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太監(jiān)說到武功就開始眉飛色舞,最后說起他融匯各家武學招式之后,就越來越佩服幼時遇到的老神仙,讓他背的《斗部總綱》才是武學的綱領,說到興起,也不管火堆邊還趴著躺著坐著的一堆聽的目瞪口呆的漢子,就拉著簡平安在一旁邊聊邊切磋:
“你看,平安,當初我再看柳家的翻云棍法的時候,就總覺得這一招挑斗摘星劈攔式的起手有些古怪,”
這劉保兒劉公公知道簡平安是老神仙的侄徒孫后,就一下親熱起來,一直平安平安地叫著,邊說邊橫握竹杖做了一個起手的動作,邊解說:
“若是對陣之時,這起手式的架子就有些低了,我就一直想不通,柳家的棍法也是家傳幾百年說是千錘百煉也不為過,怎么會有這個瑕疵,后來回想《斗部總綱》,才有了假設,總綱中說武功起源于人類和天地萬物的爭斗,那如果這起手式不是對人,而是對四肢著地的野獸,那這架子就剛剛好了,是不是?你看你看……”
說著就順著起手式慢動作地演練起這招式,
“如果這么想,就解釋地通了,柳家一直靠深山而居,那這招式中有對野獸的架勢就很正常了。”
說著和簡平安演練各種招式,簡平安也來了興趣,其實簡平安并沒有學什么招式,老道士告訴他的是,招式就是很多人總結出來應敵時最通用的架子,平常人做不到在迅疾的爭斗中即時地分析對手變化,于是就把通用的可能性最大的變化的應對方法總結為招式,然后讓初學者死記硬背,腦子記不記得住沒關系,身體記住就行,這樣在應敵之際,出現(xiàn)了這種情況那么身體自然就會做出應對,這就是招式,而簡平安不能學招式,因為他必須隨時都要去創(chuàng)造招式,每一個應對都必須是對敵手的分析之后的應對,這就是為什么簡平安一出山就急著找各種功法秘籍的原因之一,老道士和他對練也從不講究招式,兩人打起來往往沒有任何美感可言,都是怎么實用怎么來,挖眼鎖喉撩陰腿都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打法了,今天看到劉保兒和他一招一式演練招式難能可貴的是劉保兒也學了《斗部總綱》,再用總綱的實用思路去分解分析這些招式,就非常新奇了,思路和視角都很新穎且古怪……
二人對練切磋上癮了,邊說邊打邊練,打一會還停下來分析一下這招針對的是什么,怎么改進,是不是還能這樣這樣做,邊上一些軍漢武功底子太淺,完全聽不懂了,就覺得這老太監(jiān)太厲害了,各家各派的絕招看家招數(shù)都是信手拈來,而那個年輕小哥更厲害,不管什么絕招都是信手拆解還各種怪招反擊地異想天開的。
而邊上武功底子最好的三人馬千里、鐵烈、杜立德可看呆了,這完全就是各家絕學免費大展覽啊,不光是展覽,還陪講解,不光是講解,還特么有破解……三個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馬千里就難受嘍,他眼睛腫地就瞇著一個小縫,還要努力再睜大點,拼命記住每一個招式。其實對于簡平安的破解分析招數(shù)變異他們都聽不懂,所以他們拼命記的都是劉保兒演練的各家絕學。
中間鐵烈又添了兩次柴火,一老一少的演武直到半夜才意猶未盡的打住了,最后二人坐會火堆邊上還在討論,劉保兒姿態(tài)很低地請教:
“為何總綱從不論及拳腳,都是器械?這是不是有失偏頗?”
簡平安儼然就是個先生對學塾小童的姿態(tài)講解:
“總綱也非不論拳腳,而是總綱的思路是人相對于野獸就是善用工具,所以對敵之際就要善用工具器械,就如我旁邊撿塊石頭就能砸破你的頭,就沒必要沖過來用拳頭砸破你的頭,傷敵滅敵的目的達到就可以了,那如果在毫無外物可用的情況下,指掌拳腳肘膝頭背都一律可視為器械在用,自然這也視具體情況而定,如你用刀和對手的刀對砍不用考慮刀被磕了一個口子會影響了戰(zhàn)斗,但是用拳頭和對手的刀硬碰,就得考慮你這拳頭的器械被砍一道口子,就影響戰(zhàn)斗了,此際就需要避免和對手的器械硬碰,采取纏斗或者設法奪取對手器械,由此引申出來的套路就是空手入白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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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大家都一一醒來,看到一老一少又已經(jīng)去到一旁導引練功去了,鷹馬二人乖乖去找食材做飯,一群躺著的軍漢都在竊竊私語不知道聊什么。
趙顯明顯是緊鎖眉頭地在想什么問題,一時得又不到答案。
簡平安收功之后拿出一口大鍋,又取了白米出來,熬了白粥,這憑空取物的神奇可把一群人驚到了,又不敢問,尤其是捧了一堆菌子蘑菇回來的鷹馬二人……
吃過飯食,簡平安也不客氣,直接就分派了起來:
“世子和老劉,你們二人的打算我已知曉,不過我那個師叔祖估計你們找不到,也不用去找了,我給你們安排個去處好了。馬千里,你也不用急,回頭把世子的衣衫飾品都給你們拿回去交差,就說世子已經(jīng)投河自盡了,劉公公搶走了世子尸身負傷遁走,你們只來得及搶下世子衣衫。你們上司想來也不會過于深究了,畢竟平江王府都已經(jīng)煙消云散了,個把世子對朝堂來說關系不大。還有鐵劉你們二人隨著馬千里去交差,交完差去陽城尋我,來,記住這個記好,到時在陽城城門仔細尋這記號,記號中這里是表示……”
一通安排下來,除了世子,大家都不敢說話,簡平安大手一揮:
“就這么定了,世子,老劉,咱們走了?!?p> 鐵烈和杜立德二人趕緊上前:
“簡爺,那我兩的解藥呢?”
“到陽城了自然給你們,這幾日,你們就忍忍吧?!?p> 忍忍?二人也沒多想,也不敢多問,于是在未來的十幾天中,二人每天夜里都慘號個把時辰,心中對這個簡爺恨地要死要活,更是怕地要死要活……
收拾起身,簡平安就帶著換了裝束的世子和劉公公出發(fā)了,這次還是順流向東走,對趙顯來說就是回頭路,他擔心地問:
“平安兄,咱們就這么走,不會被抓了吧?”
趙顯也跟著劉公公平安平安地叫著,這曾經(jīng)的顯貴如今落魄江湖也逐漸懂得了一些生存之道了。
“不會不會,你要對我的易容術有信心。”
這時候的趙顯和劉保兒的形象已經(jīng)大變樣了,趙顯本是個小胖子,這會變成了一個三十多歲富態(tài)的鄉(xiāng)下老板,劉保兒則是個灰白頭發(fā)的老賬房先生,簡平安自然就是老板的隨身小廝。主要是趙顯這小胖子的身材太不好掩飾……
到了鯉魚口,看看滄水還在斷流,就雇了一架車,慢慢往東一路行去。
一路上簡平安和劉保兒繼續(xù)探討各種武功招式打法練法,自然是傳音入密地交談,動手也是在手腳上稍微動作比劃,趙顯一路都不怎么說話,他自己清楚,劉保兒雖然保著他一路千里逃亡,但是劉保兒平時和他并沒有什么交集,這次去靈德城也是因為因為德陽先生是鄭國的藏書大家,劉保兒才和平江王申請護送他去的,劉保兒唯一的興趣就是武功,而平江王府對他的恩義,說實話也有限,而劉保兒在平江王府的這幾十年里,光是殺的刺客盜匪也夠還了老平江王對他的恩德了,想指望老太監(jiān)保他一輩子平安,是別想了,那他趙顯該何去何從呢?天下之大,似乎并沒有他趙顯的立錐之地啊。
趙顯想到傷心處,想到了父母兄弟姐妹,哪怕平時關系可能都不是那么親密,甚至還有些勾心斗角的各種算計,可是此時此刻,那些血脈至親通通都被砍頭了之后,頓時覺得一股割舍不下的親情在心頭縈繞不去,但也不是說想去報仇雪恨,帝王家事往往都是國事,報仇雪恨哪有那么簡單的,只是現(xiàn)在覺得天底下就剩自己一個人了,父母親眷都沒了,孤孤單單一個人,想到這里就忍不住低聲哭了起來。
趕車的見這一家子,家主哭哭啼啼,兩個仆從嘀嘀咕咕,以為是去哪里奔喪的,也就不搭話怕惹上什么晦氣。
還好簡平安的易容材料質(zhì)量過關,沒有一通眼淚就花了妝,簡平安和劉保兒看到趙顯低聲啜泣,劉保兒就勸慰到:
“老爺,節(jié)哀順變吧,別再多想了,注意身體啊。”
這話一說,車夫更是肯定了這一伙就是去奔喪的,更是目不斜視地只管趕車了。
簡平安也湊上來開解了兩句:
“老爺,別想那么多了,人死不能復生,老爺還是多想想以后該怎么辦吧。”
這話一說,趙顯的低聲啜泣頓時變成了嚎啕大哭,這一路逃亡神經(jīng)緊繃,每一刻都是生死存亡,很多事來不及想,現(xiàn)在一放松下來,什么滋味都一齊涌上了心頭,
該怎么辦?該怎么辦?要是知道怎么辦?我還哭個什么勁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