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流轉命晷（一）
“風公子，我……有話對你說?！?p> 岑暮曉支支吾吾地說道，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風詣之。
風詣之見她如此反常，問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
岑暮曉想起昨天木童說的那些話，想了一晚上，還是覺得如果兩個人真的情投意合，就應該有個人能主動地說出來。
指望風詣之這個說話總說一半的性子，讓他主動不大可能，就只有自己大著膽子了。
即便會錯了意，以他的個性不會取笑自己，她也并不會認為丟臉。
“我……”
可就算她在心里打了一萬份草稿，臨到風詣之面前，仍是話到嘴邊卻不好意思開口，她心里暗暗罵自己：“平日里臉皮這么厚，怎么一到關鍵時候就掉鏈子！”
正當猶豫之際，只聽“嘭”的一聲響，遠處的天邊劃過一道白色的煙火——是華山的信號彈。
“大師兄他們……”岑暮曉有種不詳?shù)念A感。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憋L詣之說完，到屋里拿出斗笠面紗戴上。
兩人匆忙御劍到達藥仙谷山下的客棧，老遠就看見元朗筆直地站在客棧門口，一手握劍，一手端正地背在腰后。
見岑暮曉御劍平穩(wěn)落地后走來，元朗驚道：“小師妹，你何時學會御劍了？來得真快！這位是？”
“大師兄……不對，你是二師兄？”
岑暮曉在去往藥仙谷的路上就已經會御劍了，身前這位與元朗長得一模一樣卻又不清楚狀況的想必是二師兄元康。
“啊……我裝的不像嗎？這么快就被你識破了！”元康一秒破功，伸了伸懶腰。
“像，剛剛在遠處完全沒看出來，只是你一開口就露餡了……為何著急召我過來？”
元康一向貪玩愛惡作劇，經常頂著他哥哥掌門首座大弟子的名號嚇唬其他峰的小輩弟子。
就像岑暮曉說的，元康一開口就破功。
不過，除了落雁峰的人與他二人相熟能一眼看破以外，其他峰弟子是很難看出二人區(qū)別的。
“師娘生病了，我是過來傳話的，我哥先代殊歸回去探望了，殊歸他走不了……哎，他又犯病了，許是因為這些天離你太遠。”
元康這么一說，岑暮曉才猛然想起來。
她和易殊歸八歲那年發(fā)生的事情，之前她一直不信，以為她與易殊歸之間的關聯(lián)只是巧合，看來竟是真的么？
“師娘怎么了？嚴不嚴重？”
“老毛病犯了，已經臥床休養(yǎng)好些天了，殊歸長這么大第一次出這么長時間的遠門，她擔憂思念兒子了吧?！?p> 說著，三人一起進了屋，客房內易殊歸安靜地躺在床上，睡得很熟。
“剛睡下了，你們是不知道，昨晚鬧了一晚上，說夢話、手舞足蹈、大喊大叫，比小時候還嚴重。大夫來看過了，沒辦法，只得開了一副安神的藥，我硬是點了他的穴道才把藥灌下去，可累死我了！”
元康向岑暮曉說明情況，這時郭懷陽走了進來。
見岑暮曉來了，她心情格外復雜，難道這輩子她喜歡的人都要永遠離不開另一個女人了么？
“你既然來了，就先別走了，讓殊歸好好休息吧，他昨晚就沒睡，肯定累壞了，我們先出去吧?！惫鶓殃栯m不喜岑暮曉，但對于易殊歸來說她的確是良藥。
岑暮曉答應道：“好。”
她望了一眼風詣之，“能麻煩醫(yī)仙幫我?guī)煹芸纯磫?？我與他從小便有一種奇怪的關聯(lián)，我沒上華山之前，他總是這樣犯病，我來到他身邊之后他便痊愈了。天底下會有這么匪夷所思的病癥嗎？”
風詣之道：“我也不能確定是何緣故，我去看看?！?p> “那便有勞醫(yī)仙費心了。”郭懷陽恭敬道。
風詣之進了屋，拋下一個結界，防止有人闖入或者聽見屋內響動。
隨后，他施了個神入術進入易殊歸的意識中。
在易殊歸意識的最深處，有一道封閉被上鎖的空間。
風詣之嘗試多次無法進入，似是有封印。
正當他準備再次進入時，他的意識被排斥推了出來。
易殊歸有很強的執(zhí)念，不允許任何人設法闖進這個秘密空間。
能給他施展這種高明封印之術的一定不是凡人。
這讓風詣之十分好奇，卻又百思不得其解。
易殊歸怎么看都是凡人，而他身邊也從未有過高人。
看來得去冥界走一趟了。
風詣之多年未下至冥界，從前只需一個念頭便能直接到達目的地，現(xiàn)在只能通過地底的隧道走下去。
這里黑得透不過一絲光亮，他本想化出一盞燭火給自己照亮，但靈力有限，下來一趟已實屬不易，還得留些回去，便放棄了這個念頭。
他同身旁的一只只孤魂野鬼一樣，摸著黑穿過通往冥界忘川河畔的隧道。
慢慢地，眼前浮現(xiàn)出亮光，應是快到了。
忘川的擺渡人是個不茍言笑的老頭子，坐在河畔渡口的船上，見他過來，奇道：“神尊許久沒來，今日怎會從鬼魂下至冥界的隧道里走出來？”
“這……說來話長，”的確說來話長，風詣之不想過多解釋，“我是來找你們冥王殿下的，我有事相詢，可否請你載我一程？”
“當然可以，您上來吧。”
擺渡人通常只擺渡鬼魂，送跳進忘川洗凈塵埃的鬼魂前往忘川上游的冥王大殿，從而去往輪回之路。
這載神尊還是頭一回，老頭子也不意外，既然神尊不想多說，自己品階低微，也不好過問神尊的事情。
老頭子施法控制船只，不出半個時辰，到達冥王殿內，殿內除了陰差并沒有看見冥王的身影。
風詣之正念叨著這家伙去哪了，一黑衣長發(fā)、長相秀麗的女子從忘川河流中幻化而出。
“殿下天上述職去了，不知得為你救下的凡人找多少個借口來糊弄天帝了?！蓖ㄐ覟臉返湹匦χ?，一副很愿意看到冥王在天帝面前撒謊的樣子。
“真的抱歉，這些年給你們添麻煩了?！憋L詣之內心歉疚，朝忘川行了個禮。
“神尊太見外了，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殿下一慣愛糊弄天帝，就算被發(fā)現(xiàn)，天帝看在羲和神尊的面上也不會怪罪。沒事的，他有經驗得很。這冥界啊，還是他做主的?！?p> 忘川沒想到風詣之會鄭重其事地向她和冥王道歉，其實按品階和輩分算，風詣之與冥王平級，忘川是小輩。
只因從前扶桑常下冥界，又與他們關系要好，她才不論尊卑地成天平級稱呼扶桑。
見風詣之如此客套，她不好再開玩笑。
果真如冥王所言，那個曾經愛嬉笑打鬧、不可一世的扶桑在經歷那場變故后性情大變。
正因如此，忘川才感到惋惜，也十分厭惡莫染，所以在莫染轉世之時，才會對她說出那句話。
忘川問道：“殿下不在，不知我能否幫到神尊？”
風詣之道：“確有一事相詢，今日我在一個凡人身上看到了一處封印，不似凡間手法，而且封印日久，已有上百年，此事可能另有隱情，我來找找冥界有沒有線索。”
“這好辦，你告訴我姓名，籍貫和生辰八字，我們去流轉命晷看看是不是這個人前世的痕跡。”
忘川答應得爽快，帶著風詣之去往流轉命晷所在的幽冥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