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佛性與妖性
這祖師堂小洞天還有一個格外雅致的名字,叫做擁翠山莊,山莊集姑蘇境內(nèi)園林藝制于一體,可以說是姑蘇園林之集大成者。
當(dāng)初為了建造此山莊,整座劍池傾盡所有,不但請來了東勝神洲境內(nèi)最有名的園藝師傅,更是同時邀請了當(dāng)世頂尖的幾位風(fēng)水大家與陣法宗師,所以這座擁翠山莊,既是園林,又是祖師堂,更是一座極其精妙的陣法。
也曾有人懷疑,姑蘇劍池這座祖師堂小洞天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簡單,很有可能是為了隱藏什么,只是到底如何,也從沒有一個確切說法。
此時擁翠山莊內(nèi),石中劍正襟危坐于一張石凳之上。
那座小涼亭已被晏宗主施展了隔絕視聽的禁制,倒也不是為了防他,只是現(xiàn)在姑蘇劍池內(nèi)憂外患,不論怎樣謹(jǐn)慎都不為過,所以那兩人到底在里面談?wù)撌裁?,石中劍都不得而知?p> 這位年輕的翩然峰主無事可做,干脆在小洞天內(nèi)散起步來,反正亭子里那兩人一時半會兒話也說不完。
石中劍來到一座石橋之上,俯身看向腳下池塘,此處景致不同于別處,原因就在于池塘中心有一塊長滿蓮花的巨石,而這塊巨石在世人口中有另一個說法,叫做生公講臺。
傳聞兩千年前佛門圣人竺道生曾在此論道說法,他所講涅槃經(jīng)為當(dāng)時舊學(xué)所不容,故而選擇離開京畿云游四海,以一己之力傳經(jīng)布道,而這塊石頭就是當(dāng)年竺道生行至虎丘講經(jīng)所坐之處。傳說當(dāng)時生公講座,其下千人列坐,當(dāng)他講到一切惡人皆能成佛時,池中有一塊石頭突然向他微微點(diǎn)頭示意,意思仿佛是說“我懂了”,這塊石頭就是池中的點(diǎn)頭石,而當(dāng)時正直嚴(yán)冬,池中的白蓮花卻競相開放,池水也盈滿,所以就有了“生公說法,頑石點(diǎn)頭,白蓮花開”的說法。
石中劍遠(yuǎn)眺生公講臺,唏噓不已。
兩千年前的傳說,流傳至今到底還有幾分可信?就好比那點(diǎn)頭石,世間草木成精何其艱難,更別說頑石了。精怪修煉不比人,人之五脈六穴均是順應(yīng)天道,應(yīng)運(yùn)而生,故而修煉速度比起其他族類都要快上許多,要知道那世間百獸,修煉第一步就是化作人形,而尋常妖類光化作人形就要花上五十上百年的時間,草木這等自然之屬更需花上千年之久,至于毫無生命力的頑石,也許要花上萬年。
石中劍又想到,曾有人編纂過一部《山海經(jīng)》,上列一百單八種天地奇獸,只是如今全冊早已失傳,只余下幾部殘篇,也許那頑石成精的傳說就在《山海經(jīng)》的失傳殘篇里也說不準(zhǔn)。
“一切眾生,悉有佛性。”
這是石中劍沒來由想到的這么一句話,跟此處景致倒是般配。
————
與此同時,擁翠山莊小涼亭內(nèi)。
江玉藻癱坐在地上,看上去已經(jīng)失去了抵抗的意思,攤手道:“既然如此,晏宗主想如何做就如何做,小女子還有什么好說的?”
的確,換做是其他任何一個人,遇到這樣的情況,除了放棄抵抗乖乖認(rèn)命,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晏池也不說話,只是盯著江玉藻看了良久。
江玉藻被看得有些犯怵,心中又開始泛起奇怪的念頭,這位宗主大人不會有那方面的癖好吧?可自己還是個未經(jīng)人事的小雛鳥,難道連男人都沒經(jīng)歷過的江小可憐就要先經(jīng)歷女人了嗎?
“為何從你的眼里我一直看不到恐懼?”晏池終于說話了,不過問的問題很出人意料。
江玉藻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恐懼?絕望已經(jīng)是最大的恐懼了啊。
晏池?fù)u頭笑道:“江姑娘,也許我們可以坦誠相待?”
江玉藻愣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話,真想給這位宗主大人一個大嘴巴子,小女子小命都攥在您老手上,您還要怎么坦誠相待?要不給您來段禁忌的旋律之江玉藻脫衣舞首秀?
就在這時,晏池彎下腰,手中古樸長劍出鞘半寸,劍氣盈天,一瞬間的功夫,整座小涼亭盡為齏粉。
晏池盯著江玉藻的眸子輕聲說道:“也許江姑娘還需要一點(diǎn)壓力?”
江玉藻看著晏池手中冒著寒光的半寸劍鋒,面色煞白,顯然被嚇得不輕。
晏池好像還沒有收斂的意思,她將手中出鞘半寸的長劍輕輕放置到江玉藻的肩膀上,用劍鋒對著江玉藻的脖子,像是在威脅又像是在等待。
僵持了片刻,突然江玉藻莫名大笑起來,雙手捂臉,笑聲分外詭異。
晏池雙眼微瞇,表情也因為對方的怪異舉動而逐漸嚴(yán)肅。
江玉藻試圖站起身,晏池見狀,收回長劍并后撤一步,沒有長劍壓制的江玉藻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后又看向先前對她施壓之人,揉了揉眼睛,嘟著小嘴說道:“晏宗主,玉藻這幅模樣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喲?!?p> 晏池凝視著江玉藻的雙眼,心中萬分震驚,竟是金色瞳孔!
瞳孔散發(fā)出的金光在這涼亭廢墟之中如日生輝。
晏池冷聲道:“你到底是誰???”
這位江玉藻撓了撓頭,一副明知故問的樣子,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于是給晏池解釋道:“我就是江玉藻啊,江玉藻就是我,只不過我平時都比較喜歡去做別人眼里的江玉藻,所以久而久之,自己到底是什么樣子的,連我自己都分不清了,現(xiàn)在這樣嗎?非也;剛才那樣嗎?也不是。所以說你只需要把我當(dāng)成剛才的那個江玉藻來交流就行了,反正不管是哪個江玉藻,都只是凡夫俗子,沒有任何修為的。如果你要說這雙眼睛的話,我生下來就有了,只是家里人擔(dān)心是我這副樣子嚇到別人,平時都給我?guī)У拿劳?,就是這個。”
江玉藻將手指上兩片薄薄的鏡片遞向晏池。
晏池不愧是見慣了大風(fēng)大浪的人,很快就從震驚中恢復(fù)過來,她將露出半寸的長劍收回劍鞘:“如何信你?”
“不需要信我?!苯裨鍖⑹质樟嘶厝?,“我們現(xiàn)在只需要做一個交易?!?p> “什么交易?”晏池追問道。
江玉藻一手托腮,一手伸出了一根食指,對晏池說道:“我可以答應(yīng)你,以我自己的意志下去劍池池底去解開禁制,不過作為交換條件,我如果能夠活著上來,我需要成為姑蘇劍池實際上的掌控人,時間期限是五十年。”
晏池身形一怔,十分不解:“你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就算你能活著上來,大戰(zhàn)之后姑蘇劍池也早已名存實亡,唯有劍池池底的那一批年輕苗子可供你驅(qū)使,可是他們一來境界大都不高,二來誰也不知道他們會在池底待上多久,也許幾十年也許上百年,那樣你的五十年期限還有意義嗎?”
江玉藻努了努嘴:“晏宗主剛剛自己還說的坦誠相見,現(xiàn)在玉藻拿出誠意了,晏宗主卻再三搪塞隱瞞,要知道在玉藻的推測里,晏宗主應(yīng)該起碼留了三條以上的退路,劍池池底一條,大成國方向一條,瀛國方向一條。”
江玉藻笑嘻嘻看向晏池:“玉藻說的可對?”
晏池面無表情,看向江玉藻的眼神里多了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這位穿越者真可以說是大智若愚,哦不,有個更好的說法,
大智近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