沈君聽得我聲音忙起身道:“家主起來了。一起用餐么?”
馬清奇跟著起來:“家主快來,這客棧的包子味道可好了?!?p> 羅霽月把頭抬起一寸,又掉回長條凳上,嘴里含混不清道:“早?!?p> 夏染與白狐兒自管自己,沒搭理我。
我對著沈君道:“沈君,你誤會了,我還沒起來,我還在夢游呢?”
馬清奇丟一個包子在嘴里,一邊咀嚼,一邊道:“家主開玩笑呢吧,我看您步履穩(wěn)健,思路清晰,完全不像夢游。”
沈君瞪了馬清奇一眼,又塞過去一個饅頭:“那家主快醒醒,今早客棧來了一群人,說是要來給您拜帖,邀您去府上做客。問他們府上是哪里,偏不肯多說一句。我說先幫您接著拜帖,然后轉(zhuǎn)交給您,卻是一點也不放心我,說是不敢讓我等仆人沾染。”
我大吃一驚,三步并作兩步下樓梯,嘴里說道:“哦?有這等好事?豈不是又可以花天酒地了?來,管事的人是誰,秋眼公子在此,快把拜帖呈上來。”
說話間,我已經(jīng)站在樓梯的最后一級。一個黑壓壓的漢子向我靠過來。
我再次大吃一驚,豎起一掌,蓄勢待發(fā),口中道:“站住,我怕黑。自古正邪不兩立,我是黑白分明的人,請與我保持距離?!?p> 那人愣了一下,站定,雙手捧出拜帖,可是與我有一段距離,即便我伸手,亦是拿不到的。
我看著他,故作為難道:“怎么辦呢?總不至于你把拜帖扔過來吧?這樣多不禮貌啊。要說是你讓其他黑壓壓的人傳過來,我一樣怕黑。就這樣轉(zhuǎn)身走掉,回去換一身雪白的衣服再回來,肯定耽擱時間。眼見這大廳里正好有一伙人在吃東西,要不要他們代為傳遞一下?”
話都說道這個份上,縱然管事的是榆木腦袋,也該明白我是在為沈君報被輕視之仇,我見他額頭滲出汗水來,喉頭干滾了幾個,竟然真的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沈君等人。沈君等人自然是認(rèn)真地吃喝,完全沒有注意到我這邊發(fā)生了什么。
黑衣人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邁步向沈君等人走去。他首先選擇的求助對象竟然是馬清奇。是了,馬清奇直來直去,粗漢子,想來不會計較之前的輕視。但見他馬清奇身旁站定,抱拳道:“在下王不悔,還請兄臺代為傳遞拜帖與您家家主?!?p> 馬清奇倒是真的粗漢子,一點也不搭理,反而把身子側(cè)到一邊,留一個寬厚的背給王不悔看,拒絕得真干脆。
王不悔明顯受到了暴擊,但是他沒有被殘酷的現(xiàn)實擊倒,而是倔強地繼續(xù)前行,又站在羅霽月的長條凳邊,開口道:“在下王不悔,恭請兄臺代為傳遞拜帖與您家家主,愿您家主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這王不悔,草莽江湖,難道今天是來給我賀壽的?但我還是一名青蔥少年??!
不想羅霽月也懶得搭理他,竟然翻過身去,趴在了長條凳上。
王不悔似乎伸手抹了抹額頭,又掉頭去到夏染身旁,還未待他開口請求,夏染懷里的白狐兒反而先炸毛了,兇神惡煞般,發(fā)著凄厲的“喵喵聲”,表示十分地抗拒。這情景讓王不悔特別的尷尬,可能他在內(nèi)心已經(jīng)非常的后悔了。
王不悔還是逆流而行,預(yù)備開口求助。
任誰也沒想到白狐兒居然炸了!只見一道白影閃電般地從夏染懷里射出,朝王不悔而去。王不悔大驚,沒想到一只貓竟然脾氣這么火爆,一言不發(fā)就動手!看見白狐兒動手了,我的心里樂開了花,這個世界上,被貓打過的人,不能只有我一個。
白狐兒的優(yōu)勢還是鋒利的爪子與詭異的身法。白狐兒竄至半空里,倏地亮出了鋒利的爪子,朝著王不悔的胸口抓去。那拜帖就藏在王不悔胸口的衣襟里。這拜帖豈能讓一只貓給毀壞了,說出去,他主人家也不信!王不悔自然要反抗,但是他不能還手,白狐兒多柔弱啊,拳腳無眼刀劍無情,萬一傷了我的愛寵白狐兒,他王不悔可是吃不了兜著走。但也不能眼看著拜帖被毀,若是單純地后退,就怕白狐兒搶進懷里,繼續(xù)破壞。
王不悔急中生智,一個起身,旋風(fēng)般得背過身子,拿背受了白狐兒一爪子,而雙手則是緊緊護著懷里的拜帖。白狐兒這一抓鋒利無比,遠比尋常小貓咪厲害,直接撕破了王不悔后背的衣服,露出黝黑的肌肉,甚至隱隱有血滲出來。
白狐兒一招得手,不再戀戰(zhàn),飛快的又竄回夏染的懷里,露出一個雪白的大腦袋,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疑惑得看著這個復(fù)雜的世界。
王不悔轉(zhuǎn)過身來,臉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抖動,眼看著就要發(fā)作了。
這下子,夏染才主動開口,道:“你這人怎么這般不識好歹,白狐兒好心好意要助你傳遞拜帖,你又死命護在懷里不給,這算哪門子事。”
王不悔好像已經(jīng)生氣了,身體都在發(fā)抖。他可能是在后悔了,不該進到天地客棧里來,就把無關(guān)人員攆走了。說來也奇怪,不知道跑堂的小二去哪里了,連個鬼影子也見不著。
終于,王不悔再次站在了沈君身旁,穿著他性感的露背裝,先深深地鞠躬,起身再抱拳道:“在下王不悔,給沈君兄臺請好。之前冒犯了兄臺,這里給您賠罪。兄臺寬宏大量,還望海涵。此番,煩請兄臺為您家家主傳遞一下此拜帖。不悔謝過兄臺搭手?!?p> 沈君直著腰,安靜地受了,末了才朝著王不悔伸出手,道:“大家都是手底下辦事的,不要總是那么趾高氣揚的??旖o我吧,你們也還要回去復(fù)命。”
王不悔又雙手捧起拜帖,呈給沈君。沈君一把接過,拿著向我走來。
我開心地接過,展開一看,里面這樣寫道:“拜上武林副盟主、慕容家家主、秋眼公子楊無為,當(dāng)日一見,桃花灼灼,歲月匆匆,而今炎炎。聽聞閣下再得慕容奇緣,遙拜賀喜。區(qū)區(qū)在下,幸得圣皇寵賴,許以公主安靖,大禮已成。今,思及未得閣下祝福,心下惴惴,特遣使拜門,邀您府上一聚。美酒佳肴具備,翹首以盼。駙馬府陽逸之拜上?!?p> 瞬間,我就有點不開心了。這陽逸之來得真是時候啊,我還說找他呢,竟然主動找上門來了。你說他來便來吧,非得搞個拜帖,繁文縟節(jié)的,而且還特別在拜帖里指明他與安靖公主成婚了,說沒得到我的祝福。還真是表達得隱晦,其實就是點撥我,他們成婚的時候,我一點表示都沒有。這是邀請我到他們府上送禮去!我感覺我也要爆炸了,眼睛一瞪,對王不悔說道“你們走吧,我吃了早飯便過來?!?p> 王不悔一個躬身,轉(zhuǎn)身揮揮手,瞬間一群黑壓壓都走光了。還是那般靜悄悄地,不知道他們?nèi)耸抡衅傅牡谝粭l要求是不是得啞巴。
我走到飯桌前,把拜帖扔出去,與馬清奇擠一條凳子上,抓一個包子,咬一口道:“夏染吃了去準(zhǔn)備下禮物,作為精致的女孩子,這個為你來說是小菜一碟嘛?!?p> 夏染忙不迭的點頭答應(yīng)了。果然,有些事情還是得女孩子經(jīng)手才美麗。
我嘴里吃著包子,心里在想:“這陽逸之特別來請我,有點古怪,成婚當(dāng)天為何不請我?再者,肯定也不是簡單的喝酒吃茶這么簡單。哼,我現(xiàn)在在江湖中的地位和影響力是沒得說,這家伙肯定是想利用我,對,就是這樣的。等下,且看他怎么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