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律心里苦悶,這含怡真是他的冤家,一天不懟他心里就不舒服?
他不再理會,走到含笑的墓碑前,跪了下來,斟滿了酒:“含笑,我要去北涼一段時間,可能不能來看望你了,不過你放心,無論我在哪里我的心與你同在?!?p> 含怡原本以為沒幾個月這個高高在上的王爺就會把含笑姐姐忘了,沒想到能堅持一年多,遠遠超出她的預期。
含怡提上籃子就要離去,言律叫住了她:“你怎么回去?”
“來的時候坐著馬車,如今只能走回去了?!焙S口道。
“你走回去天都黑了,不安全,本王送你吧!”言律一邊說一邊牽著馬走向她。
她的心砰砰直跳,卻強裝鎮(zhèn)定:“奴婢怎敢勞王爺大駕?”
“呦,你還記得你自己是奴婢?。 毖月砂琢怂谎?,“那你打本王的時候,怎不記得你是奴婢?”
“都一年多了,王爺怎還記仇啊?”她撒嬌道。
誰知言律一躍上馬,將含怡拉到馬背上讓她抓住自己的腰身:“你可要抓緊??!本王策馬的速度那可是一流的?!?p> 言禛他們的馬車剛剛進入皇宮,一只飛鏢直直射入馬車里面。言禛大驚,他心想光天化日皇宮之中,誰這么大膽敢暗害他們。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是一個木質(zhì)飛鏢,飛鏢里面還是空心的。
言禛扭開一看,里面有一張布條,布條上面寫著“鴻門宴”三個字。
“難道太子又想對我們下手?”言禛道。
清潤拿起布條一看,布條上的字跡為何如此熟悉,她淡定地將布條藏好,給了言禛一個安心的眼神:“沒事,鴻門宴又如何?事已至此,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王爺,妾身永遠陪著你?!?p> 言禛搖搖頭,立刻喝停了馬車,他掀起車簾,好巧不巧今日鄭不疑偏偏沒跟著。他放下簾子,對清潤道:“一會兒路過母妃的宮里,你就下去給母妃請安?!?p> “王爺打算一個人去太子宮嗎?”清潤搖搖頭,“今日皇貴妃娘娘在太子宮,王妃照顧昭兒,妾身再不去,只怕王爺會被治一個藐視太子的罪?!?p> “鄭不疑不在,我絕不能讓你置身險境!”言禛愧疚地拉起她的手。
“王爺,沒事,我們已經(jīng)有所防備。王爺?shù)降资强ね酰碛质谴髮④娒妹?。我倒要看看,太子能拿我們怎樣??p> 清潤示意謹慎和含怡繼續(xù)行進。
他們在太子宮下了馬車,太子宮一片凄涼,哀嚎之聲不絕于耳。太子妃棺槨前,孩子們,太子的姬妾們,奴才們都身著白衣聲嘶力竭地為太子妃的死悲鳴。可究竟有幾個是真心為她的死傷心落淚,只怕除了太子妃的五個女兒再無他人!
皇貴妃失神的坐到太子妃棺槨前掩面哭泣。八個月前太子妃被診出喜脈,多為太醫(yī)都說太子妃懷的是男胎,這可樂壞了一心想抱嫡孫的太子妃。
言晉已經(jīng)三十六歲,如果長久無子,只怕太子之位不保。所以皇貴妃對太子妃這一胎寄予厚望,卻沒想到得到精心呵護的太子妃最后卻母子俱損。
皇貴妃本就年華垂暮,經(jīng)此巨變仿佛一夜老了十歲,隱藏的白頭發(fā)都爬滿了頭頂。
言禛先給太子妃鞠躬三下,走到皇貴妃和太子面前,作揖道:“皇貴妃,節(jié)哀,皇兄請節(jié)哀!”
清潤只是躲在言禛身后,深怕被太子注意??商拥囊暰€卻不由自主地瞟向了清潤,不懷好意對言禛道:“五弟,五弟妹怎么沒來,卻帶了這個潑婦,你是存心要給我添堵嗎?”
“皇兄明鑒,臣弟絕無此意。”言禛解釋道,“只是昭兒病重,王妃要留在府里照看,臣弟只能攜側(cè)妃前來吊唁皇嫂?!?p> “五弟,本宮勸你還是把她休了吧!”太子仍是如臨大敵般指著清潤,“這個潑婦就是個喪門星,在誰身邊誰倒霉。”
場面一度陷入尷尬,令狐清嫻忽然站出來拉走了清潤,提議讓妹妹到自己寢殿坐坐。含怡也有一同去,卻被拒絕。這個時候翊親王夫婦,慕郡王夫婦都到齊了。唯有言律遠在北涼,蕭妃派人代兒子來此以盡哀思。
各懷心事的兄弟幾個到難得聚在一起,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南疆和親公主方唯唯,果然清麗脫俗,名不虛傳。
翊王妃倒在太子妃棺槨前默默了良久,記得一年前到太子宮賞梅那日,太子妃還好端端的。如今斯人已逝,景色猶在,怎能不令人傷懷。
清嫻將妹妹拉入寢殿里,立刻讓含蘊關(guān)上了門:“你說說你,怎么還敢來太子宮!”
“我又沒做虧心的事情,為什么不敢來?”清潤淡然道。
“潤兒,他是太子!未來大岳之主!上次你打了他,要不是我替你求情,太子怎會善罷甘休啊!”清嫻急道,“你記住你不是一個人,你背后是整個令狐氏,你想想你得罪了太子,太子登基之后怎會放過令狐全族??!”
清潤疑惑地看著姐姐,今日姐姐一反常態(tài)竟然替她解圍。從小到大,她遇到什么困難,姐姐不落井下石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含蘊譴人端來了許多飯食,親自擺在了桌子上。她不經(jīng)意見用手指輕輕點了幾下桌子,便一臉凝重地退下了。
“太子妃的離去讓我感到人事無常!”清嫻親自給妹妹斟滿一杯酒,遞給她道,“潤兒,以前姐姐不懂事,不懂得照顧你,還總是欺負你,是姐姐的錯,不知妹妹可能原諒姐姐!”
“姐姐哪里話,你我血脈相連,妹妹從未怪過姐姐!”她笑著接過酒杯,指著清嫻的鬢角,“姐姐,你的發(fā)髻有些凌亂了。”
令狐清嫻扭頭理了理發(fā)髻,回過頭來,見清潤已經(jīng)喝了那杯酒。
“姐姐,太子殿下待你好嗎?”清潤問道。
原本在布菜的清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遲疑了片刻,回眸笑道:“當然,太子殿下待我極好,還說等太子妃喪事辦完,就奏請父皇封我為太子妃?!?p> “那就好?!?p> “聽說妹妹收養(yǎng)了一個侍妾的兒子?”
“是的姐姐,改日我?guī)鲀簛砜赐憬悖 鼻鍧櫺牢康馈?p> 言明不僅聰明,還努力上進,更難得的是懂得隱藏,哪里像言暉,背一首詩詞恨不得弄得盡人皆知。還有那個言曄只比言明大幾個月,天天就知道吃喝玩樂,讓他坐下讀一會兒書,跟要殺了他似的。
“好,姐姐等著!”清嫻詭異一笑,話音剛落清潤就倒在了案上,她從首飾盒里抽出一把匕首,“妹妹,為了我的太子妃之位,他日的皇后之位,只能對不起你了?!?p> 清嫻拿著匕首正要刺向清潤,含蘊沖了過來,握住那把鋒利的匕首,頓時掌心的鮮血噴涌而出:“大小姐,不可??!你怎可對二小姐動手?”
“你走開!”她一腳踹倒含蘊,“太子殿下親口跟我說,只要我殺了令狐清潤,我就是太子妃了!”
“可是您想想,二小姐死在您寢殿,恒郡王,老爺,二少爺會善罷甘休嗎?”含蘊不顧疼痛,依舊死死握住那把匕首。
“所以殿下才教我偽裝成她要殺我,我被逼自衛(wèi)。不然我早就毒死她了,還用得著那么麻煩?”她憤憤地踹著清潤的后背,“令狐清潤,你母親害我母親失寵,你害我和我大哥到現(xiàn)在依舊是庶出的身份,你害我被太子殿下瞧不起,我淪落到今時今日的地步,都是拜你所賜,今日我要新仇舊恨一并跟你了結(jié)!”她又拿起身邊的花瓶砸向清潤的頭部。
清潤忽然起身一躲,她便撲了個空,花瓶碎裂的的聲音太響了,驚動太子宮里所有的人。清潤撿起一個碎瓷片,往自己的頭上割了一個不深不淺的口子,頓時血流滿面。
她一邊握著傷口向外跑去,一邊呼喊道:“來人,救命啊,太子殿下要殺我!”
清嫻也緊隨其后地跑過去。
太子一行人聞聲趕來,言禛看著清潤受了重傷,血流不止,心疼地將她攬在懷中??汕鍧檯s卑微地跪在太子面前,戚戚哀求:“殿下,殿下,妾知道,妾上次打了您,您對妾懷恨在心,可今日是太子妃喪儀,殿下也不該在今日對妾下手??!”
言懿言爽以及在場的所有人都對太子投以了鄙夷的目光,言禛更是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令狐清潤,你休要胡說?”太子恐嚇道,“你知道污蔑本宮是何等大罪?”
“污蔑?”言懿冷哼一下,煽風點火道,“太子因含笑一事憎惡五弟妹,在帝都人盡皆知,如今這么好的機會可以報仇雪恨,太子殿下你會錯過?”
言禛撕下衣服的一角為清潤包扎好傷口,派謹慎去請城里最好的大夫。
方唯唯見清潤頭上的傷口一直在流血,不禁同情心泛濫走上前扶起她:“五嫂,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事?你告訴我們,別怕,我們都會為你做主的!”
“當時我和姐姐正在閑話家常,一個蒙著面紗的家丁拿著一把匕首刺向我,然后含蘊幫我握住那把匕首,姐姐也護著我,后來那個狂徒有拿起花瓶砸向我!”清潤越說越激動,頓時漲紅了臉,她的親姐姐,親姐姐居然要殺她,“后來那個狂徒便跑了,妾說的句句是實話,姐姐和含蘊皆可作證!”
剛剛趕來的令狐清嫻聽到清潤這般顛三倒四的言語,嚇得滿身大汗。
“太子側(cè)妃,事實確如五弟妹所說的么?”言懿質(zhì)問道。
清嫻只能認命地點點頭:“可是刺客未必就是太子宮的人?”事已至此她只能這么說,不然她能是是她要誣陷清潤要殺她,反而被清潤捷足先登嗎?
不久后含蘊被帶了上來,方唯唯見她手心慘不忍睹,驚呼道:“她的手果真受傷了,看來五嫂之言非虛!”她驚愕地看向太子,沒想到這道貌岸然的大岳皇太子竟如此狠心,竟然設(shè)計殺害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就在這時候清潤體力不支陷入了昏迷,言禛心疼地抱起她,走至太子面前:“若潤兒有三長兩短,我定不與你善罷甘休!”
當夜回到恒王府,清潤便高燒不退,李大夫說她頭上的傷口發(fā)炎,若熬過今晚就無大礙了!
“你說潤兒熬不過今晚!”言禛聽到了李大夫的弦外之音,腳下重心不穩(wěn)連連后退。
“王爺英明,不用老朽多言!”李大夫凝視著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清潤,遺憾地提上藥箱,“王爺,老朽明日再來?!?p> 言禛難以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早上出門清潤還好好的。他悔恨地捶打著自己的心口,若是不帶她去太子宮,她就不會身陷險境了。
為今之計,他也就能守在她身邊。
子衿閣外小言明哭鬧不止,任憑含怡和鄭不疑怎么勸他,他就要去找清潤。
含怡蹲下,摸了摸她的小發(fā)髻:“明少爺,你母親只是累了,讓她歇歇吧,明日再給她請安!”含怡的眼淚還是沒出息地流了下來。
“不!”小言明的聲音已然沙啞,“我知道我母親快死了,不然你也不會哭!”
“你胡說什么呢?二小姐福大命大,我不許你這么咒她!”鄭不疑推了言明一下,言明一個趔趄跌倒含怡懷里。
“你發(fā)什么瘋!”含怡申斥道,“他只是個孩子!”
在門口值守的謹慎看外面吵吵嚷嚷,馬上讓他們都下去,王爺心情本就不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再惹惱他,后果不堪設(shè)想!
那晚言晉也要被氣瘋了,他沒想到不僅沒有除掉令狐清潤,還被她反咬一口。令狐清嫻也沒想到清潤為了嫁禍太子給含笑報仇竟然不顧自己的性命,對自己下手那么重!一想到白日里發(fā)生的事情,她就嚇得瑟瑟發(fā)抖,本來想處死含蘊泄憤,后來想想含蘊到底是令狐家的人。于是打了含蘊二十大板,讓她滾回令狐家。
太子對令狐清嫻咬牙切齒,白日里大家都看在眼里,明日父皇也就知道了。太子暗殺恒王側(cè)妃,罪名本就不小。加之令狐清潤又是大將軍之妹,大將軍一定對他恨之入骨。他越想越氣,就罰令狐清嫻去守太子妃的陵寢,沒有他的吩咐便不準回來!
半夜里清潤艱難地睜開了眼睛,她渾身酸痛乏力,感覺自己就要死了。
“王爺,王爺......”她用微弱的聲音呼喊著,言禛情深地握住她滾燙的手,她愧疚地望了一眼言禛,“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會的!”言禛立刻否認,不舍地吻了吻她的手背,“你答應過本王,要陪本王一輩子,你怎能食言呢?”
“對不起......”清潤的淚水從眼角滑落,“王爺,我死后把我的尸身葬在萊陽,葬在我母親身邊,請您一定要答應我?!?p> “好,本王答應你!”言禛抹了下眼角的淚珠,這二十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流眼淚,他都被自己震撼了。
清潤再次昏了過去,言禛回憶起了與清潤相處的點點滴滴。這一年多來,他們?nèi)绮家路蚱捱^著神仙眷侶的日子,晚上言禛辦完公事回府,總能在子衿閣吃到清潤親手所做的美味佳肴。
凡是縫縫補補的活計,清潤總是親自動手,為的就是讓言禛穿的更舒服一些。有一次言禛被人陷害,言松罰他在宮門口跪一日,那天正值隆冬,漫天飛雪,清潤撐著傘來到宮門口,與言禛一起挨著,受著。
這便是愛嗎?言禛反反復復問自己當真愛上令狐清潤了嗎?就在清潤的生死關(guān)頭,言禛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還是第一次在乎別人的生死,他甚至不敢去想失去清潤的日子,他該如何去過。
昏迷中的清潤被拉入另一個空間,一襲藍衣,玉樹臨風的蘇影深親切地朝他伸出手,她迫不及待抓住蘇影深。
“影深哥哥,你回來了?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你離開的這段日子,蘇爺爺悲的半死!”她負氣地捶打著蘇影深的肩膀。
“潤兒,我在那邊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我。幫我照顧好爺爺,沒事代我去看看他?!碧K影深慚愧道。
“不,影深哥哥,你不跟我回去嗎?”清潤緊緊地抓住他的手,“你不回家,那你要去哪?”
“去我該去的地方!”蘇影深雙手一推,清潤便掉下了萬丈懸崖,他卻隨風而散。
第二日,陛下知道太子暗殺恒王側(cè)妃,勃然大怒,下旨將太子幽閉在太子宮,非詔不得出?;寿F妃大驚,跪在龍延殿數(shù)個時辰,陛下仍沒有回心轉(zhuǎn)意,便哭昏了過去。
一個月后,言律帶著公主和小世子抵達燃城,那排場宏達,令人瞠目。
言媼參加完姐姐盛大的迎親盛典,便坐在馬車前往恒王府。一路上聽到百姓都在議論,說懷敏長公主風華絕代,不愧是先皇后所出的嫡公主!
“嫡公主又如何?還不是出嫁才有封號?”思落拉著言媼恭維道,“哪像咱們公主??!已經(jīng)被封為懷柔公主!”
“你個小丫頭,怎么又拍本公主馬屁啊?是不是想要賞賜了?”言媼捏了捏思落的臉頰,“皇姐是嫡女,又是北涼的太子妃,自然比我尊貴嘍。再說,我?guī)讜r在意過身份地位。”
“是是是,什么身份地位,金錢名利,您都不在乎,你只在乎鄭不......”思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