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內(nèi)城防備森嚴(yán),如果想單憑這些盜匪就能攻破,那絕對是癡人說夢了,但是劉阿爹他們這幫積年老賊,也并不像去攻破金陵府內(nèi)城,現(xiàn)在金陵府城里面擠滿了人,四鄉(xiāng)八里的人都擠在里面,哪哪都是人,干嘛去搶內(nèi)城,光是洗劫一個外郭,足夠了啊。
這就是劉阿爹他們的作戰(zhàn)思路,不貪心,劫掠劫掠嘛,又不是攻城,有的搶就好。
于是這一夜,金陵城外郭大火肆虐,哭嚎聲整整叫了一夜,夜空都被映成了暗紅的一片。
地上到處都是血,一腳踩下去都覺得泥濘,感覺攻城都不會死這么多人。
四下的城衛(wèi)守軍不得命令不得擅離職守,在城墻上眼睜睜看著一幫盜匪燒殺搶掠,眼睛都紅了,但是卻是不能出兵鎮(zhèn)壓,好多兵士眼睛都哭腫了,很多人的家人親眷就在外郭居住,私自吊了繩索下了城,結(jié)果要么被劫匪殺了,要么就是被城衛(wèi)以違抗軍令射殺了。
這一場血腥的盛宴,直到快黎明。
天色已經(jīng)開始漸漸變白,劉阿爹的隊伍已經(jīng)早早離了城,現(xiàn)在已經(jīng)都快要跑到渡口了,城里剩下的都是殺紅了眼,搶迷了心的。
這時候本來應(yīng)該跳出天際的太陽,似乎今天生了氣,始終都不愿意露臉,天色越來越白,太陽就是不出來,劉阿爹看看天,不停催促手下的細(xì)伢子,趕緊趕緊,趕快趕快,馬上到了渡口什么話都別說,立刻搶了船就走,別管后面人死活,渡過了江才算有了一絲活命的機會。
就在劉阿爹再次看天的瞬間,天光大亮了,卻不是太陽跳了出來,而是金陵府城那邊忽然間就冒出了一通紅光,血紅血紅,身邊幾個細(xì)伢子還停下了腳步,仔細(xì)回頭去觀察究竟是什么動靜,怎么這紅光這么邪性啊,不對勁啊,劉阿爹卻是登時一腳就踹上來了,趕緊走,逃命啊,還看什么看,快快快!
天光大亮,城南外郭血腥一片,究竟死了多少人不知道,但到處都是血,墻上濺地是血,地上流的是血,路邊躺倒的人身上全是血,連邊上還在燃燒的房子,都血紅血紅。
一聲嘆息從天空飄蕩而下:
“這就是你要的吳國?這就是你守得吳國?百姓都護不住啊,還談什么守國?”
這仿佛是嘆息一樣的聲音仿佛說的人聲音很低,但是金陵城里面每一個人都能清晰地聽得到,人人都茫然地抬頭看天上,那里似乎有一個人影,虛虛地就這么臨空飄蕩在皇宮上方。
還在所有人都驚惶迷茫,不知所措之際,天空那人影似乎是降低了高度,這時候有眼力好的能看得清楚了,那是一個穿著明黃色龍袍,頭戴朝天冠的人形,這是?皇帝?
可是咱們大吳已經(jīng)多年都不曾聽說皇帝怎么樣了,都只是在說長公主如何如何了啊,真是皇帝?皇帝成仙了?
天上飛著的仙人皇帝已經(jīng)帶著一股濃重的血影,砸在了承乾門樓上,開口就厲聲喝道:
“禁衛(wèi)今日何人掌軍?”
宮門出立刻站出來一位老將,行禮道:
“臣薛金平今日掌禁衛(wèi)統(tǒng)領(lǐng)?!?p> “嗯,薛金平,好,留一營固守宮門,領(lǐng)禁衛(wèi)三營肅清內(nèi)城,一個時辰之內(nèi),若內(nèi)城街道還有閑雜人等奔走,殺無赦?!?p> “臣領(lǐng)旨!”
這個帶著血影身披龍袍的皇帝人影,一晃就又消失在了承乾門上,薛金平身邊的副將低聲問著主將,
“將軍,這是?”
“別說話,做事!你領(lǐng)一營人馬守著宮禁,禁止出入,宮內(nèi)不管,任何人想要進(jìn)出一律斬殺,我去鎮(zhèn)壓內(nèi)城。”
臨走之際還是低聲和這多年的老部下輕輕說了一句:
“這是皇上。只是多年未見了?!?p> 這的確是江熏,破陣而出的江熏,一身朝服龍袍在身的江熏,宛如當(dāng)年還是少年時的他才身著龍袍時的意氣風(fēng)發(fā)。
江近月此時跪在華蓋殿中,耳畔還似乎回想著剛才大兄的嘲笑,
“不愿放棄也就罷了,還把這一攤子都快要搞砸了,你覺得很好玩么?都說我練功屠戮蒼生,有違天和,好,我隨你意,我讓你禁錮了我,你不愿意放棄這權(quán)勢,那你來玩,現(xiàn)在呢?我才殺了幾人?你這一夜可知道城里被殺了多少人?哈哈哈哈哈,總說我修煉魔功,心性大變,我看是你們沒能堅守心性吧?!?p> “你在此處跪著,我去殺些人,若是天黑之前我不回來,那就隨你去?!?p> 江近月現(xiàn)在腦子里面轉(zhuǎn)得卻都是那句話:
“好,我隨你意,我讓你禁錮了我……”
原來大兄并不是被我禁錮了,而是自己愿意守在那里看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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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平安看到了一片血紅光芒,就是江熏得到了屠城血祭的力量,破了鎮(zhèn)魔表,瞬間破境,飛上天空那一刻。
緊趕慢趕,路上飛地都要吐血了,連白云團都沒用,嫌慢,直接是用的半吊子的御劍飛來的,趕來金陵城附近,也已經(jīng)快中午了。
江熏已經(jīng)整合了金陵城的大軍,只留了很少的一部分守城,其余的都帶了出來,他一人騎了一匹血紅色的馬匹,也不換冠冕,就穿朝服,都不管穿著朝服騎馬有多別扭。
在江熏的頭頂上凝結(jié)了一桿血色大旗,純粹就是血氣凝聚而成,而在他的大旗之下,所有的兵士都雙眼血紅,精神極不正常。
江熏一揮手,
“徐鳳朝,你率左部騎軍,去給我追殺昨夜的賊寇,不要活口,一個不留,不必渡江,殺完之后來和我大部匯合。”
有將軍領(lǐng)命,引著一批騎軍奔騰而去,向著還稀稀拉拉撤退的鎮(zhèn)野營掩殺過去。
其余大軍都隨著江熏一路南行,直沖這鎮(zhèn)南軍鋒線而去。
簡平安趕到的時候正看見一路騎軍正在追殺撤退中的鎮(zhèn)野營,這真是一路黃金一路血啊,路上盡是尸首,尸首身上都是散落的金銀珠寶,沒有一個騎軍下馬撿拾,就是一路砍殺。
劉阿爹這種看慣風(fēng)色的,昨夜破城就稍微劫掠了幾個看起來稍微大點的宅子,稍微有點收獲,就趕緊撤退了,到了這會,已經(jīng)過了白江了,正在白江對岸稍高點的山頭上觀望江南烽煙。
“阿爹,好像不對啊,跟著咱們回來的沒幾路人馬,倒是現(xiàn)在對岸有騎軍在沖殺啊,看樣子死的挺慘,啊啊啊,我看見人屠薛好像被砍了!!”
“這么遠(yuǎn),你能看得清楚么?別亂喊?!?p> “真的真的,別人認(rèn)不得,人屠薛那個體型能是旁人裝的?好像是被馬隊沖翻了一刀梟首了,哎呀媽呀,真的是啊?!?p> “什么?真的?劉大眼,你也趕緊看看,對面是不是被官軍圍殺了,我眼睛看不清楚?!?p> “是的是的,阿爹,對岸真是在被吳軍圍殺啊,幸虧咱們渡江過來的早啊……”
劉阿爹得了消息,二話沒說,立刻召集了正在休息的人馬,片刻不停就往山里奔去,頃刻之間就消失在莽莽山野之中了。
簡平安換了白云團,正在天上喘氣,看著這一路騎軍不到千人,硬生生沿途殺將過來,少說也殺了將近二千多鎮(zhèn)野營的賊匪,還有沒渡江的眼看著情形不對,就紛紛奔入路邊蘆葦蕩,或者跳入江中強行泅渡,但是賊匪身上搶奪的財貨頗多哦,那分量就不說了,反正跳江泅渡的,每一個人能再冒頭,四散入蘆葦蕩的,也是死多活少,最終能跑脫的要不就是劉阿爹這種見機得早,早早就渡江的,這還不到五百人,要不就是眼看騎軍兇悍,丟了身上的財貨,赤身跑路的倒是跑掉不少。
那騎軍的將領(lǐng)在野渡這邊掃蕩了三四個來回,眼見沒什么活人了,就號令整軍,調(diào)轉(zhuǎn)馬頭,一路朝著南邊追趕江熏去了,這從金陵城到野渡口的四十里路上,尸橫遍野,一條路都是肉醬血泥,還有就是在紅色的泥巴中綻出金光的財貨了。
鎮(zhèn)南軍向著金陵城也是一路急行,在得知鎮(zhèn)野營有本事詐開金陵城門,準(zhǔn)備劫掠城池之際,鎮(zhèn)南軍大帥安孟集就知道機不可失,若是事有可為,說不定能一鼓而下金陵城。
于是一路向北,一路向南的兩路大軍,在烏江相遇。
安孟集治軍尚穩(wěn),軍略尤以穩(wěn)健為主,林禛之所以讓安孟集為主帥,俞競秋為輔,圖的就是安孟集的一個穩(wěn)字。
此刻狹路相逢,安孟集雖然意外,卻也不慌亂,立刻另前軍襲擾,中軍立陣,后軍立寨。
大軍鋪開,吳國并不占優(yōu),兵力較之鎮(zhèn)南軍要弱了不少,這也是為什么這么多年下來,都是大周按這吳國打,打兒子一樣,想怎么打怎么打,如果沒有白江天險,估計早都滅了多少年了。
這次沒有據(jù)守的白江天險,又是陸上軍陣對壘,其實鎮(zhèn)南軍就已經(jīng)贏了一半了,剩下的只是看運氣了。
江熏并不會打仗,他從小接了王位,就沒打過仗,但是這并不妨礙他領(lǐng)軍打今天這一仗,因為會不會打仗不重要,會殺人就行了,他并不是來打勝這一仗的,他只是來殺人的。
所以,出乎安孟集意外的事情發(fā)生了,兩支大軍超過了五萬人的大會戰(zhàn),江熏居然直接就全軍沖鋒了。
全軍沖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