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此言何意
於騁的腳一點點挪動轉(zhuǎn)過身來。
霖風抬起頭的那一瞬間,卻覺得心上有什么東西炸開來,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那雙分明沉寂的眼中,少了往日的慷慨斗志,多了頹唐乏力。
宦海沉浮,叫這個在往日沙場上雄姿英發(fā),威風凜凜的將軍,尚于而立之年未至不惑,卻已經(jīng)老了。
“霖風,於氏一族世代忠于姜國,”
霖風忽然沉默了,原本已積在胸腔幾乎要沖口而出的話,在對上於騁那雙蒼涼雙眸的一刻堵在了喉管中。
他喉頭發(fā)梗:“侯爺?!?p> “陛下登基時,本有意招攬你入朝為……”
霖風倏爾抬眼:“侯爺,我不走。”
這個時候,他家侯爺尚且還在為他打算,可他卻不得不早做籌謀。
承德侯府不能敗落,至少現(xiàn)在還不能。
於騁的聲音有些沙?。骸扒迤疆斎論炷慊貋淼亩髑椋阋呀?jīng)報了那么多年了早已經(jīng)夠了?!?p> 霖風心頭酸楚,定定道:“侯爺,我不走?!?p> 於騁無奈地嘆了口氣:“霖風。”
霖風不敢再去看那雙“如今要在衡親王的戕害下保全侯府,尚有法可尋。”
於騁不再說話,也同樣看著他,似乎在等待他的下文,又像是在思索什么。
霖風咬緊了牙關(guān)繼續(xù)道:“承德侯府一門忠烈世代忠于姜國,始終中立不參與任何朝黨紛明哲保身,如今侯府勢微,此法已不可取?!?p> 於騁倏爾一怔,緩慢抬眼:“你的意思,是要本侯投誠?”
“侯爺不必真站在那方,只要……”霖風死死咬住牙關(guān),竭力逼迫自己抬眼繼續(xù)說下去:“只要侯爺向其中一方示以誠意,為了侯爺手中舊部勢力,必然會……”
“霖風?!膘厄G的眼眶隱隱發(fā)紅,布上了幾條血絲。
他的十指一點點收緊握成拳頭,又緩緩松開來。
這一夜,交加的風雪既狂且驟,仿似千鈞之重將那筆挺的脊梁一點點壓彎,這般的沉重,這般的滄桑。
承德侯府內(nèi)有道黑影閃出,不知去往何處。
長安城中月華如練飛雪漫天,街巷紛紛積了層薄霜細雪。
皇宮之內(nèi),琉璃瓦覆雪,宮燈在風雪中搖晃著。
太后得了今日於緝平得罪衡親王的消息,震怒之下不禁大感頭痛。
畢竟衡親王奢靡,在她手下,年年月月進獻珍寶不盡其數(shù),是個活的財庫。
衡親王生性本就暴戾恣睢,今日之事吃了這般大的虧,丟了大面子,叫他不報復承德侯府一門,豈能善罷甘休?
何況衡親王不是她親生,在姜帝面前又是得臉玩了個兄弟情深的戲碼,雖應(yīng)著從前那檔子事更偏向她些,可到底不是長久之計。
她若執(zhí)意要保於騁叫衡親王不痛快了,這個活財庫丟了不說,萬一幫著姜帝翻過來對付她,不知道抖落出些什么事來。
而於騁那邊,更是除那日送人之外別無表示。
云嬤嬤端上安眠湯藥,躬身道:“太皇太后,該就寢了?!?p> 太皇太后眉目緊擰,眉梢眼角爬滿了細紋。
她的手掌在案上拍響:“如今這境況,你叫哀家如何安枕?”
云嬤嬤將藥碗放下:“太皇太后的憂慮可是因為不知於騁手中籌碼真假?”
太皇太后拍了拍云嬤嬤的手背,嘆息道:“正是如此?!?p> 云嬤嬤繼續(xù)道:“霖風護衛(wèi)在外求見,太皇太后可要見見?許就有主意了?!?p> “哦?那個霖風?”
云嬤嬤道:“承德侯的那位副將,霖風?!?p> 太皇太后眼梢微挑,冷笑道:“白日里得罪了衡親王,如今便求到哀家這了,倒是麻溜?!?p> 云嬤嬤仍是笑著:“那太皇太后可要見見?”
太皇太后起身云嬤嬤便立即為她披上了金紋大氅。
太皇太后的眼下細紋愈發(fā)明顯,嘴角帶了抹笑:“見,為什么不見?”
“是?!?p> 云嬤嬤為太皇太后整理好儀容衣袍,將她攙扶到了主位上。
霖風受到召見,眉宇沉沉緩步入殿,躬身行禮。
“參見太皇太后?!?p> 太皇太后將手中龍頭拐杖遞給了云嬤嬤,淡淡道:“宮中早已下鑰,是有什么要事叫霖副將不顧宮規(guī)深夜前來?”
霖風的心緩緩下沉,面上卻已轉(zhuǎn)了笑意:“想必霖風來意,太皇太后也早已知曉,霖風是個粗人不敢欺瞞妄言,今日替侯爺前來,是想為太皇太后獻上一顆順心丸。”
太皇太后鳳眸微瞇:“哦?”
霖風欠身行禮,仍是一笑:“齊國新皇是承德侯府主母,亦是清平公主的親侄,幼時本于其膝下長成?!?p> 太皇太后霍然抬眼:“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