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便是一座城堡,有著重重黑騎守衛(wèi),距離大門百丈便已是禁區(qū),沒有人可以靠近。
兩隊黑騎護衛(wèi)在馬車左右,馬車剛進入城堡,大門便快速的關(guān)上了。
一條筆直的大道直通前方,兩邊卻是花木成蔭,曲徑通幽,馬車自大道上緩緩駛過,到了中心處的一座造型奇異的小樓前停了下來。
“小姐,祭酒大人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币晃皇膛焖倏拷R車,輕聲說道。
少女點了點頭,揮手示意黑騎散去,然后輕輕一躍便落在了地上。
“蕭曹送來消息之后,我可一直在等這一天呢。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有資格成為林文甫對付我的棋子?那兩篇文章,真有那么好么?”
七部的人跟著云之南下了馬車,隱藏到了黑暗之中,少女小臉上現(xiàn)出一絲淺淺笑意,走入了小樓之中。
……
“這兩篇文章,是林文甫林師送來給我的,我覺得你可以看一下?!?p> 小樓花廳之中,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文士神色傲然,將一本絹冊重重地放在桌上。
“祭酒大人辛苦了,坐吧?!鄙倥χc頭,輕輕揮了揮手。
燕國祭酒左公梁緩緩坐下,沉聲道:“好好看看吧,不要那般目中無人。我和林師雖不如你,我族終歸還是有這般人物。公平的說,寫出這兩篇文章之人,才情絕對不比你差?!?p> 少女沒有說話,展開絹冊慢慢的看著。
左公梁神色傲然,顯得極為自信。
許久之后,少女放下絹冊,輕輕點了點頭:“真的……挺好的?!?p> “林師那句評價,你覺得如何?”左公梁盯著少女,沉聲道。
“單以文章而論……那句話倒也不算過分?!?p> “我族綿延無數(shù)代,自是英才輩出,豈是爾等蠻夷所能比的!山野草莽間,這等人物可未必只有這一個!”左公梁臉上現(xiàn)出傲然之色,聲音不覺間提高了幾分。
少女看著握緊拳頭的左公梁,輕輕一笑:“祭酒大人,這幾日想來是寫了不少評語,應(yīng)看到北地人心已經(jīng)歸我所有,大勢已定,竟然還是不甘心么?你不要忘了,你現(xiàn)在可是在鄴城,是我大燕的國子監(jiān)祭酒?!?p> “我是如何到這鄴城的,我自然永遠不忘?!弊蠊豪湫Φ?。
少女輕輕一笑:“都是過去之事了,祭酒大人何必介懷。我敬先生人品,這才設(shè)法請先生來鄴城?;此瓧罴医K究是守不住的,我大燕必定一統(tǒng)天下,先生這般執(zhí)著,這又何必?我大燕起兵以來,誓言不取百姓一絲一毫,未曾食言吧?我要建立的,是一個更好的天下,對天下百姓更公平的天下。用不了很久的,先生很快就能看到了?!?p> “更好的天下?這個天下,原本是太平的,百姓安居樂業(yè),楊氏為政寬仁,并無苛待百姓,是你讓這個天下大亂的?!?p> 左公梁看著少女,冷笑道:“你不取百姓一絲一毫,卻讓他們流離失所丟掉性命!你要建立一個更好的天下,這些年北地那些死去的百姓們卻看不到了,他們也不會為你的新天下歌功頌德!”
少女微怒道:“我大燕并不濫殺,你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算到我的頭上?!?p> 左公梁冷笑道:“天下因你而亂,盜匪因你而起,不算在你的頭上,又算在誰的頭上?”
這便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了。少女看著這個執(zhí)拗的儒者,星眸中現(xiàn)出一絲殺意。
左公梁神色冷然,也不再說話。
許久之后。
少女輕輕吐了口氣,擺了擺手:“你,走吧!”
“告辭!”
左公梁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見那筆直如槍的身影越來越遠,少女眼中殺意隱現(xiàn)。
“不破不立,這樣的道理都不懂么?”
“還是因為非我族類啊……”
……
順陽川。
“蘇大!蘇大!“
“這名字,還真是……夠敷衍啊……”
得月樓上,蘇大郎看著蘇伯仁的來信,臉上神色極為精彩。
原本就是想安安生生在順陽川茍著,誰料到會有這許多麻煩!
林師當初帶走了那兩篇文章時,就說過必然有一天建康紙貴,聞名建康這件事情,倒是不算太過意外之事。
名動建康也沒有什么,諸葛未出山時不是也名聲在外么,還不是照樣在隆中茍著,名動建康又如何,俺不去也就是了。
誰能想到,出了東海王這檔子事。
不單是硬給自己賜了大名,還和父親大人換了八字,定了一門親事!
把那封信放在桌上,蘇大郎輕輕嘆了口氣。
“這件事情,還真是麻煩!”
有了這樁親事,那就是說他早早晚晚,都得去建康走一遭。
當然,這是建立在天下大勢不發(fā)生劇變的前提下。若是燕賊打到建康滅了楊家,那自然沒這檔子事了。
他實在是不想去建康。
在順陽川,他是蘇家少主,絕對的地頭蛇,要是到了建康,可就什么都不是了??偛荒軒е鴰浊ы橁柋黄鹑ソ党前桑譀]有造反的野心。
而且他這個才子是假的,根本沒有真材實料,蘇大郎留下的學問都在,他卻只能看著,沒法融會貫通。要是和人辯難論玄,一開口就要露餡。
去建康不辯難?那根本是不可能的,這東海王就是個服散論玄的大名士,最是熱衷于此,不然的話,他憑什么搶著找蘇家換八字?人家換八字,不就是想借著這位大才子出出風頭的么!
至于蘇伯仁信里說的對方有才女之名,容貌也好,他倒并不在乎。
“叔父來信了么?說什么了?”一個清麗絕俗的身影走上露臺,正是蘇小妹。
“你自己看吧!”蘇大郎懶洋洋地道。
蘇小妹和他關(guān)系親昵,向來不分彼此,聞言便拿起那封信,仔細的看了起來。
看完之后,蘇小妹放下信紙,輕輕咬了咬嘴唇。
“大郎……”
“私下里叫我大郎,以后外人面前,嘿……就得叫我蘇大了?!?p> “你說過,要留在這順陽川,不去建康入仕的……”
“放心吧,我是不會去的。”蘇大郎伸手去揉她的頭發(fā),“現(xiàn)在要想的是,怎樣才能不去建康。不過即便是去建康,也是幾年之后的事情了,幾年后,楊家還是不是皇帝都不一定呢?!?p> 這一次,他的指尖掠過她的發(fā)梢,蘇小妹居然是忘了躲避。
似乎她的心,也是有些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