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莫談國事
石中劍越發(fā)想知道這個叫江玉藻的女人的腦子里到底想著什么，怎么吃了個早飯，就找到了拯救小鎮(zhèn)之法？
說句實話，楊老令公的請求本身就很奇怪，既不是要求什么靈丹妙藥，也不是要求什么神兵利器，而是要掰正現(xiàn)在東仙鎮(zhèn)所擁有的奇怪風氣。
道德風尚虛無縹緲不說，人心更是潛移默化最難改變。
思想教化少則三年五載，多則需要幾代人的努力，而他們能在這座小鎮(zhèn)停留的時間并不多，江玉藻到底有什么法子在短時間內改變那些人的想法？
“我們從姑蘇劍池這個死人堆里爬出來都沒想著茍且偷生，他們目前為止活得這么安逸，怎么卻如此怕死？”
這是南宮帛提出的疑問，同樣也是石中劍所想。
江玉藻給出解釋：“人這個東西，一旦安逸起來，是連死都不怕的，這座東仙鎮(zhèn)上的人從來不是怕死，只是失去兒女的老一輩人選擇了安逸?！?p> “安逸？”
石中劍對這個詞確實挺陌生的，似乎從他記事一開始就沒有過過一天所謂安逸的日子，這一部分是他師父石碣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他自己，“人為何會喜歡安逸呢？”
江玉藻轉過頭，意味深長道：“你是天之驕子，又努力，所以才能成為大成國最年輕的神到境劍仙，自然無法理解像我這樣只求安穩(wěn)的普通人所想?！?p> 南宮帛冷聲道：“奴家也不懂?！?p> 江玉藻尷尬笑笑，“南宮姐姐，您不一樣，您哪能跟石大劍人比啊，您是名聲響徹天下的巔峰劍仙，他就是個見女人就臉紅的榆木腦袋，跟他比，您掉價~”
南宮帛冷漠的臉色有了一絲笑容，“這話中聽。”
至于石大劍仙嘛，誰讓他地位不如江玉藻，境界又沒有南宮帛高，所以就只能忍氣吞聲唄。
忽然南宮帛又說道：“那孩子放在那邊確定沒事？我還是有些不放心，萬一單單單回來找他，那不是連累了那家農戶嗎？”
江玉藻回道：“那孩子到底是個什么情況我們不知道，我們帶著他，除了增加不必要的麻煩外，對我們對他都沒有任何好處，而且對那家農戶來說，既然收了那么多銀子，自然也要負擔相應的風險，等三年之后我們游歷歸來，再去接他也不遲?！?p> 對于這件事，石中劍難得地支持江玉藻。
南宮帛欲言又止，可能連江玉藻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越來越像年輕時候的晏宗主了。
三人很快來到那座破廟，楊老令公驚訝地出來迎接。
“這么快就回來了？是江姑娘不打算幫我這個老頭子了嗎？”
楊建鄴的擔心不無道理，就算是從政許久的父母官，想要改變一地風氣，短時間內也難做到。
江玉藻開門見山道：“昨日石劍仙說老令公是個憑兵法踏入神到境的兵家修士，而南宮首席則說老令公的打架本事不俗，玉藻想問，到底哪個真哪個假？”
楊建鄴一臉疑惑：“姑娘問這個作甚？”
“玉藻有個不情之請?！?p> 楊建鄴饒有興致道：“姑娘但說無妨?！?p> 他很想看看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到底會想出什么法子。
“今日我們三人去城南吃了個早點，見到了幾個人，聽到了句話，玉藻心中便有個想法?！?p> 楊建鄴忽然打斷：“且慢，這座東仙鎮(zhèn)雖說比不了之前人丁興旺，但好歹也有千戶人家，不說江姑娘你想法是什么，但你就憑那幾個人幾句話就妄下結論，恐怕不妥吧？”
江玉藻微笑道：“這件事，恐怕就得問楊老令公您自己了吧？”
楊建鄴微微皺眉：“怎講？”
“如您自己所說，這座東仙鎮(zhèn)尚有千戶人家，但這千戶人家大白天都沒人上街，只有城南一家早茶鋪子開著，這也實在太奇怪了吧，要么是這座東仙鎮(zhèn)上的人作息與常人不同，要么就是鎮(zhèn)上發(fā)生了什么怪事，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安排如此?！?p> 最后一句的那個“安排如此”，江玉藻故意拖長了音，意思不言而喻。
江玉藻繼續(xù)說道：“還有，我們在早餐鋪子遇到的那群人，一桌是一個道家修士與一位武夫，他們口中的話語不斷辱蔑著前線戰(zhàn)死的將士，以此來凸顯自己自私的睿智，所以他們是妥妥的投降派，甚至還有可能是瀛國人的諜子？
至于另一桌，一對老夫妻帶著一個孫子，他們的兒女死于前線戰(zhàn)場，所以他們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孫兒身上，希望他莫要再赴父母的后塵，安安心心過好日子，這是抵抗派轉變成的投降派，也許他們曾經(jīng)想過抗爭，但經(jīng)歷了殘酷的現(xiàn)實后，他們本質上也變成了同另一桌一樣的人。
這兩桌人，就是小鎮(zhèn)的問題所在，但如果從這個角度出發(fā)，尋找楊老令公所求的解救之法，似乎很容易?！?p> 石中劍敲了敲腦袋，感覺這里不夠用了。
“但是錯了！全都錯了??！”江玉藻盯著楊建鄴，神情激動，“因為，這一切都是假的啊！”
“東仙鎮(zhèn)的問題，我們見到的人，包括我們現(xiàn)在站的地方，都是假的！一切都是你的刻意誘導！”
聽到江玉藻的話語，南宮帛與石中劍立馬警覺起來，南宮帛將手放在背后殘劍犁頭之上，質問楊老令公道：“楊建鄴，到底怎么回事！？”
她與石中劍都是很純粹的劍修，對于陣法禁制一事，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所以江玉藻說他們現(xiàn)在處在一片假象之中，是完全可能之事。
“晏宗主選擇江姑娘，果然眼光毒辣?！睕]有理會南宮帛的威脅，楊建鄴獨自鼓起掌來，“想當年晏宗主來到我這天波洞天，也是花了足足兩月時間才發(fā)現(xiàn)端倪?！?p> 楊建鄴揮了揮袖子，忽然他們出現(xiàn)在“裕泰”茶鋪。
跛腳乞丐還是那個跛腳乞丐，掌柜的杜明喜還是那個杜明喜。
江玉藻恍惚過后，鎮(zhèn)定心神，她走到跛腳乞丐旁邊蹲下身，還未開口，就聽趴在門檻上曬太陽的跛腳乞丐懶洋洋道：“江姑娘，這里莫談國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