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望坐回到矮凳上,雖然自己這境況待遇不比蘇卿塵好到哪里去,但是對比起那只流浪了幾十年,身邊至親至愛始終未能回到身邊的老狐貍,林北望覺得自己大概是幸運那一茬的。
趙予安握了握身邊的凌絕,劍是好劍,鋒芒大盛,只是握劍之人的心境卻已經(jīng)不如當(dāng)時了,劍身再也不會張揚的散發(fā)著純凈的靈力,而是像是一把凡兵一般。
趙予安握了握,想要站起來,只是這幾日她未曾下床走動,腿麻腳酸的,剛一用力,腳底板的酸爽直沖天靈蓋,身子一歪就要坐回去。
林北望眼疾手快的拉住她,有些無奈道:“雖然我是答應(yīng)你跟你一起去救她,但是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能去救誰?”
趙予安抬起頭看著他,眼睫彎彎,她本就生的好,這幾日大病初愈,雖然神色不太精神,但是黑發(fā)白膚,意外的弱化了幾分冰冷,病態(tài)懨懨,卻是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可惜這人對于自己的脆弱并不自知,當(dāng)慣了不知疼痛的武器,林北望看的心頭一軟,想把這人帶著走走。
沒想到趙予安一把拍開他的手道:“我自己能行?!?p> 林北望傻了眼,站在原地,看著趙予安拄著凌絕一瘸一拐的往門外走去。
一時間屋內(nèi)的空氣都有些凝滯,不明白這人明明是肉體凡胎,怎么生的這般堅硬。
趙予安是個極其要強(qiáng)的人,有時候在某些事情上非常的遲鈍,但是對于嘴硬這件事來說,她一如既往的毫不在意自己的乏力。
她兩股戰(zhàn)戰(zhàn)的扶著屋子里一切可以扶住的東西,慢慢的挪向外面的陽光。
蘇卿塵站在院落中間陽光正好的地方,暖陽灑在他比其他男子柔和的輪廓上,度了一層金邊,趙予安走到臥房門口往外看去,看到了這一身紫衣,比女子還要秀麗幾分的人。
經(jīng)過這幾天的相處,她知道這人是個男兒身了,但是對于這個人的來歷倒是一無所知,貌似是林北望的熟人,大魔頭的熟人看上去應(yīng)該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趙予安知道的魔頭甚少,倒是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么一號人物。
并且,這人對她有救命之恩。趙青玉曾教導(dǎo),知恩圖報,以命相赴。
趙予安一直都會把這些東西放在心里,自古正邪不兩立……
她想到這,突然地心口一寂。正邪不兩立,那林北望呢?她還能帶著他堂堂正正的走上東山嗎?
趙予安覺得自己有些撐不住腳了,但是她一直以來的要強(qiáng)讓她無法開口尋求幫助,心中的憂慮和身體上的傷痛,幾乎讓她失去了基本的思考能力。
她分不清自己到底為什么會這樣焦慮和擔(dān)憂,有些事情就像是一張血盆大口的惡魔站在她面前,她知道自己該斬斷這些東西,但是卻在思慮,為什么優(yōu)柔寡斷她也不知道。
林北望從身后追出來,扶住他,少年,哦不,這人雖然面相稚嫩,但是已經(jīng)不是少年了,丟在那蕓蕓眾生里,搞不好還是個老妖怪,祖宗輩的樣子了。
老妖怪大魔頭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藥草味兒,和蘇卿塵身上的味道略微相似,還有一股山間清風(fēng)裹挾著林間松樹的味道。
趙予安覺得心突然一松,她一直在跟自己較勁,因為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沒有方向感那樣,她其實應(yīng)該先去恒陽完成任務(wù),然后再去尋找百里茉的下落。
但是,她在公孫明造出來的南越里,看了全篇的幻境,從上到下,似乎都在告訴她一個不合時宜,追悔莫及。
她很害怕,自己到時候真的能找到百里茉嗎?
不,或者換一種說法,現(xiàn)在,就能找到嗎?
從哪兒找?
找到了,她能打的過公孫明嗎?
一切就像是一團(tuán)亂麻,那些縈繞心頭的東西,讓所有事情看起來都被一層層藤蔓纏住的那樣累贅,累贅到讓人疲憊。
陽光下的蘇卿塵嘆了口氣,幾乎立刻就看出來趙予安的心神不寧,這雖然有著天才之稱的人,卻更是個剛下山的幼童,遇事慌亂,一根筋,不太能抗壓,東山將這人養(yǎng)的挺好,但是也算是養(yǎng)廢了。
蘇卿塵沒有去想過也許趙予安得存在,在東山上也許是最好的,如果作為少主的確是不合理,但是仙元并不是想要這個從出生開始就是違背天道的孩子好好的存活,他需要的不過是一把能夠順應(yīng)天道,幫助自己飛升的劍而已。
只是這老頭,自己看不破天機(jī),最后被林西瀧給下了黑手。
而這把劍,到底是養(yǎng)的出乎意料了。
蘇卿塵并不知道東山密室里的事兒,只是看著趙予安,倔強(qiáng)的扶著門框自己穩(wěn)住發(fā)抖的身體,推開林北望想要幫忙的手,就好像是看到了百年前的自己。
和那個時候,陽光正好下的一個少女。
蘇卿塵眨了眨眼,飄到趙予安身邊,點了軟穴,將人往林北望懷里一推道:“你這身體還沒養(yǎng)好,不要亂動,旁邊有人能幫襯你你就靠一下,靠一下也不會死?!?p> 趙予安被猝不及防的定了身,再和林北望撞了個滿懷,心中突然有些火起,蘇卿塵逆著光指了指自己:“我是大夫,你就算有天大的理由,現(xiàn)在,我說什么是什么?!?p> 趙予安沉默下來,看向林北望,林北望第一次和趙予安親密接觸,也不算,之前也抱過趙予安離魂昏迷的身體,但是沒有此刻這么的讓他緊張。
這回不是抱個不會動不會說話不會呼吸不看他的玩意,趙予安的眼睛和呼吸幾乎要和他脖子上的汗毛融為一體。
這種近距離的活生生的接觸,一時讓林北望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對于蘇卿塵這個舉動該說些什么。
他呆若木雞了半晌,察覺到了趙予安的視線,低頭看去,卻不經(jīng)意的唇畔擦過趙予安的頭發(fā)。
只是這樣一個模棱兩可的觸感,卻把林北望給整的再也無法去看她了。
蘇卿塵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趙予安不明所以,只是看著林北望把她抱起來直接放到了硬邦邦的木板床道:“我去查探消息?!?p> 說完就一溜煙的消失在了這方天地,蘇卿塵跨過門來,看著趙予安疑惑不解的眼神。
笑了笑。
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也是等待太久了。
年輕人的愛情,好像還是那么的讓人望而生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