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時恨過他呢?”
“他是這世間最讓人心疼的人,也這世間最讓人執(zhí)迷不悟的人?!?p> “誰又能忍得下心恨他呢?如果沒有他,我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可我又是誰呢?我是顧流芳,還是顧久久?”
“是誰?誰在喚我呢?”
“久久,久久。”
顧久久睜開眼眸,似乎有些不太敢相信,他閉上又再次打開眼睛。
熟悉的柔軟的床榻,白灰色帳幔,凌冽的冰雪的味道。
還有那略帶憔悴的臉龐,嘴邊蒼白的微笑。
他還是那般風(fēng)華絕代、不染纖塵,像是一件稀世珍寶再無人可以比擬,無人可以取代。
“師父?!彼€是想要如此喚他:“你一直都把我當(dāng)成她的替身嗎?”
“十七年前,我沒有保護(hù)好她。世人都說人妖殊途,我一直不敢承認(rèn)自己的感情。我想送給她那塊龍族的玉佩,讓她成為我的妻,當(dāng)我終于下定決心時,她用楓葉信誘我到樹林,天色昏沉我把另一個女人當(dāng)成了她?!?p> 顧久久靜靜聆聽著,這是他首次在夢中所看到的畫面。
“我鼓起勇氣說了很多話,卻陰差陽錯讓另一個女人起了誤會。后來,她身穿嫁衣帶領(lǐng)一大波凌波軍來接我入府。我還是搖擺不定,不知所措,朝廷的圣旨下來,欲派出十萬大軍蕩平妖界,她卸下嫁衣穿上鎧甲,她說會保護(hù)我。”
夜輕塵嘆了口氣:“有一句話,她至死都沒有聽到!”
“我懷著悔恨踏遍世間每一寸土地尋找續(xù)命靈藥,你對于我而言,只是一件承載她魂魄的容器,我確實很希望再次見到她,也許一開始,我有把你當(dāng)成她的替身來對待,可在我們相處的這段時日,你讓我想明白了一個道理,每個人都是獨(dú)一無二的,你就是你自己,你永遠(yuǎn)都不是顧流芳?!?p> “是你帶給我了許多快樂,我想讓你能好好活下去,活成自己想要成為的樣子。”
那雙修長白凈的手想要卸下索夢鈴,顧久久死死護(hù)住索夢鈴,怎么也不讓他奪去,他反而愣怔起來。
顧久久坐起身,凝視著索夢鈴:“她還有話想要對你說,否則不會讓你備受煎熬,等我想起來再給你?!?p> 他做個了鬼臉:“別擔(dān)心,我才忘到十歲,可我們接來下還會再擁有更多的回憶,倒時候,你不要我也硬塞給你!”
夜輕塵抽回手,促局不安的坐著,似乎在自責(zé)。
良久,他柔聲道:“過了郢州,很快就能抵達(dá)長安?!?p> 顧久久燦爛一笑:“輕塵,謝謝你,讓我有勇氣執(zhí)掌我自己的命運(yùn),即使這一路艱難重重,但我每面對一次選擇就經(jīng)歷了一次成長,一次蛻變和重生。有你陪著我成長就是上天對我的恩賜,我相信有一天,我們能夠一起創(chuàng)造奇跡,幸不辱使命,幸不負(fù)天命?!?p> 夜輕塵點(diǎn)頭:“多休息一會兒吧?!?p> 顧久久躺下來,雙目凝望著那雙美麗的讓人難以忘懷的眼眸。
“這世間只有一個輕塵,他時而冷靜,時而溫柔,時而又有些孩子氣,他身上永遠(yuǎn)都帶著一股讓人無法揣度的魅力和致命的吸引力,他就像是一件稀世珍寶,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保護(hù)他,呵護(hù)他。”
“你知道嗎?你真的很好,你是這世間最好的人?!?p> 顧久久這樣想著,眼角竟不由自主的淌下淚來,濡濕了枕頭。他卻突然聽到了夜輕塵的笑聲,那笑聲很輕柔、很美妙,嘴角彎曲的恰到好處,像是初春燦爛無比的桃花,這真是張絕美而傾世的容顏,顧久久呆在那里,似乎不會動了。夜輕塵站起身來,他對癡癡看著自己的顧久久說道:“若說你們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你和她一樣總是愛哭?!?p> 顧久久抹了抹淚水,忽的想起了什么。
他倏地直起身:“桑大人呢?他、他還活著嗎?”
夜輕塵嘆了口氣:“辣霄然說桑萁破了他的機(jī)關(guān)術(shù),逃離竹屋不知所蹤,你是最后接觸過他的人,他有對你提起過什么?”
顧久久一字一句道:“他急著去見一個人?!?p> 夜輕塵道:“誰?”
顧久久搖了搖頭,突覺大事不妙。
刺史府密道最深處的一間暗室,紅泥小火爐上架著鐵網(wǎng),被分割成小段的羊肉鋪放在鐵網(wǎng)上,滋滋作響,羊油獨(dú)有的膻味和肉香味縈繞彌漫。
昭華公主和梁王坐在椅子上,在公主身旁,侍立著一名身穿果綠色襦裙的婢女,雖相貌生的平凡,但她頭上的靈蛇髻梳的一絲不茍,栩栩如生。此時,她正從冰盆中夾起一塊碎冰,將將放進(jìn)公主的酒盞中去。
梁王武三思突然抓起那塊冰砸向郢州刺史的腦袋:“廢物!你讓狄仁杰逃跑本已鑄成大錯,如今連太子也被狄仁杰尋到,本王救了你一命,你就這樣來報答我?我養(yǎng)你,還不如養(yǎng)條狗直接咬死狄仁杰算了!”
郢州刺史被砸破了額角,伏地直呼:“卑職萬死,卑職萬死!”
梁王又從冰盆里抓了一把碎冰,抬手要扔,又縮回手臂冰在自己的額上,他氣的直冒煙,轉(zhuǎn)過頭對同樣臉色鐵青的公主問道:“這該如何是好?”
原本緊張不安的氛圍被一陣大笑聲打斷。公主笑的肆意張揚(yáng),合不攏嘴。
梁王一愣,只聽公主獰笑道:“好一個狄仁杰,滿城軍士都沒搜捕到的太子,居然被他神鬼不覺的找到了,這件事看上去是我們失敗了,前讓太子和狄仁杰逃跑,后又暴露了李裹兒的行蹤,連一個能夠栽贓狄仁杰的毛頭小子都神秘的消失了。”
梁王唉聲嘆氣,公主卻話鋒急轉(zhuǎn):“有一句話叫做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郢州刺史和梁王同時一愣。
公主玉掌一拍桌案,站起身來:“狄仁杰與太子在周記旅肆偷偷會面,顯然為了避開我們的眼線,他孤身一人前往,這正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jī)。只要我們的人馬包圍旅肆,給他來一個甕中捉鱉,再把他與太子迎到刺史府,來一招請君入甕,哼!他以為找到太子就能逃出我們的手掌心,其實不然?!?p> 公主獰笑著:“是他把自己想要保護(hù)的人,親手送給了我們,哈哈,最后一步計劃如約進(jìn)行,我們必須抓緊時間布置好現(xiàn)場?!?p> 梁王指著刺史鼻子道:“還不快去!”
他又補(bǔ)充了一句:“再有絲毫差錯,本王卸了你的狗頭!”
刺史渾身一抖,忙道:“卑職這就去辦?!?p> 郢州刺史前腳方走,一條人影飛奔而至。
那人頭破血流,哀呼道:“公主,不好了,出事啦!”
密道中寒光一閃,公主抬眸,只聽“鐺”地一聲,一支羽箭刺穿銀盞,箭頭離她的胸口不到半寸,杯中酒劇烈的晃動,是她的雙手在不斷發(fā)抖。
她和梁王都還未弄清發(fā)生了什么,眨眼間一股殺伐之氣撲面而來,她被人扼住脖頸抬離地面,臉色慘白,雙手亂舞。
“桑、桑大人……”
梁王嚇了一跳,他印象中的桑萁絕美風(fēng)流、玉樹臨風(fēng),可眼前的人卻完全不像個人,而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披頭散發(fā),渾身刀傷,臉頰上覆滿了污血,一雙眸子兇狠的盯住公主,他的右肩被羽箭洞穿,但卻偏偏用右臂拎起公主,眉毛都未抬一下。
他喉嚨沙啞:“我問你,為什么要?dú)⒁馆p塵?”
梁王奔過來拉他:“別、別生氣,大家都是伙伴,有話好好說。”
桑萁:“滾?!?p> 梁王一驚,不悅道:“桑大人當(dāng)以大局為重?!?p> 公主臉上青筋根根暴起,艱難喘息,尖利的指甲狠狠掐進(jìn)桑萁的手背,留下十道血淋淋的抓痕。
桑萁苦笑:“哦?這樣你說不出來對嗎?”
梁王在一旁道:“對對對,公主就要被憋死了,怎么說的出話呢?”
桑萁背著一筒羽箭,梁王眼前一花,一條人影飛了出去,公主的身子重重撞在墻上,還未滑落,有人張弓搭箭,一下一下地射著,眼看把那堵墻射成了刺猬,但絲毫沒有傷到公主,而是把她牢牢架了起來,動彈不得。
桑萁扔掉箭筒,轉(zhuǎn)過身:“梁王?你以為大家是坐在一條船上嗎?你認(rèn)為魏王武承嗣和昭華公主是在幫你奪取江山嗎?你了解你的合作伙伴嗎?”
他上前逼近一步:“魏王把摘星樓的工事壓在你手里,這世間天有不測風(fēng)云,一旦兵敗,你就會成為眾矢之的,而他們兩個早已為自己謀好了后路。你活在帝王之家,如何不知皇室無親情?除掉你,魏王榮登太子之位,在突厥草原上,有一種動物很適合形容你。”
梁王道:“什、什么動物?”
桑萁哭笑不得,冷哼一聲:“你問公主?!?p> 公主突然尖叫道:“梁王,這是我和桑大人的私人仇怨,請你回避,他日我自當(dāng)上門請罪。”
梁王袍袖一甩,帶著怒氣遁走。
行了幾步,轉(zhuǎn)過頭盯住公主:“是什么動物?”
公主深吸一口氣,臉色緋紅:“他日我再告訴梁王?!?p> 梁王悻悻離開,一道藍(lán)影飛掠過去,拔出一支羽箭,抵在公主纖細(xì)的美頸。
“說,你為什么背著我派虎狼軍襲擊夜輕塵?”
公主大聲道:“上元節(jié)在即,我們的計劃如火如荼、環(huán)環(huán)相扣,萬不能有任何閃失!眼看就要鏟除狄仁杰,夜輕塵卻多番阻擾與之聯(lián)結(jié)。桑大人,你是一個做大事的人,有些犧牲是不可避免的,殺死夜輕塵,行動方能順利推進(jìn)?!?p> “刺啦”一聲,接連響起布料破碎的聲音,一只瑩白的手看起來柔軟無比,卻將公主生生拖拽在地,像是在拉著一只破布口袋,而方才那些箭矢都釘在公主的衣裳上,他粗暴的行為使她的襦裙刮成布條,酥胸外漏、春光無限。
“你們在看什么?”公主大罵不絕:“再看本公主挖掉你們的眼珠去喂狗!”
仆人們慌張地掩住眼睛。
公主狼狽不堪地坐在椅子上,桑萁執(zhí)匕首戳起那些還未烤熟的羊肉,一口一口地喂給公主,她不敢反抗,她也沒有能力去反擊一只武功高強(qiáng)的妖,她挺起胸脯,優(yōu)雅而又高貴的咀嚼著美味,就像是一個下人在伺候她一般。
桑萁饒有興趣的盯著公主吞下最后一塊,他扔掉小刀,傾身過來,勾起她的下巴,絕美的臉龐雖沾滿血污,卻看起來更加妖艷、充滿了魅惑。
他一字一句道:“別動他?!?p> 公主梗起脖子:“如果我說不呢?”
他溫?zé)岬谋窍姙⑺哪樕?,濃郁的桃金娘的酒香,她竟有些沉醉其中,耳邊傳來桑萁的狠話:“碰他一根毫毛,我就扎你一刀,我不取你性命,但我可以讓你求死不能。?p> 他的手段,半盞茶的功夫她已經(jīng)領(lǐng)略了三次。
她咬牙切齒道:“好,我承諾你不再傷害夜輕塵?!?p> 桑萁點(diǎn)頭,燦爛一笑,抱拳道:“公主,如有任何事,飛鳶傳信給我?!?p> 然后他吹著口哨,逍遙地邁步離去,就像是來探望公主和梁王一般。
“桑大人怕是這世間最難以捉摸的人……”
她想起那日與郢州刺史的對話。
他又嘆出口氣:“以卑職拙見,狄仁杰并不是最可怕的人,可怕的是這位桑大人?!?p> 他又補(bǔ)充了一句:“若是桑大人成為咱們的對手……”
他沒再說下去,公主一直坐在椅子里,直到李忠勇的背影消失在密道。
“我要再相信你一次嗎?”公主突然劇烈嘔吐,把方才吃下的肉塊盡數(shù)吐了一地,她抹了抹嘴,露出一絲獰笑。
周記旅肆,狄公在窗前焦急地踱步。
須臾,太子李顯從屏風(fēng)后轉(zhuǎn)出來,他雖然已被武皇貶為了廬陵王,但他卻是武則天的最后一個兒子,也是李唐江山的唯一希望,只要還有命在,在朝中一眾老臣的鼎力相助下,日后必能恢復(fù)東宮之位。
此時的李顯換好了皂衣,就是跑堂伙計常穿的那一身。雖然其舉手投足間仍帶著貴族之氣,但若不仔細(xì)分辨,尚能蒙混過去。
狄公忙跪地道:“臣狄仁杰叩見太子殿下?!?p> 李顯攙扶起狄公:“我已經(jīng)不再是太子了?!?p> 他讓狄公坐到自己對面,他好奇道:“閣老是如何得知我在周記旅肆呢?”
狄公道:“數(shù)日前,郢州刺史李忠勇上書中書省,以奇案為由誘導(dǎo)我來郢州,半路將我捆綁囚禁于斷頭山山洞,我發(fā)現(xiàn)了被賀州刺史私吞熔煉成銀器的官銀,但我一直很好奇,敵人為何不直接一刀殺死我,卻要把我關(guān)起來呢?”
李顯道:“后來如何?”
狄公嘆了口氣:“我略施巧計給凌波軍報信,不久之后,我就被凌波軍救出,又巧遇郢州刺史李忠勇,他把我安頓在城南別苑,可我偏偏是個閑不住的人,我多次查訪刺史府,發(fā)現(xiàn)了李忠勇的貓膩,我推斷出敵人遲遲未對我下手,是因為在他們的計劃中有一個人不可或缺,這是針對你我二人的圈套,一個將狄某人和太子聚攏到一處,再一網(wǎng)打盡的計劃!”
李顯倒吸一口涼氣。
“所以,他們的計劃出現(xiàn)了紕漏,他們一定是丟失了太子,正滿城風(fēng)雨的找尋著你,我?guī)Я璨ㄜ娝巡檑莨俚?,發(fā)現(xiàn)了太子的馬車和幾名護(hù)衛(wèi)的尸體,我尋著血跡追蹤到樹林后的一條溪流,這條溪水與縣城的護(hù)城河相連?!?p> 李顯雙眸一亮:“沒錯,我鳧水到城外,躲藏在一輛馬料車?yán)镞M(jìn)了城,遇到了那個名叫顧久久的少年?!彼α诵Γ骸澳呛⒆舆€挺有趣?!?p> 狄公也笑了:“后來,我暗中遣凌波軍走訪城內(nèi)的各大藥房,有人跟蹤買傷藥的顧久久來到周記旅肆,我由此得知你的下落,為了不暴露你的身份,我萬不能出動欽差衛(wèi)隊讓皇帝知道你來了郢州,否則她必會把你撕成碎片。于是……”
他咳嗽一聲,接著道:“我命春生在顧久久的隔壁又開了一間房,半夜傳信與你,將你安置在這間房里,等我籌謀好一切,再與你相會。”
李顯長嘆一聲:“若不是有閣老在,我、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雙眸濕潤,臉色愈加慘白:“我受了傷,又舉目無親,呀!”
他彈了起來:“李忠勇曾寫信給我,說他綁架了我的裹兒,讓我務(wù)必獨(dú)自來郢州見他,唉……我也是急昏了頭,我就真的只帶了幾名貼身護(hù)衛(wèi)和一箱珠寶來郢州贖人,誰料半路竟出現(xiàn)了一大波長的像猴子的殺手,我、我都駭死了!”
狄公搖了搖頭,無奈道:“太子糊涂呀,郢州刺史饒是有天大的膽子也萬不能綁架皇族,那可是夷九族的大罪,他怎會為了一箱珠寶而做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連拍自己額頭,又急切問道:“閣老知道裹兒在哪兒嗎?”
狄公和藹一笑,撫摸著長髯:“太子放心,裹兒無恙?!?p> 一杯茶水被推到李顯手旁,狄公的聲音傳了過來。
“李忠勇毒啞了歌姬,她很聰明,倒在地上裝死,為了不讓我起疑,他四處搜尋走方郎中看病,而我便喬裝改扮成赤腳郎中混進(jìn)去,我趁李忠勇不在的間隙從歌姬口中得知了裹兒已經(jīng)被他們轉(zhuǎn)移。而他們聰明反被聰明誤,以為讓我想不到的地方就是斷頭山山洞,可我偏偏只想到了那里。”
李顯蒼白的臉龐現(xiàn)出了一絲紅潤,他笑道:“閣老真乃神人也!”
狄公搖頭一笑:“這也是誤打誤撞,天不亡我李唐宗室呀,我已經(jīng)雇傭馬車連夜把裹兒送出城外,只等著你們父女相見?!?p> 他話畢站起身,將窗子拉開一條縫,觀望了片刻,轉(zhuǎn)過身道:“太子抓緊時間下樓,后院已經(jīng)有馬車在等著你,你身穿皂衣,只要速度快,定不會惹暗樁的注意?!?p> 李顯忽然捉住狄公雙手:“如果我走了,閣老你該怎么辦呢?”
狄公微笑,對他施了一揖:“只要太子平安,我自有法子脫身?!?p> 他撈起桌案上的白汗巾,為太子輕輕搭在肩上,一個徹頭徹尾的伙計樣貌。李顯點(diǎn)頭,推門而去,他并不知道,這一走,也許就再也見不到閣老了。
一群官兵破門而入,狄公和李顯坐在桌案旁,兩個人不急不緩的品著茶。
領(lǐng)頭的都尉道:“狄大人、大王,刺史大人有請?!?p> 他下巴點(diǎn)了點(diǎn)門外,冷笑一聲:“走吧。”
李顯和狄公站起身,李顯對都尉道:“讓你的人把這個一并帶上。”
他的目光移向桌上的紫砂壺以及兩只白玉茶盞,雖然眉宇之間盡帶病容,雙眸卻神采奕奕,都尉嘲諷笑了幾聲,命人把那紫砂壺拎起來,又懷抱著兩只茶盞跟在李顯和狄公身后,旋即走下樓去。
大堂之中一片寂靜,客人們好奇張望著一隊官兵簇?fù)碇焕弦簧俪隽寺盟?,又把兩人畢恭畢敬地請進(jìn)馬車。馬蹄聲噠噠,車隊起腳朝著刺史府方向挺進(jìn),而與此同時,大堂中一個頭戴斗笠,身穿玄色俠客服的男人閃出房門,緊緊綴上去。
車廂內(nèi),李顯依舊在不急不緩的喝著那盞茶,狄公掀起布簾,靜心觀察著。
都尉的臉出現(xiàn)在窗外,他騎著一匹高頭駿馬,饒有興趣道:“大王,都這個時候了,您還有閑心喝茶?”
李顯一聲不吭,一副泰山之于眼前崩塌而雷打不動的姿態(tài),狄公放下車簾,執(zhí)起身旁的茶盞,方要揭開蓋子,李顯道:“閣老,您真的有脫身之計嗎?”
狄公既沒有點(diǎn)頭也未搖頭,而是捧著茶盞沒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