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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星

第31章 她叫惟真(1)

半星 丁墨 2003 2020-08-28 11:50:00

  朱鶴林遠(yuǎn)赴蘇州獨守空房。公司那頭,陸惟真若無其事到點下班。

  六月底,傍晚日頭還在,薄薄金光覆蓋大地。陸惟真換了身衣服,步履匆匆剛要往地鐵站趕,聽到有人喊道:“陸惟真?!?p>  陸惟真一愣,抬頭,陳弦松戴著墨鏡,站在路旁,雙手插在褲兜里。

  陸惟真:“你怎么來了?”

  陳弦松卻沒答,說:“我開車來的,走吧。”

  他走前頭,陸惟真隔著一米跟著,人還有點茫然,跟著他走到附近的停車場,上了車。

  他的神色平靜,徐徐將車開出停車場。

  “是去你家?”陸惟真問。

  “嗯?!彼?,“靜邊已經(jīng)買好菜了,等你下廚?!?p>  陸惟真忍不住笑了,還是重復(fù)了一遍剛才的問題:“你怎么跑來了?”

  墨鏡之后,他的眼睛看不清,語氣尋常:“我不會每次都等著女孩自己跑過來?!?p>  陸惟真愣了愣,低下頭,輕輕搓了搓手指。

  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可仿佛他就該這么會說話。

  路上只是閑聊,她說起白天工作的事,平乏無味。他今天則帶著幾個師傅干活,另賣掉了一套家具。陸惟真羨慕地說:“掙不少吧?”

  陳弦松答:“算不上大富大貴。不過,只要不太夸張的生活,我應(yīng)該都能負(fù)擔(dān)得起?!?p>  陸惟真:“哦……”

  到了店里,林靜邊看著兩人并肩進(jìn)來,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陸惟真到底害羞,別過臉去。陳弦松見狀給了林靜邊一個眼風(fēng),后者立刻低頭。

  陳弦松對陸惟真說:“需要的話,讓他打下手。”

  陸惟真:“不用?!?p>  陳弦松點頭:“去吧。”

  陸惟真聽話地走進(jìn)廚房,今天捉妖師來公司接她了,她到現(xiàn)在還覺得腳下好像踩著一團(tuán)團(tuán)輕柔的棉花,找不著地面。她努力定了定心神,專心做菜。

  陳弦松去后院看了看今天的做工情況。本來每天晚飯后,他都要再干兩小時木工,靜心、練手、偽裝,順帶掙錢。

  但他已經(jīng)連續(xù)幾個晚上沒能干活。今天也不能夠。

  陳弦松站在院子里回頭,透過廚房的窗,可以看到那姑娘系著圍裙,拎著鍋鏟,臉又熏得紅紅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很認(rèn)真也很能干的樣子。陳弦松看了好一會兒,又抬頭,望著四四方方的院子上頭,灰藍(lán)色的天空,慢慢笑了。

  這頓飯依然吃得賓主盡歡。由于昨天見識了陸惟真的手藝,今天去買菜前,林靜邊忙不迭點了兩個自己最愛吃的菜:紅燒雞翅、酸辣雞雜,還想再點,陳弦松開口:“辣椒炒肉、紅燒豬蹄?!绷朱o邊只好記下來,放棄了心中的啤酒鴨和大盤雞。下午,他就去超市提前把菜買好。所以陸惟真來一看,食材都是肉,嘴角抽了抽。

  于是今天大家吃得,比昨天還撐。

  一吃完,林靜邊自動自覺消音、收拾碗筷、進(jìn)廚房洗碗。

  只剩兩人相對坐著。

  陸惟真其實很想出去走走消食,可想起昨晚的枇杷奸情,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陳弦松似乎也有點走神,盯著桌面半晌后,問:“喝茶嗎?”

  “嗯?哦,喝?!?p>  “走吧?!?p>  不在院子里喝嗎?陸惟真跟著陳弦松,走向他的臥室,才想起里頭有個正兒八經(jīng)的茶臺。聯(lián)想到他店里的標(biāo)價,那茶臺只怕也是鈔票堆成的。這么一走神,人就已經(jīng)跟他走了進(jìn)去。

  他的臥室其實算是套間,床在里頭,站在門口也看不到??块T這邊的空間里,只有茶臺、幾把椅子和一張坐榻,隔得很遠(yuǎn),倒沒有進(jìn)入別人臥室的尷尬感。

  陳弦松說:“先坐會兒,我去燒水。”他拎了把銅壺,走出去接水。陸惟真坐了一會兒,站起來,在房間里轉(zhuǎn)悠。

  陳弦松進(jìn)來時,就看到她駐足在看墻上的一副畫。他把水燒上,茶葉茶具準(zhǔn)備好,走到她身后。

  陸惟真問:“這畫的什么?”

  “云臺山上的霧。”

  陸惟真盯著那撲朔迷離的畫面,這么一看,確實像一層層流動的光和霧,可隱隱又有妖氣彌漫的感覺。她突然反應(yīng)過來:“不會是你畫的吧?”

  陳弦松笑了笑:“不可以嗎?”

  陸惟真瞪大眼:“看不出來你還有此等才藝!”

  “沒事時,隨便畫兩筆?!?p>  “專門學(xué)過嗎?”

  “沒有,自己畫。”

  陸惟真吐吐舌頭,自己隨便畫,畫得這么好。她也不知道如何評價,反正,很藝術(shù),很高級,很縹緲。

  她卻不知道,在陳弦松還很小的時候,每天就有沉重如山的艱苦訓(xùn)練,父親也從不允許他和同齡小孩玩耍。父親說:“玩物喪志,你沒有那個時間。身為捉妖師,更不要和普通小孩混在一起,給他們?nèi)锹闊步o你自己惹麻煩。”

  幾歲稚齡,他就被父親驅(qū)趕著,直面大大小小的妖怪,看它們殘忍血腥,看它們魔力沖天。他若是不敢,若是哭,父親會摁著他的頭,不許他閉眼。然后他眼睜睜看著父親一劍下去,妖怪尸血滿地,灰飛煙滅。

  再膽大的男孩,那時也會嚇得瑟瑟發(fā)抖,也會整夜噩夢。然而無人陪伴,無人安慰,無人蒙住他的雙眼,讓他不要去看那一夢的無盡血腥。父親認(rèn)為,他不需要,不可以,也不準(zhǔn)母親插手。

  一年一年,他依然按照父親的要求,每日刻苦訓(xùn)練,并且開始踏入妖的尸身血海,開始降妖除魔。只是內(nèi)心總有無法言喻的復(fù)雜情緒,壓得那時的少年,喘不過氣。總有沖動,想要沖破什么,想要甩開什么。

  一個偶爾的機會,他拿起畫筆,亂涂亂畫,畫了滿滿幾張紙后,方覺那壓抑許久的東西,終于宣泄出去一部分,胸中一陣輕松。父親見了,并不管。后來他就經(jīng)常畫,心也慢慢平靜下來。

  于是一畫十幾年。畫妖,畫怪,畫山,畫水,畫心。

  卻聽那姑娘在旁自言自語般嘀咕:“有點傷感壓抑的感覺……”

  他抬眼看著她,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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