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平安駕云很快就到了金陵府,這是最好找的地方了,只要能找到白江,就能很快尋到金陵府。
按照十步樓的一套流程,這次卻是沒能順利見到江近月,只是給了他一個消息,最近朝政大事太多,長公主殿下事務(wù)太過繁忙,實在無暇撥冗一見,如簡少俠方便,可等個十?dāng)?shù)日,看是否能有機(jī)會覲見長公主殿下。
簡平安明白了,這是連奴才那一關(guān)都沒能過得去啊,看樣子江近月的日子的確不好過,可是自己也不可能在這里等她十幾天的,想了想,于是直奔碼頭。
此時的金陵府碼頭可以說比平日里更加人頭攢動,真可以說的上是接踵摩肩,揮汗如雨了,哪怕天氣都已經(jīng)逐漸寒涼,但是這里到處都是穿著短衫短褂,赤著腳扛活的扛夫。
簡平安熟門熟路找到了第一次跟自己行過船的那家船行,進(jìn)門就找第一次跟這自己的那個船老大,這次運(yùn)氣不錯,這船老大最近沒有出門,正在自己家中。
伙計帶著簡平安去到船老大家中,離著江邊也不遠(yuǎn),船老大雖然也賺了不少錢,但是畢竟不是什么上等人,也就是一個苦力巴出身的,只是在江邊購置了一套院子,日子過得倒也不算是緊巴。
見到了簡平安,那船老大差點(diǎn)就跪下磕頭了,上次可是見識了這位仙人的厲害啊,那可是號令的動江神爺爺?shù)纳裣伞?p> 簡平安輕輕抬手,勁氣止住了這船老大下跪的姿勢,也不用船老大邀請,自己就走進(jìn)了船老大的家中院子。
簡明扼要地說完需要船老大辦得事情,船老大還在猶豫,簡平安直接就丟在桌上一整封的銀子,那就是整整一千兩銀子,砸地桌子咕咚一聲,整個桌子都搖晃了一下。
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簡平安也只是租船跑一趟云州,又不是去遠(yuǎn)海,更何況神仙大人也保證了,途中必有江神爺爺護(hù)航,這還怕什么,當(dāng)然這個不怕是看在了銀子的面子上。
這船老大應(yīng)下了這件事后,非常干脆,立刻就招呼家中小子,去呼喊一應(yīng)人手,須知道船老大雖是船老大,但是他可是沒有船的,平日里給船行跑船,那都是船行的船,手下一幫人手也都是現(xiàn)用現(xiàn)找,根本就沒有什么固定的人手,誰在家就叫誰。
簡平安一見這船老大辦事利索,心生好感,就多說了一句,
“若是你想得通,這次可多雇一條船,把家眷都搬去云州,那邊我會找人幫你們?nèi)爰??!?p> 隨后就甩手走了,到無人處,直接駕云繼續(xù)南下。
這船老大開始的時候并沒有聽懂簡平安這話的意思,也是他這兩日都蹲在家中歇息,并未出門,消息并不通暢,這一動身召集人手,就要回到碼頭上去了,一回到碼頭上,那消息就立刻撲面而來啊,什么北邊的動手了,幾萬兵馬,什么攻城掠寨,什么動輒屠城,說的有板有眼,無論各種驚世駭俗的傳言流言,說的人都像是自己親身經(jīng)歷過一般,這一下,可把船老大嚇得不輕。
原來金陵府都要面臨屠城之禍了,這可怎生了得,達(dá)官貴人都在想辦法往南邊跑,我們這種小老百姓往哪里跑?那大軍一來,哪里還有活路?據(jù)說開路先鋒還是北盜中的精銳啊,那都是不留活口的人屠子啊。
這個時候才明白了神仙大人最后一句話的分量,這是給他一個活命的機(jī)會啊,而且不是給他一個人,是給他全家啊,這可真是活神仙啊。
想明白了這些道理,那拿人錢財給人辦事,和為了自家逃命,這辦起事情來完全就是兩種效率。
也虧得現(xiàn)在北邊的兵馬距離金陵府還遠(yuǎn),還要那么十天半個月之后才可能打到白江江邊,現(xiàn)在的碼頭的情形雖然有點(diǎn)亂,但是還不至于亂到雞飛狗跳到處奔命的局面,更何況,已經(jīng)有大量的府兵禁衛(wèi)入駐了碼頭,似乎已經(jīng)開始征調(diào)民船了。
這種時候就是顯示雞鳴狗盜之徒的能耐的時候了,此時想要按照正常的手段租賃到船只,那是想都別想了,朝廷已經(jīng)下令了,所有民船,一律不得出港,不得去往江北。
船老大直接在碼頭的鴻運(yùn)樓丟了塊銀子,包了一個套間,上好了酒菜,然后陸陸續(xù)續(xù)就來了各種人等,有行船的二副,有船行的伙計,有普通的水手,有售賣消息的牙子,有跟著衙役幫忙的幫閑,甚至還有兩個力巴,看到套間里面兩桌席面已經(jīng)陸續(xù)坐滿了,也到了有小二十人了,船老大這才開口了:
“各位兄弟都到了,今天也不說別的,就是為了咱們諸位兄弟能遇到一起,是個緣分,這亂世將起,好日子就要一去不回了,以后還不知道的能不能聚的齊咱們這幫兄弟,今日就趁著兄弟我手里還有幾個大子,請兄弟們喝一杯,樂呵樂呵,也算是咱們的散伙飯了吧?!?p> 這話一說,下面做的各色人等就驚疑了,這邊在坐的都是靠著船運(yùn)混飯的一條線上的,平日里有些生意都能相互照應(yīng),不然也不會能混到一起,哪怕混的最差的兩個扛活的力巴,也是因為前面犯了事,最近躲在力巴的圈子里面避風(fēng)頭的。
這時候就有人站出來說話了:
“周家哥哥,雖說現(xiàn)在市面上風(fēng)聲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說是北邊的要打過來了,可是這也就是一個傳言啊,哥哥難不成當(dāng)了真?這是要居家搬遷避禍的意思么?”
這是那個衙門幫閑的,是個機(jī)靈的主,一聽船老大的話,立刻就反應(yīng)過來什么意思了。
座上的諸位都開始議論起來,眾說紛紜,有說不可信不可信的,白江天險那里是那么好攻破的,金陵府屹立江邊已經(jīng)幾百年了,沒見過誰是渡江打下來的金陵府。
還有人害怕的,說是北盜好幾萬呢,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那只要過了白江,那就都是吃人的野獸啊,一旦遇到,跑都跑不掉的,何況大家都拖家?guī)Э诘?,往哪里跑?。?p> 還有人大義凜然的,要去軍營參軍,說是左右都是逃不過,與其在家等著災(zāi)禍來,不如去戰(zhàn)場上廝殺一陣,運(yùn)氣好,還能拖一兩個墊背的。
在場二十人,頓時就像一個菜市場,鬧哄哄吵做一團(tuán)。
船老大畢竟也是這幫人的組織者,多少還算是有點(diǎn)威信,敲了敲碗碟,示意大家先安靜一下,我還有話要說,等到人聲逐漸低沉下來,船老大接著說道:
“諸位兄弟各有各的思量,咱們能夠做到太平時節(jié)一起賺錢,這就已經(jīng)是莫大的緣分了,現(xiàn)在大難臨頭,大家如何各自奔命,就是各自的緣法了,咱們不是那些結(jié)義的英雄好漢,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咱們就是一些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只能做到有錢大家賺,有難各自竄吧?!?p> 說到這里,船老大抬手壓了一下,又準(zhǔn)備各自議論的眾人,伸手從懷中掏出了一堆銀錠子,擺在桌上,說道:
“哥哥我一向是組事的,平日里銀子比大家稍微多拿了幾分,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今天兄弟們要各自奔命了,總有兄弟手頭不趁的,我也沒有多少身家,這里有二百兩銀子,是我一個客人囑咐我雇船組貨用的,我先挪用上了,大家各自都拿上一些,如果有奔命的路子,就自去,回頭等天下太平了,咱們有緣還能再見,如果實在沒有什么奔命的路子了,就回頭來家找我,哥哥我想順著這客人的路子奔一奔,如果能逃出去一條性命,也不會忘記帶挈兄弟一把?!?p> 說完就把銀錠子一個一個地拋給了在座眾人,大家拿著這一個十兩重的銀錠子,卻不像剛才那邊議論爭吵了,一個個都沉默了下來。
這時候卻是那個一直跟著船老大跑船的二副出來說話了:
“本來想著哥哥是一時戲耍,就是為了把大家聚聚,尋個開心,沒成想周家哥哥竟是當(dāng)了真,咱們這幫人里面,雖沒有如那些落草的英雄賊寇一般結(jié)義,但是這么多年下來,也是相互照顧相互拉扯,總是沒讓人吃不著飯做那路倒,這次哥哥既然定下主意要奔一個活路出來,那我自是跟著哥哥的,但是周家哥哥,咱們這些人中可是有一半人都有家眷的,拖家?guī)Э诘靥与y,真的能走得脫么?”
這話就問到很多人心坎上了,大家紛紛把目光盯在船老大臉上,仿佛能從船老大臉上看出一朵花出來。
船老大之所以安排這么一場宴席,又在前面又是散伙飯,又是發(fā)銀子的,其實就是為了引出這么一句話來,當(dāng)然這二副也是他的托兒就是了。
船老大立時就讓人關(guān)上了門窗,查看了四周,然后眾人移去了桌子,湊在一塊,宛如平日里做哪些見不得光的生意一般,開始了密謀。
還別說,船老大大字識不得幾個,但是能作為這一幫人隱約的首領(lǐng),那還是有些本事的。
本來就說的有些心動的眾人,最后只有兩人沒有加入進(jìn)來,那兩人的原因也是自家親戚就在官府中,跑不脫啊,但是就算不參與進(jìn)來,船老大也給了好處,將自己在江邊的房舍地契都給了那兩人,說是既然是奔命,這些身外之物就送與兄弟了,兄弟或賣或住,隨便你,那二人也是心下感動,也幫著船老大策劃如何弄到船只,如何買到資糧,何時揚(yáng)帆動身最為適宜。
所以說,永遠(yuǎn)都不要小看一個地頭上的城狐社鼠,這幫小人物能夠創(chuàng)造的奇跡,總是讓你瞠目結(jié)舌,現(xiàn)在各大船行富商都被困在金陵府,一艘船都開不出去的情況之下,就真的讓這幫人弄到了船,而且還不是一艘,似乎兩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