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很早起來打好了洗臉水并為她梳妝、打扮。她身穿月牙白錦緞繡花紋衣裙,一頭墨發(fā)披散下來。坐在銅鏡前鏡子里映出她面色蒼白的臉。鏡里神情落寞的女子長得很美,膚如凝脂、明眸皓齒、風姿綽約,可眉宇間卻有一絲憂傷。
婉兒給她梳了百合髻配一玫白玉花鳥紋花勝,水滴形白玉耳墜。臉上涂了金花燕支,妝容清新高雅。
脖子上有三顆黃豆粒大小的紅點引人奇怪,不痛不癢的,不像是畫上去的也不像是胎記,婉兒脖子上也有一顆。還未梳妝完就聽廊下有人尖著嗓子沒完沒了地叫‘玉兒、玉兒’。
“婉兒誰叫我呢?”她好奇地問。
“小姐,是你養(yǎng)的白鳳頭鸚鵡?!蓖駜盒χf。
她頭發(fā)還沒梳好就往外跑,果然廊下有一只通身白色的鸚鵡站在鳥架上,精神的在鳥架上來回走動,嘴里不時地叫“玉兒、玉兒、這安,這安。”她覺得有意思走過去摸它,它也不躲。
“它太好玩了,叫什么名字?‘這安’是什么意思?”她的心情因為這只話多的鸚鵡好了起來。
“它叫‘話多’,是小姐起的,婉兒也不知‘這安’什么意思?!蓖駜航K于看到小姐笑了,從醒來后愛笑的小姐就不笑了,仿佛變了一個人,大家都很擔心。
“話多、話多?!惫圾B如其名。她喂了它些櫻桃,據(jù)說院里有棵櫻桃樹專門為了它而種。
聽說這只鸚鵡是哥哥從異域給她帶回來的,它不光會叫自己的名字還會叫婉兒的名字,甚至會說一整句話,什么‘玉兒真美’、‘玉兒真漂亮’,自己以前是多自戀呀!
它發(fā)音清楚語句表達完整只有‘這安’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這真是一只聰明的鸚鵡,逗它說話和它呆了一下午,
這幾天她的身體在慢慢恢復中,也漸漸適應了自己的身份。父母很緊張她,常來看她也常和她說起哥哥,他是一個很有擔當?shù)娜耍缧┠旰透赣H走南闖北的做生意積累了很多經(jīng)驗,近幾年已經(jīng)能獨當一面不用父親陪他一起去了,父親就安心在家陪母親打理家里的產(chǎn)業(yè)。
他平時很寵著她這個妹妹,在外面得到些新奇的小玩意兒都會留給她。雖然沒見面也對他的性格有了一些了解,與對父母一樣,心里也對他生出些親近感,能感到這些人對她的關(guān)心與在意。
身體恢復后她像個孩子一樣對周遭都是好奇的、新鮮的,整天問東問西,婉兒常常不厭其煩地解答她的各種疑問,兩個人的相處很隨意又親近,慢慢地她對這個世界有了一些了解。
現(xiàn)在是天盛二十九年,他們生活在天子腳下的順城。順城富庶,金家坐落地字街,相隔不遠的天字街住滿了王侯將相。她是金家二小姐金玉,年方十六尚未婚配。
大哥金山十九歲尚未娶妻,長年在外經(jīng)商。金家商賈之家,家境殷實、人口簡單。父親金長沛、母親柳鑫只一子一女,父親并無妾室、通房,她從小就聰慧過人很受父母、兄長疼愛。
她住在金家東面一個單獨的院落里,緊挨著父母住的主院。整個院落占了金家一半的地方。婉兒說她喜歡清凈就央求父母將東邊的院落給她并加以改造,哥哥設(shè)計的圖紙,歷時數(shù)月才收拾好。院里種了許多不同種類的樹,桃樹、槐樹、桂樹、櫻花樹、丁香樹,設(shè)計排列巧妙不顯雜亂。
最讓她驚艷的是寢房后的一棵鳳凰木和院里的那棵白玉蘭樹,開著火紅色花朵的鳳凰木巨大的樹冠罩在她的臥房上。
想起一句形容鳳凰木枝葉、花朵形態(tài)的話,‘葉如飛凰之羽,花若丹鳳之冠’,遠遠看去火紅一片,美不勝收。
院中的那棵白玉蘭樹花朵開得正盛,花繁葉茂,枝椏被精心修剪過,微風吹過飄過來陣陣幽香。
她的院子很大,房間很多,院中的花園里用石頭堆砌成的假山下是個大池子,里面養(yǎng)了幾條錦鯉,肥碩的錦鯉穿梭于荷葉中,池里的荷花還未開?;▓@一角種了許多種類的鮮花,遠遠望去一片花海,很是美麗,父親給她的院子起名題字藏玉軒。
藏玉軒與主院僅一墻相隔,可供出入的月牙門掩映在墻邊種植的翠竹旁。月牙門是和主院相通的,從主院踏入藏玉軒有種別有洞天的意味以及避世的感覺,父親的這個‘藏’字用的妙極了。
書房是最讓她好奇的地方,這里物品很多更像是一個工坊,里面一排加高的案上面堆滿了各種小塊布料,各種花色各種紋飾。還有許多圖稿,皆是各類裙,衫、襖和各種首飾的圖。
另外一個黃梨花書架上擺放了許多瓶瓶罐罐。婉兒說她會制新式的衣裙,她身上的衣裙就是她做的。那些瓶瓶罐罐是她制作的香膏與胭脂,怪不得她園子里種了那么多種類的鮮花,原來是制作胭脂與香膏的。婉兒的語氣滿是自豪,對她這個小姐充滿敬佩、,她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書房里還有許多藏書卻不是女子必備的《女訓》、《女德》之類的書籍,而是各國各地異聞錄、各種醫(yī)書,種類繁雜。她通過房間里擺放的物品來分析自己是什么性格的人,可沒什么頭緒,不過自己應該是個閑不住的人。
母親對她很是寬容,她在自己的院子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愛到主院的大廚房吃飯就和婉兒在她院子里的小廚房吃。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父母太忙了,主院每天都有很多店鋪的掌柜來金家送賬本或是商量事情,趕上飯時就在一起吃飯,她是未出閣的女子,按盛朝的規(guī)矩不能拋頭露面。主院有很多客房用來給來往的掌柜的休息。
母親是個很神奇的存在,她不受盛朝女子不能拋頭露面的束縛,每天和南來北往的掌柜的議事且做事干脆利落,各個掌柜的也對金家的女主人很敬佩。
金家產(chǎn)業(yè)很多,鄉(xiāng)下有莊子,順城有米面鋪子、成衣鋪子、布料鋪子,香粉鋪子……還有一些來自海外異域的貨品,但因為盛朝并不主張對異域發(fā)展經(jīng)濟所以貨品數(shù)量與種類有所限制。
母親也成了順城無數(shù)無聊婦人的談資,一面妒忌著她光鮮亮麗的穿著,一面又不恥她拋頭露面去經(jīng)商。父母無視那些人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心里,照樣經(jīng)營著自己的生意而且恩愛有加。
金家生意興隆不免讓有些達官顯貴之人起了拉攏之心,送小妾的大有人在,而金父卻一律拒之門外,這讓整個順城的婦人嫉妒極了,一時金家夫妻成了順城的風云人物。
他們的女兒金玉卻是鮮有人知道,只知道她極少出門。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舉辦的宴會她一律拒絕。
這個朝代對女子的限制很多,種類多樣的宴會是各家小姐可以公開出門最好的理由,也是變相的相親會,有的夫人會在宴會上暗中觀察每個貴女并為自己的兒子物色人選。
只要有些地位、有些錢財人家的女兒被邀請都不會錯過,并且在宴會上不著痕跡的表現(xiàn)自己,這是女子唯一可以為自己婚姻努力的方式。婉兒卻說她從不在意這些,漸漸地她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金玉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自在的生活,父母從不強迫她做任何事。在這個規(guī)矩多如牛毛的朝代給了她充足的疼愛與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