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
妖冶的曼珠沙華盛放在“太極宮”的每一處角落,哀怨哭嚎聲,嘆息聲回蕩錯落。
那身穿青袍的人雙手、雙腳都被錐入透骨釘,四條鎖鏈把他懸掛起來。
寞魂影揩拭著他唇角的血跡,輕柔的動作,似是怕吵醒他一般。他渾身浴血,但那白凈的臉龐永遠(yuǎn)都纖塵不染,銳利的眉眼含著動人心神的溫柔。
即使寞魂影扯掉他腰間的革帶,他依然一動不動。
刀尖從他的胸膛游刃而下。
“我的圣主,本尊可沒給你喂迷藥,你就不想打開眼睛,看看是誰來了嗎?”
那人仍然不為所動,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著。
顧久久一頭沖入大殿,甫一見到那刀尖已經(jīng)劃開輕塵的肌膚,他怒吼道:“放開他,你這個變態(tài)!”
寞魂影轉(zhuǎn)過身,把匕首背在身后:“凡人,如果你也被封在這冷颼颼的宮殿一萬年,哼,你不過是個凡人,即使歷經(jīng)兩世,你仍然誓死追逐著他,可是你知道他是誰嗎?”
他上前一步,冷冷吐出幾個字:“是神祗。”
久久挺起胸膛:“你說過,用我的命換輕塵?!?p> 那人冷哼一聲:“凡人,愚蠢、不自量力?!?p> 他又執(zhí)匕首去割夜輕塵的小腹。
顧久久跳起來:“我跟你拼了!”他揚(yáng)起橫刀,而寞魂影只是動了動小拇指,那把刀便莫名其妙的從掌中不翼而飛。
寞魂影轉(zhuǎn)過身:“我給你一次機(jī)會,只要你能走到本尊面前,我就放了他?!?p> 顧久久一愣:“你、你為何突然改主意了?”
“你知道嗎?身為神族,很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如果你看到十七年前的交州、暨陽城所發(fā)生的一切,你對他還會堅貞不移嗎?”
顧久久這才發(fā)現(xiàn),整座大殿都被寒冰包裹著,也正是這無數(shù)道交錯反射的寒芒才讓自己得以看清大殿內(nèi)的場景。
一陣陰風(fēng)吹拂著腰間的索夢鈴。
顧久久頭痛欲裂,栽倒在地,他抬起頭,發(fā)現(xiàn)彼此間的距離不足十步,微笑著,方才爬了一步。
漆黑不見底的冰面下轟然震動,烈火焚燒著一座城池。
“說出來,你看見了什么?”
他轉(zhuǎn)過身,發(fā)現(xiàn)夜輕塵呼吸急促,嘴角勾起狠毒的微笑。
顧久久張大眼睛:“我看見了千里炎火,好多被火燒死的厲鬼在向我索命!”
“他們都是城內(nèi)的無辜百姓、城防衛(wèi)兵和一名守城將軍,那么,是誰?誰殘殺了他們呢?”
久久仰起頭,那雙澄澈的眸子中晃動著傾城絕代的人兒。
“沒錯,是我?!币馆p塵睜開眼睛。
他冷冷道:“十七年前,流芳帶著兩千精騎攻入交州暨陽城,當(dāng)我趕到時,她立在城墻舉刀刎頸,有兩名士兵把她的身子從城上拋下,我抱著破碎的她,炎火焚城,我要讓所有人給她陪葬……”
寞魂影道:“鳳凰每五百年涅槃一次,每歷經(jīng)一次都要將自己的血肉活活燒成灰燼,那時候滿城的業(yè)火毀天滅地,火光沖天,哀嚎之聲遍野,有多人被活活燒死,又有多少人在烈火焚身中眼睜睜的看著從灰燼中浴火重生,脫胎換骨的鳳凰,這就是神族的命運(yùn),在一次一次的毀滅與重生之中變得孤獨(dú)、璀璨而又不可企及?!?p> 他微笑起來:“他還是你所熟悉的那個人嗎?”
夜輕塵再次闔起了雙目。
顧久久卻咬牙爬行著,怨女撲上去,張口啃咬著他的四肢,鮮血迸濺,而那暨陽城所發(fā)生的一切也愈加歷歷在目。
還有不到五步,冰面上拖行著一條觸目驚心的血痕。
他忽然仰起頭,對兩尊神祗大吼道:“我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在暨陽城中,顧將軍率領(lǐng)兩千精騎突入城內(nèi),大街上全都是持刀架著百姓的戍城士兵,為了保住無辜百姓的性命,顧將軍放下武器,守城將軍宋植捆綁了兩千騎兵,又把她逼迫到了城墻上?!?p> 那雙美麗的眼眸倏然睜開。
寞魂影一愣:“哼,你想證明什么?”
他繼續(xù)道:“宋植拿出了武皇圣旨和顧家已經(jīng)被朝廷屠殺殆盡的消息,她心中覺得愧對泉下阿耶和兄長,這才舉刀自盡,宗主,你說是輕塵為了涅槃而濫殺無辜,但我、要跟你講講道理!”
寞魂影饒有興趣道:“怎么?難道放千里炎火焚城的不是夜輕塵嗎?”
他道:“在我看來,凌波軍在入城之前就已經(jīng)嚴(yán)令不得屠殺百姓,宋植的軍隊只有兩百人,以八十百姓的性命來要挾兩千精騎,而剩下的無辜百姓呢?他們?nèi)级闫饋戆炎约旱拿?dāng)做草芥,無論是護(hù)城還是抗敵,城內(nèi)的八百人都不應(yīng)該把自己的自私、懦弱和種種不公栽贓給神祗!”
他又爬了一步,這一步艱辛異常:“輕塵沒有錯,他一直都是我心中有血有肉、冰冷卻又充滿柔情的神、也是人,而我呢?我只相信我自己,相信他?!?p> 只差最后一步,但顧久久雙腿已經(jīng)變成血跡斑駁的骨頭,兩條手臂勉力滑行著。
而那冰面滑不溜足,雙手扣碎冰層,寸步維艱。
杜蘭江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久久身邊。
他認(rèn)真道:“倘若還把我當(dāng)做朋友,聽我一句勸,只要你放棄,我承諾說服宗主只取夜輕塵的鳳膽,饒你一命?!?p> 他嘆了口氣:“你我惺惺相惜,我之前謀算你并不是出于本心,他是神,我們?nèi)怏w凡胎,不服命又能怎樣?”
夜輕塵似乎也再看不下去,柔聲道:“回去吧?!?p> 他捏緊雙拳,牙齒上都浸滿了鮮血,他的聲音像是交揉著兩個人的心聲:“他是我一生心之所向,縱使有百般阻撓也毫不畏懼,就算是有刀山火海擋在我面前,我不怕痛,在我于世間徹底湮滅成灰燼之前,我想能看到他,就算是爬我也一定要爬到他的腳下。”
寞魂影的身子劇烈顫動,他鬼魅般把顧久久拎起來。
“還有半寸,可惜了,你想改變自己的命運(yùn),你想要感動神靈,去輪回吧!”
他手腕似要捏碎久久的喉骨。
夜輕塵的眼眸射出兩道寒芒,他身子一抖,鎖鏈盡數(shù)崩斷,那眉間的墨痕倏然變紅,他箭一般疾射而來,隨著他身影而來的還有千里炎火。
有人悶哼一聲。
所有人都愣怔了一刻,顧久久的眸子里映照著兩個人。
寞魂影緩緩轉(zhuǎn)頭,杜蘭江從背后擁抱著他,千里炎火在他的身子上蔓延灼燒,卻也筑成一道城墻,牢牢的抵擋了所有的傷害。
他微笑著對身后的那尊神祗道:“求求你,帶久久走,我一命還抵消不了你的仇恨嗎?”
“是你的主人一直在傷害我們?!?p> 夜輕塵收起炎火,無論如何,錯失了致命一擊的機(jī)會,自己已經(jīng)再無法殺死寞魂影,他飛身掠起,奪過顧久久,像是一道流星,只留下璀璨的背影。
“畢方,畢方……”
“你不是機(jī)智過人嗎?為何做這么傻的事?”
他凝視著杜蘭江即將灰飛湮滅的身軀,臉上沒有絲毫波瀾。
杜蘭江伸出手掌,可還是舍不得觸碰他一下,哪怕能摸摸他的銀發(fā)。
那只手從懷里掏出一條繡著鴛鴦的手帕。
“宗主,你把明笙從狩獵場帶回陰靈界,我孤苦伶仃,被拋棄在殿門外哭,你走過來,給了我一條手帕讓我擦擦淚,我一直很好奇,你那么冷酷,為什么會有這樣一條女孩子才用的帕子?”
寞魂影把他的手連同那條帕子捂在心口,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
杜明笙卻熱淚盈眶,微笑道:“很溫暖。”
“在本尊成魔之前,我是水虺,名喚萇莫離,在妖界有一個姊姊,她為我繡了這條絲帕,許愿大軍得勝歸來之日,我能娶妻生子、揚(yáng)名立業(yè)。后來,我被圣主處死,手帕卻奇跡般的保留下來?!?p> 懷里的人兒像飛沙般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彌散開來。
寞魂影道:“我一直把你看成我的孩子,我之所以不兌現(xiàn)血契,一昧的疏遠(yuǎn)你,是為了讓你對我死心,你在人界過正常人的生活,考取功名、兒孫繞膝,實(shí)現(xiàn)我再無法企及的心愿。在陰靈界建造長安城,也是為了當(dāng)你回來時有家的感覺,你就像是曾經(jīng)的我。奪取鳳膽恢復(fù)自由之身我就能走出陰靈界,看看你在人界過的好不好?”
杜明笙的四肢已經(jīng)化為飛灰,但他甜美的笑了起來。
“宗主可否實(shí)現(xiàn)明笙最后一個愿望?”
寞魂影傾身聆聽著,耳邊柔聲道:“收手吧?!?p> 他的雙手擁起虛空,地面上靜靜躺著那條繡著鴛鴦的手帕。
寞魂影抓起手帕走向王座。
“美人,你知道這世間最讓人絕望的是什么嗎?”
“不是死別,而是生離……”
他欣賞著滿殿的曼珠沙華,微笑著。
夜輕塵躺在榻上沉睡著,桑萁坐在床邊凝望著他。
顧久久在地上焦急的踱步:“桑大人,就算是為了殺死寞魂影,你也不能把我和輕塵當(dāng)成活靶子吧?”
桑萁沉默不語,一只手輕輕撫摸著那張蒼白的臉頰。
顧久久跑過來,不悅道:“你這叫殺敵三百,自損一千!”
桑萁噗嗤一笑,轉(zhuǎn)過頭:“在輕塵臨行前,我給他喝了克制寒毒的解藥,按理說,他可以在任何情況下震出透骨釘擊殺寞魂影,可為何要看著你這個白癡,被幻境折磨的要死要活,快被宗主掐碎時才出手呢?”
后者傷心道:“為了讓我想起當(dāng)初暨陽城,顧將軍自刎的真相。”
桑萁笑道:“天選之人也要通過重重考驗才配得上輕塵,無論如何,他都把你帶回來了?!?p> 久久道:“是,就是破了點(diǎn)皮而已,我皮糙肉厚,只要輕塵沒事就好?!?p> 桑萁:“他累了,睡一覺就沒事了?!?p> 久久點(diǎn)頭,突又想起了什么,一拍腦袋:“我還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桑萁問道。
久久已經(jīng)打開房門,扭身道:“我想起了上元二年時,西域使節(jié)進(jìn)獻(xiàn)碧落珠給高宗皇帝,有一本關(guān)于碧落珠的典籍被擱置在皇家書庫,顧將軍就是看到了這本典籍才想出用它來對付妖界的,我這就去趟皇家書庫,查找碧落珠的解藥!”
房間內(nèi)響起涓涓流水聲,窗子被人推開,一條藍(lán)影翻進(jìn)來,又眨眼間鬼魅般形消匿跡。
夜輕塵坐起身,下了床榻。
“怎么?圣主不多睡一會兒么?”
桑萁正端坐在桌案前煮酒,他一手把竹腔的瓊漿瀉入鍋釜,另一只瑩白的手掌搖著團(tuán)扇,裊裊霧氣升騰。
夜輕塵蹙起眉毛,轉(zhuǎn)身把被褥折好,看樣子是不準(zhǔn)備多做休憩了。
桑萁邪魅一笑,美人走過來,一撩袍袖與他迎面而坐。
然后說了一句冷颼颼的話:“你為何要破壞地圖、殘殺張好良,又嫁禍給阿央?”
房間里靜謐無聲,只盈滿了酒香,十幾只翠竹節(jié)圍繞著鍋釜。
他盯住夜輕塵冷峻的面容,微笑道:“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實(shí)嗎?當(dāng)然是為了引你去賀州。我命長右獸制造水患,餓殍遍野、城中禍亂,城防自然不攻自破,萬千從妖界潛逃出來的妖獸正愁無路可去,誘其入城如入牢籠,而我,早已經(jīng)鋪好巨網(wǎng)。”
他一字一句道:“賀州之行就是為了廣納妖兵壯大幽靈軍?!?p> 夜輕塵倒抽一口涼氣,攥緊手掌。
桑萁撈出熱酒灌入酒爵:“張好良呢?他明明看到了不該看的事,還在我面前佯裝不知道,哼!”
他陰冷一笑:“孰不知這世間只有死人方能守口如瓶,話說回來,那小子還未張嘴就被我捏死,你又是如何知曉,是我毀了地圖?”
桑萁疑惑地瞅著他,像是又瞬間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他還未曾這般殘酷的時候。
夜輕塵嘆了口氣:“如果我所料不錯,你的計劃整體分為三步,你先是暗中探聽到陰靈界護(hù)法杜蘭江已經(jīng)潛入泊來鎮(zhèn),坐等使團(tuán)出力尋找顧久久,他礙于我的保護(hù)不敢擅自出手,又值到了監(jiān)察期限而不得不反朝。于是,你便借此良機(jī)在賀州布局,誘他毀壞地圖以賑災(zāi)之名延長駐留期,一箭雙雕之計,既洗脫了自身嫌疑又把這口黑鍋蓋在陰靈界的身上。”
“黑鍋?”桑萁邪邪一笑:“那、第二步呢?”
夜輕塵道:“杜蘭江即使糾纏久久在大廳制造騷亂,也未有十足的把握引茯苓兒走出房間,梟衛(wèi)雖在暗中伺機(jī)而動,然能讓茯苓兒把地圖從自身上轉(zhuǎn)移到枕下的方式,便是你使出某種手段讓阿央濺落湯汁在她身上,她不得不取出地圖,又好奇樓下發(fā)生了什么,隱伏在房梁上的梟衛(wèi)啄壞地圖,這也是為什么地圖上會有破洞,不過……”
他眸光游移:“地圖被撕成布條,五道抓痕、地面上殘留的羽毛和血跡引發(fā)我對你的懷疑,為什么?你要親自出手?”
桑萁:“是的,我本沒有必要冒險行這種暴露之事,我盯著梟鳥,它實(shí)在是太笨了,眼看茯苓兒就要返回房間,如何能在半盞茶的空隙中完成此事,當(dāng)然是我吃了梟鳥,狐貍本就愛吃鳥、貪吃雞,對嗎?”
他憤憤道:“陰靈界的爪牙全都是廢物!”笑了笑:“如果我的手下也這么愚蠢的話,那我也定聰明不到哪去?!?p> 他傾身過來,幾乎與夜輕塵鼻尖相抵:“圣主當(dāng)初數(shù)次饒過我的性命,即使氣的他冒煙,他仍然舍不得殺我,知道為什么呢?因為我的腦袋里裝的不是水,為了一個人,我必須要擁有足夠的能力和謀略,以及各種克服萬難的聰慧,只要這樣,我才能……”
蒸騰的熱氣灼燒著他的心口,他坐回身,冷笑道:“第三步呢?”
夜輕塵注視著小鍋釜里的瓊漿。
桑萁的鼻息似是比那翻滾的液體還要灼燙,他垂下眼眸,明明自己身處高地,可以去罵他、指責(zé)他,甚至以他違背妖界法令而誅殺他,卻又惶恐萬分,再不敢與他對視一眼。
良久,那美人長長嘆出口氣,把玉麒麟推到桑萁面前。
“你為何要幫突厥人?”
那雙美麗的眼眸逐漸潮紅,似是要決心做一件事。
桑萁補(bǔ)充道:“第三步,鏟除狄仁杰、血洗長安城!”
“鐺”地一聲,那把龍鱗匕首被擺在夜輕塵面前。
桑萁騰身而起,咆哮道:“夜輕塵,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私心嗎?你送久久入宮,給他一個錦繡前途,而你呢?你想要背著我們所有人獨(dú)自進(jìn)宮盜寶,可笑可悲,你以為皇城說進(jìn)就能進(jìn)去嗎!”
他雙肩直顫:“是,我勾結(jié)突厥人,組建幽靈軍,可只有這樣,我們方能在皇城大亂時、兵刃操戈時自由出入皇宮,再在幽靈軍的掩護(hù)下奪取靈芝,送到顧久久手中你明白嗎?”
夜輕塵拔出匕首,桑萁坐下來,把脖頸湊上去。
“你想殺我,我看出來了,對,長安城一毀,血流成河,三萬條百姓的性命都是我害的,我雙手染滿鮮血,你看不下去,你想阻止這場災(zāi)難并裁決妖界罪臣,好啊,你動手吧!”
未等夜輕塵有所行為,他又直起身子伸出手:“還是,讓我自裁?”
夜輕塵搖了搖頭,刺破手指,把一滴血浸入酒爵。
桑萁一愣,那人遞來匕首:“我與你帶兵攻打皇城,共進(jìn)退。”
他似乎早有料想,默默割破手指,放了一滴血。
就在兩個人將要碰盞時,桑萁的手臂繞了一圈,兩個人登時成交杯之態(tài),像是在喝合巹酒,那竹節(jié)也煞是應(yīng)景。
燈火搖曳,夜輕塵沒有拒絕,兩人一飲而盡。
有人笑道:“喝了合巹酒,接下來該做什么呢?”
夜輕塵飛起兩片紅暈,垂下頭,當(dāng)他抬起頭時,桑萁正立在榻旁為他鋪好被子。
他躺在床榻上:“我們、會活著回來嗎?”
桑萁倚在塌前凝視著他:“會?!?p> 他笑起來:“你不給我講故事了嗎?”
桑萁:“等事情結(jié)束,我就講給你聽?!?p> 他輕輕闔起眼眸:“張好良到底看到了什么?”
沒有聲音,他張開眼睛,那人已經(jīng)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