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慕笙歌登場
離開姜帝寢宮時,霖風在回頭之際倏爾瞧見了一盆雍容嬌艷的牡丹。
鮮紅欲滴的花瓣刺的他雙目生疼。
皇宮大內,闋闋宮墻,瓦瓦琉璃,無不叫他胸腔如同被貫穿一般。
回轉時,姜帝派了暗探遠遠尾隨其后。
他沒有刻意甩掉那些眼線,一路回了侯府。
待到那些眼線離開,他望著侯府卻是打了個彎再度沒入了夜色中。
霖風伸手接住片絨白雪花,忽然覺得,這一夜似乎格外的寒冷。
長安城的長街上行人寥寥,唯有漫天飛雪伴著零星燈火。
現如今開著門的就只有青樓妓院,和幾間酒館。
霖風暈眩間,茫茫然進了家酒館,尋了個靠窗的角落坐下。
角落邊正好有架屏風遮擋,相當于隔開了個小的包間。
他抬手朝小二道:“上酒?!?p> 這一來就要酒的,還真是少見的很。
原本酒館里已經就只剩下了兩桌客人。
小二早早掃好了地,將一干雜物除靜,只等那兩桌客人離開,就可關門打烊。
霖風帶著戾氣來,開口就要酒還沒點個小菜的意思,小二只覺得完工無望,今天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下工回家了。
小二肩頭甩著抹布,左右一看店掌柜的趴到柜臺底下睡著了,準備和霖風商量叫他換家酒樓。
“客官,我們酒館已經……”
霖風斜靠在墻角看著窗外,聞聲倏爾側過頭來,下意識握緊了腰間佩劍。
鐵護腕和劍柄碰撞發(fā)出輕微的“鐺鐺”聲,配合著霖風渾身冷冽的氣息。
“怎么了?”
小二頓覺腿腳一軟,脊背發(fā)涼。
小二僵硬干笑,不自然地連連擺手轉移話題道:“沒什么!沒什么!客官你要什么酒?”
霖風忽然想起從前跟著於騁帶兵打仗,有一年在邊塞之地遇上大雪封城,齊國在外虎視眈眈。
彼時因為大雪的緣故,邊塞糧食補給久久未到,城內更是餓殍遍野,連野菜樹根都挖了個干干凈凈。
那個時候他才十歲,在一干精壯漢子中,像個倭瓜似的跟著軍隊出征。
那些天,他餓的狠了又挨了凍,栽倒在城墻底下,昏昏沉沉的幾乎要凍成了冰塊。
他原以為他要就此死了,死在這個邊關小城,死在大雪里。
那時候,於騁從雪堆里把他挖出來,行軍至今也沒有了藥材,便喂他喝米酒。
想想當時,他就是靠這點溫熱嗆喉的米酒,才覺得還活著。
也是靠這點米酒,才活到了現在。
霖風深吸了口氣,道:“米酒?!?p> 小二驚呆:“米酒?要小菜嗎?”
“只要酒。”
下酒菜都不要,這得喝到什么時候去?喝多了會不會還不給錢?
然而萬般的糾結,都在霖風無意識緊皺眉宇的瞬間,叫小二全部吞到了肚子里。
這說不準是個官爺,不敢惹不敢惹!
小二打著哆嗦趕緊逃離了霖風身邊,抱著米酒送到了桌邊就遠遠的避開了,連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霖風揭開酒蓋,醇香的酒氣撲面而來。
他抬起酒壇,沉默地一碗接著一碗,頗有些借酒消愁的意味。
這家酒館的米酒倒也甘甜,本不是饑荒城中粗制濫造的米酒可比,卻偏偏不及那年在城中的半分滋味。
他望著窗外,漫天飛舞的雪花始終沒有任何停歇的意思。
路邊衣著破爛的乞丐裹著破草席,在這三九風雪寒夜中瑟瑟發(fā)抖。
不遠處,有個滿身紅袖脂粉香的華服公子慢吞吞的從卿心閣晃出來。
一出門,便有個身負長琴的白衣姑娘停在了他跟前。
姑娘抬頭,在漫天飛雪應襯下,眉目間盛滿寒霜般的清冷,飄飛的衣袂勝似凜冽刺骨的寒風。
她睨了卿心閣三個大字一眼,目光上下將荊易安掃視了一番。
“喜歡,愛,原來不是只對一個人的么?”
今日荊易安辦完事慕笙歌說書的那個茶樓早早的打了烊。
他覺著無趣便去了卿心閣,溫香軟玉抱滿懷胡混到了半夜,腦子里全是慕笙歌,攏了衣袍起身就走。
沒想到的是,他這一出門居然遇上了慕笙歌,看架勢像是在等他的。
荊易安莫名的惶恐,且有種被捉奸的心虛。
“笙歌,你聽我說?!?p> 慕笙歌眼角斜抬,瞥向他,淡淡道:“我不是你什么人,你也不必和我解釋什么?!?p> 撲面而來的寒風格外的刺骨了起來,將荊易安腦中剩下的那點混沌酒勁也吹了個干凈。
平日里哄騙小姑娘的花言巧語一下子全部空了,
荊易安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么,只反反復復的說:“不是的,笙歌,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子的……”
他伸手去抓,慕笙歌已蹙著眉頭轉過了身,他只抓到了一片衣角。
她疑惑地呢喃了句:“所謂的情情愛愛,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風太大,荊易安并沒有聽說清楚。
慕笙歌走的極快,荊易安運著輕功居然也沒跟上,只能看著她的背影越來越遠。
風中隱約有“咔噠”的一聲輕響,慕笙歌的手腕猛的墜了一下。
隨即那抹纖白如云的身影便沒入了這紛紛揚揚的潔白中,沒了蹤影。
半夜里星子零零星星的幾顆,荊易安看著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消失的瞬間,只覺得胸腔發(fā)悶,周身發(fā)冷。
剛剛應該把大氅脫下來,給慕笙歌披上的。
應該說清楚他只是因為等不到她。
應該說清楚他去青樓,但是沒有干那檔子事的!
他苦惱的揪了揪頭發(fā),被許多個應該付出行動的應該氣的捶胸頓足。
絕望了不知道多久,荊易安站起身眼前剛好是一家小酒館。
荊易安整個人幾近頹廢的歪倒在了桌子上。
他有氣無力的向小二招手:“小二,來壺桑落酒?!?p> 小二兩眼發(fā)黑,卻還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回答:“好嘞!”
荊易安心神恍惚,總覺得眼前有個身負長琴的白衣姑娘在腦中晃悠來晃悠去。
都快把他的腦袋晃悠炸了。
慕笙歌啊慕笙歌!
小爺是真心喜歡你噯!
正當荊易安唉聲嘆氣的時候,有個空空如也的酒壇子從角落的屏風后頭滾了出來。
荊易安回過頭,有些熟悉的身影落入了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