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我這一輩子，都守在你身邊

　　6月底，一一的最后一個學期的研修課程結束，回了國，忙碌著把論文帶回國參加審核，畢業(yè)典禮，找工作，考試，面試，最終安定下來已經(jīng)8月底了。

　　生活的步調(diào)逐漸安穩(wěn)下來，今年的一一已經(jīng)25歲了，回到了省里找了個大學學院的教師的工作，租了個一室一廳的房子，離余薇薇很近，偶爾會叫上謝幸汝一起吃飯逛街，周六周日會把爸爸接到省里來玩，或者一一回去陪爸爸，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步入正軌，恢復了這個年紀該有的生活，除了，身邊的位置是空的……

　　10月底，一一的生日，余薇薇租了個民宿，地方不是很大，但是風景很好，有山有水，足夠她們?nèi)齻€放松兩天。

　　這天晚上吃完蛋糕，三個人已經(jīng)喝完了4、5瓶紅酒了，一一已經(jīng)是暈乎的，謝幸汝靠在一一身上半睡半醒，酒量好的余薇薇喝的最多，但也已經(jīng)吐字不清了。

　　喝多了的余薇薇話就很多，什么都說，突然就說道：“一一，真的很心疼你啊，你也真的運氣很差?！?p>　　“我？我運氣差？我運氣哪有很差？”一一瞇著眼睛指著余薇薇說。

　　“就是你，運氣差的要死，讓人心疼的要死。”

　　“呵呵，心疼我??？”

　　“是啊，心疼你啊。你瞅瞅咱們仨，父母父母不幸福，讓你不幸福，男人男人，又遇上個那樣的……”

　　“余薇薇！你說什么呢！”謝幸汝突然坐起來大聲喊，把一一嚇了一跳，然后坐不住又倒在地上，“不是說好誰都不說的嘛！干嘛又提起來呀！”

　　“我就說！我這個人就是藏不住，我今天就要都說出來！再不說出來我感覺我對不起一一啊。”

　　一一雖然醉，但是意識還算是清醒，感覺這兩個人瞞著自己很多事，“你們瞞了我什么啊?！?p>　　余薇薇拿著酒瓶，爬到一一面前，費勁地盤著腿做好，迷離的看著一一，“一一，我今天就告訴你，反正你明天也不會記得，你也喝醉了，哈哈哈哈哈……”一一也笑了看著她，等著她說，“要說的呢……就是那個人，那個人呢，叫金，辰，裕?！?p>　　時隔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一一的精神還是清醒了些，心里還是漏掉了一拍。余薇薇又灌下去一大口紅酒，接著說：“高中那會，多好的一個男孩兒，你知道嗎，那個時候，年級里有多少女孩兒給他送過情書，可是他沒有收過一封，因為他心里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你，劉一一同學?！?p>　　一一靜靜地聽著她說，再回想起原來，還是挺搞笑的，余薇薇接著說：“你還記得林致嗎？潑你綠茶的那個，他妹的，那個人渣，當時真的氣死我了，幸汝陪你在校醫(yī)室的時候我實在氣不過去找他，準備痛扁他一頓，到他們班門口的時候，就聽說金辰裕已經(jīng)從班里把林致拽走了，然后都去看熱鬧，我就跟著去了，就在小操場，我去的時候金辰裕抓著林致把他摔在那個鐵柵欄上，林致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眼角和嘴角都滲著血，然后金辰裕跟個獅子一樣，惡狠狠地揪著他衣服說‘你以后再敢出現(xiàn)在一一面前，我就廢了你’，哇，我真的是第一次看到金辰裕那個樣子，你都不知道有多嚇人，我當時都覺得他殺了林致的心都有了，我當時就想，絕了，他一定是喜歡上你了，很喜歡的那種……”一一聽她帶著動作的講，仿佛就能看見當時他的樣子，他的憤怒，難道，那個時候他就喜歡自己了嗎？

　　“我那時候還覺得你們倆一定會在一起，所以那天晚自習的時候，幸汝給我發(fā)短信說你醒了，我就寫了紙條傳給金辰裕說你醒了，你知道嗎，那時候數(shù)學老師在講卷子，然后他看到紙條就跑出去找你，但是他坐在第二排，跑出去的時候數(shù)學老師都愣在那了，反應過來的時候臉都綠了，全班都在那笑，超尷尬的，哈哈哈……”

　　“結果，后來你就喜歡上了那個高二的學長，我還是聽幸汝說的，當時我都震驚了！”

　　“我也是！”靠在一一身上的幸汝也回憶道：“當時一一開始說不進聲樂社，結果又非要進，我就很奇怪，后來就發(fā)現(xiàn)她看那個學長的眼神都不一樣，然后再跟那個學長說話的時候臉上都帶著笑，特別溫柔，跟其他人都不一樣?！?p>　　一一低下頭，唇角一抹笑，聽著她們好像再說另一個人，自己哪有那樣。

　　“對，后來事實證明你就是喜歡上了學長??！還把自己弄得暈倒在臺上?！敝x幸汝反駁。

　　“哎呦，那不是年少輕狂嘛?！笔前?，年少輕狂，四個字就把當時的喜歡、難過、開心、痛苦都可以概括了。

　　“可是，你們知道嗎，你們那段時間不是一下課就去排練了嗎，那段時間金辰裕就跟個刺猬一樣，見誰懟誰，吳博峰就老跟我抱怨說金辰裕那段時間跟變了一個人一樣，脾氣大得很，說不了兩句就要動手，他還跟金辰裕打了好幾架……”

　　一一聽著，漸漸地，心里變得復雜起來……

　　“不過你跟學長分了之后，你跟金辰裕倒是越來越好了，這還是挺讓我們這些旁觀者開心的。畢業(yè)的時候，聽說金辰裕拉著張煊昊和吳博峰連著打了一天一夜的籃球，說是跟你在一起了，興奮地睡不著覺，非要打球，把吳博峰累的兩天都沒理我，你說金辰裕是不是有?。　?p>　　“對，有??！”謝幸汝附和著。

　　一一想起那個時候，確實是自己最幸福的一段日子，卻不知道金辰裕會興奮地這個樣子，不禁唇邊也掛了些笑意。

　　“誰知道后來就發(fā)生了那么多的事……”

　　一一想著，后來？后來他就不見了啊，那么多的事？什么事？

　　“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一一的腦子已經(jīng)清醒了，急切地問。

　　余薇薇也像是酒醒了些，身邊的謝幸汝也躺在地上，眼睛盯著天花板，都沉默了。

　　“你們說呀，后來他為什么就不見了。”

　　余薇薇嘆了口氣，還是說了出來，“一一，那次去葡萄園找到他之后，我以為他會解釋為什么會消失，誰知道那天他還是什么都沒說，把你送回去我實在是氣不過，就跟吳博峰和張煊昊說了找到他了，然后我們又去了一次葡萄園。結果問了半天，他還是什么都不說，也不愿意面對我們，吳博峰也生氣了，就打了他，然后扯下他帽子和口罩之后……我們……我們也被嚇到了……一一，他……他，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金辰裕了……”說著余薇薇也說不下去了。

　　“什么……什么叫不是原來的金辰裕了?！币灰坏男耐蝗痪o張起來。

　　“一一，”看余薇薇說不下去，旁邊的謝幸汝接上話：“我們也是那時候知道，他不是故意躲起來的，而是他實在是不想讓你看到他現(xiàn)在的樣子?！?p>　　一一看著謝幸汝，一臉的不解，她又說道：“你還記得他消失之前說是跟父母去歐洲旅游吧。”

　　“嗯。”

　　“他們確實是去了，可是到了烏克蘭的第二天，遇上了那里的暴亂，大街上都是燃燒的輪胎和汽油瓶，雖然有警察在鎮(zhèn)壓，但是依舊是傷亡了很多人，金辰裕他們家往外逃的時候被燃燒的汽油瓶砸到，整個車都炸了，他父母……走了，金辰?！脖徽▊??！?p>　　“什么？炸傷了？”

　　“嗯，聽他說，他醒過來的時候是被當?shù)氐娜A僑救下的，但是……他的臉和身上……都被燒傷了，那天看到的時候雖然只剩下了些疤，但是還是挺嚇人的?！?p>　　一一聽著幾句簡單的描述，卻能想像到在燃燒大火里的金辰裕，他不知道他是怎么生還的，也不知道他經(jīng)受了多少痛苦，只是在這一刻知道他的事后，許久沒有痛的心又開始隱隱地痛起來，眼淚也跟著滲出來。

　　謝幸汝接著說：“他說那時候局面很亂，他在醫(yī)院躺了很久，但是因為病情比較嚴重，后來那個救他的華僑也負擔不下去，也放棄了他，他想回來，可是沒了父母，身上也沒什么錢，去找大使館，大使館聽他講了經(jīng)過，幫他治療，雖然身體上沒什么大礙了，但是身上臉上留了很多的疤，所以才一直都帶著帽子和口罩，也不愿意見人，他一直不愿意見你，也是不想讓你看到他的樣子，我們找不到他，是因為當時他刻意回避了所有人，然后在離你近的地方藏了起來……”

　　爆炸、燒傷、父母雙亡、治療、躲避所有人……一一從來沒想過，在自己因為他消失而痛苦、崩潰、怨恨、放棄他的時候他在獨自經(jīng)歷著更大的痛苦，大到自己無法想象的痛苦。她深愛著的人，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狼狽的一面，而對方又何嘗不是，不想讓自己看到他受過的傷、留下的疤，自己的傷痛都吞進自己的心里，寧愿讓自己恨他，忘記他，卻不愿意讓自己看到他的痛苦，不愿讓他心愛的女孩心疼，承受不該她承受的痛。

　　一一心里的心疼無法言喻，他怨恨過的那個男孩兒，卻始終還是原來那個永遠在為她考慮的男孩兒，這一刻，她不想再讓這個秘密延續(xù)下去，也不想再讓他自己承受下去，她要在他身邊，一一站起身，抓起外套往外走，余薇薇和謝幸汝看著一一沖出去的背影，卻并沒有追上去……

　　一一打了輛車，直奔葡萄園，走著走著，天下起雨來。

　　到了門口，大門緊閉，一一下了車，站在雨里，一一拍著大鐵門邊哭邊喊“金辰裕，金辰裕開門，我是一一，你出來！”

　　不知道是雨太大聽不到一一的叫喊，很久都沒有人來開門，一一喝了酒的熱身子被雨淋的冰涼，秋季的雨總能讓人感到冷到骨子里的寒，

　　“你開門啊，我都知道了，你出來見見我好不好，你不能不要我，你別再推開我好不好……”

　　一一撕心裂肺地哭著跪在大雨里拍著門，就在一一覺得他不會開門的時候，鐵門被拉開了，門里漆黑一片，只能看到門后一個模糊的身影，一一想都沒想，就推開門抱住了那個往后倒退的人影。

　　“金辰裕，你個混蛋，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為什么要躲著我，你讓我恨你，你讓我忘記你，我告訴你，從今往后，不管你變成什么樣，我都不會再放手了，你是我的，你哪也不能去，你只能在我身邊你知不知道！”

　　被抱住的人身體僵直，一動也不動。

　　一一放開他，慢慢摘下他的帽子，就看到了那雙記憶中的眼睛，大雨中依舊閃著光，卻帶著哀傷，一一抖著手摘掉口罩，右臉上的燒傷疤痕在門口的燈光下依稀可見，觸目驚心，可想而知當時他有多痛苦，恢復的時候有多痛苦，原來驕傲的他看到自己這張臉的時候會有多痛苦，一一輕輕撫摸著他的傷疤，心絞著疼，她捧著他的臉，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去吻他的唇，而他卻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用沙啞的聲音說：“不要?！?p>　　而一一又上前一步，快速地吻上他，閉上滿是淚的眼睛，用盡全力學著他之前吻自己的時候一樣，輕咬著他的唇瓣，用舌尖掃過他的牙齒，像請求一樣想更深的吻他……

　　金辰裕從來不敢想象一一看到自己這個樣子之后會是什么樣的反應，也就沒想到會這樣吻住自己，心里的那堵墻也被她不熟練的吻一點一點破碎，這些年對她的隱藏情感都被她一點一點的吻重新勾起，忍了六年的眼淚混著雨水肆意流淌，這是他日思夜想了六面的人啊，忽然就抱起一一，把她抵在鐵門上，反吻住一一，

　　一一被他帶著力道的動作弄得有些疼，但嘴角和眼角都帶著笑，這個男孩兒在躲了自己六年之后，還是回應了自己……

　　良久，金辰裕在一一呼吸微弱的時候放開了她，看著滿眼是淚的一一，終于叫出了她的名字：“一一?！?p>　　這聲一一，她等的太久了，聽到的時候帶著淚彎起眉眼，重重的點著頭，

　　“回來我身邊好不好？我不能沒有你?！币灰唤K于說出了這句從高中時候就藏在心里的話。

　　“可是，我……”

　　“不管你變成什么樣，我只要你在我身邊，我不要每天的夢里都是跟你道別，我一轉身就找不到你，我要你陪著我，我要每天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你！每天睡覺前的最后一眼也是你！不要再拋下我了，好不好？”

　　看著一一接受自己的樣子，看著一一流著淚請求的樣子，看著一一怕失去自己的樣子，他拒絕不了，從前拒絕不了，現(xiàn)在更是拒絕不了。

　　“如果你能接受我這個樣子，我……”

　　“我可以我可以，我只要你在我身邊！”一一用力抱住金辰裕，緊緊的，不松手。

　　“好，我答應你。”他的女孩兒還愿意接受他，他放在心底的女孩還愛著他，他又有什么理由再離開她呢！

　　像從前那樣，雙臂緊緊圈她在懷里，大手撫摸著她濕漉漉的頭發(fā)，卻溫柔依舊，在耳邊用沙啞的聲音說：

　　我保證，以后醒來的每一天，第一眼你都能看到我，我這一輩子，都守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