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著點,主子,這是最后一次施針了?!?p> 錦紋皺著眉,語氣里帶著濃濃的心疼,手上動作卻是絲毫不慢。她是摘星樓四個姑娘里面,最像司蔻的一個。
無論是外貌,身形,還是性格。而她的醫(yī)術(shù)和武功,都是司蔻一手教出來的。
平日里,素衣多是跟著葉息“出外勤”,有時候還帶上連翹,到各個大城池的分部查賬。紫蘇管收支,性子最是沉穩(wěn),也是最年長的大姐姐,一直待在主樓里,跟掌刑罰的樊叔守著大本營。
錦紋是在醫(yī)毒、奇門異術(shù)上最有天賦的姑娘。主樓里有她單獨的一個院子,那里面司蔻也不常進去,像是……現(xiàn)代的實驗室。
“好了。”
“主子現(xiàn)在要起來活動嗎?”
錦紋認真的收拾著金針,這是主子送給她的好東西。
“不了,讓連翹替我準備水吧,我要沐浴?!?p> “嗯……”錦紋歪頭想了想:“主子,昨日我發(fā)現(xiàn)后山有一處溫泉,還挺干凈的?!?p> “哦?”
司蔻心動了。
“來,阿錦扶我一把?!?p> 錦紋淡笑,伸手攬過司蔻:“主子,明天讓玉珠做點好吃的,給你補補身子?!?p> 司蔻身上現(xiàn)在是真的沒二兩肉,瘦瘦弱弱的,放佛風一吹就能倒了。
“咱們現(xiàn)在可是在寺里呢,已經(jīng)不念了,再不吃齋,諸天神佛會怪罪的?!?p> 司蔻捏了捏小姑娘的臉蛋,有些肉肉的,很可愛。
“這樣啊……”
看著似乎陷入思考的錦紋,司蔻輕笑出聲。
“逗你的,傻丫頭?!?p> “不是還有句話’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讓玉珠小心點,不被慧明發(fā)現(xiàn)就行了……”
被發(fā)現(xiàn)了,慧明那老禿驢,肯定又要來蹭她的飯。討厭。
“那就好。”
錦紋揚起小臉笑了笑,她的眸子很干凈,清澈透亮。
那個溫泉不遠。
四下無人,錦紋坐在司蔻的衣物旁邊看風景。長亭悄無聲息的現(xiàn)身,抱著劍,一動不動的,守著進入這個谷口的必經(jīng)之路,像虔誠的石獅子。
水氣氤氳,清澈見底。
這里植被不算茂密,馬蹄形的地勢得天獨厚,只有長亭站著的那里,一個入口。
司蔻淺淺的睡了一覺。
她是被肩上刺癢的觸感弄醒的。
“唔……小白?”
小白在她肩上跳了跳,咕嘰咕嘰的不知道在叨叨什么。
司蔻伸指碰了碰它的腦袋,又逗了它一會兒,才從小布包里取出字條。
是杜笙的字跡。
“神箭手羅唯是榮親王的人?!?p> 司蔻的臉色沉了沉,抬眼留戀的看著澄澈的天空,她還真是……不想回去呢。
可是,不能。
“錦紋?!?p> ……
回到院子里,連翹正無聊的翻著各式的園藝典籍。發(fā)現(xiàn)司蔻回來,頓時笑開:“主子,任務完成,這就是世子給的線索?!?p> 小姑娘指了指石桌上的圖紙,司蔻粗略一看,面具嗎……
“很好,替我拿紙筆來?!?p> 司蔻笑著坐了過去,手指細細描摹著圖紙。形狀倒是普通,唯一能顯示一點兒信息的,大概就是額角的那朵花。
似乎是某種蘭花。
司蔻雖是大夫,卻也只是對草藥什么的有研究。這種……一看就是精心培育的變種,定是頗為名貴,怕是哪位蘭花大家的手筆吧。
等等……
“錦紋,咱們大雍有沒有養(yǎng)蘭花的大師?”
“大師?”小姑娘皺眉,半晌搖搖頭:“沒聽說過?!?p> “我聽說過?!?p> “四年前宮里的麗貴妃正得寵,當時皇上為她請了不少花匠,日日夜夜養(yǎng)著各色蘭花,只為博美人一笑?!?p> 樹梢上突然多了個人。
男人的嗓音清越,帶著幾絲溫和的笑意。
“下來,累,不想仰著頭?!?p> 司蔻接過連翹遞過來的筆,穩(wěn)穩(wěn)放在手邊。
齊瑜聽話的一躍而下,順便坐到了司蔻旁邊。男人腰間的玉佩很是……顯眼。
見她的目光在玉佩上停留了一瞬,男人笑得更開心了。
司蔻臉微微一紅。
“咳,貴妃那個事,再仔細說說?”
“好,”齊瑜收斂了幾分笑意,雖說不能繼續(xù)跟司蔻聯(lián)絡感情,他有些失望,但還是正事要緊。
“麗貴妃柳若瑤,柳家現(xiàn)任家主的胞妹,十三年前入宮,榮寵至今,民間戲稱為……大雍后妃第一人。”
“膝下一子一女,二皇子齊云朗和榮安公主?!?p> “貴妃愛蘭,在宮里并不是什么秘密。三年前……倒是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小道消息說,貴妃與皇上置氣,那百名花匠與千株蘭花,便是為了討美人歡心,才從大陸各地請到宮里的。”
“請?”
司蔻挑眉,這個字,用的很是客氣啊。
“百名花匠皆是乘馬車入宮,可是一大盛景?!?p> “可惜皇上說,為防止馬匹傷人,那幾日禁止百姓上街游玩,日日夜夜都有飛龍衛(wèi)的人守著。”
“那一年,還有不少人夸咱們皇上體恤百姓呢。”
齊瑜這么一說,司蔻也想起來了這件事。當時……她還運起輕功,悄悄坐到府中最高的閣樓上瞧來著。
足足一百輛馬車,那時的她還吐槽來著,好像是……遮的嚴嚴實實,硬是沒看見一個人的臉。
著實奇怪啊。
“那一百個花匠,是什么時候離京的?”
“陸陸續(xù)續(xù)離開,用了一年多。”
齊瑜皺起眉頭,這事兒的確蹊蹺,再看著桌子上這副面具,只覺得后背發(fā)涼。
他沒有忘了那個市井混混說的,那個人,很像飛刃。
像不只是外表,飛刃是齊王府親衛(wèi),更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頂級暗衛(wèi)。他們這種人極擅隱匿偽裝,一般不會讓普通百姓記住自己的外形特征。
那么,能讓那個混混記住的,只能是……感覺。
飛刃慣會沉著臉色,渾身的氣息時常也帶些冷意。行事動作多多少少都會刻著常年訓練留下的痕跡。
難不成……這面具的主人,也是誰的暗衛(wèi)?
“主子……”
錦紋突然開口。
“怎么了?”
小姑娘皺著鼻子,微微歪頭像在猶豫什么,道:“三年前,江湖上還發(fā)生了一件事?!?p> “九毒峰的蘭長老和其余八毒決裂,憤然出走。”
“不久后九毒峰就被天機谷重創(chuàng),現(xiàn)在的八毒長老,遠沒有之前的威風。”
“那天機谷……當真那般厲害?”
齊瑜沒頭沒腦的插了這么一句,司蔻捏著茶杯的手緊了緊:“號稱……斷識乾坤,道破天機?!?p> “你覺得呢?”
“切。”
齊瑜翻了個白眼:“這么厲害,那怎么沒見他們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俊?p> “以南昭丞相為首,朝堂內(nèi)十人就有一人是天機谷的弟子。更別說朝豐,他們的太子……都是被皇帝親手送進去學習的呢?!?p> “而我們大雍……因為有我外祖裴家在,天機谷的倒是沒能收到多少徒弟。”
不過……他們的新谷主鳳星小姐,可是出自大雍呢。
司蔻現(xiàn)在想想,當初也是不清楚狀況,怎么就拜了天機谷的人當師父。裴家雖退居江南,卻也是實實在在的文人清流之首。
在某種程度上說,還與樂此不疲,滿大陸收徒弟的天機谷有些業(yè)務沖突。
不過天機谷的人脈和消息網(wǎng)實在是強大,但……人心難測,也許天機谷的師徒關系曾經(jīng)堅如磐石過,可自從被玄清子毫不猶豫廢了經(jīng)脈后,她是不是就可以懷疑……
所謂的師徒情義,也沒那么牢固了呢?
又或者,南昭那位傳說中驚才絕艷的少年丞相,甘愿向一個從未謀面的大雍女子俯首稱臣?
“原來是靠這種虛無的情義發(fā)家的,放心,那個什么谷,肯定妨礙不了外祖父?!?p> 齊瑜嗤笑一聲,對此表示不屑一顧。
“你改口倒是快?!?p> 司蔻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后者咧嘴笑開:“這不是早晚的事兒嘛,習慣習慣就好?!?p> 沒有再糾結(jié)這個小問題,司蔻揉了揉眉心,道:“你宮里的人比我多,所以……”
“要不要幫我打聽這株蘭花?”
“自然?!?p> 齊瑜看著司蔻拿起桌上的紙條,樂呵呵拿起一旁的墨條開始磨。
頗有一種……藍袖添香伴讀書的感覺。
“先前我追查搶兵符的那伙刺客,一直到了梁洲?!?p> “梁洲?榮親王干的?”
齊瑜立馬反應過來,卻見司蔻微微搖頭。
“榮親王突然對我家出手,總得有個原因吧?!?p> “這時候偷兵符……有什么好處嗎?”
齊瑜臉色突然變得很奇怪,半晌,道:“他大概是想要在岳父凱旋,向皇上交兵符的時候拿不出來東西?!?p> “然后就可以順利的治他一個擁兵自重?”
“……我爹又不是皇親,要那么多軍隊干什么,篡位然后自立為帝?”
話音一落,周圍人看她的目光很是驚恐。
“以后……這些話少說?!?p> 司蔻翻了個白眼:“我知道,你們在旁邊呢,又不是別人,而且還沒有證據(jù)。”
“反正皇上再傻,也不會懷疑我爹造反的吧,倒是難免會害怕我八十萬宣平軍,投靠了他不中意的人。”
鬼知道他中意誰。
“不過……擁兵自重嘛,榮親王倒是很適合這個名頭?!?p> 叮!
幾人的腦回路同時被打通。
半晌,錦紋弱弱道:
“會不會有人認為,這兵符是宣平侯給榮親王的,然后兩人結(jié)盟,意圖……”
“那他也沒必要殺我?。俊?p> 司蔻把寫好的紙條給小白綁上,又一下一下的喂著它嚼小肉塊兒。
“表哥說,羅唯可是得了皇上器重,若……百姓認為是皇上要殺你呢?”
齊瑜皺眉道,司蔻揉了揉小白的腦袋,抬手把它放飛出去,嘆了口氣:
“這樣,皇帝坐實了為搶奪兵符而對無辜少女痛下殺手的罪名?!?p> “而榮親王,便會得到一個保護兵符免遭昏君奪去的名頭,順便還能拉攏喪女的宣平侯,一起造個反什么的?!?p> 要不是司蔻反應快,強行運氣用那個法器擋了一下,現(xiàn)在怕是早就命歸黃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