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刃忍不住抬頭,看向?qū)γ孀约旱挠H生父親,男人身材已經(jīng)發(fā)福,啤酒肚掛在腰上,發(fā)量也銳減,黑色頭發(fā)中夾雜著幾根銀絲,再也不是狄刃記憶中溫文爾雅、年輕俊逸的青年。
他臉上滿是怒容,肥厚的肌肉跟隨他發(fā)怒而顫抖不已,甚至讓他的胖臉變得有些扭曲。
自從他三年前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以后,就再也離不開這根拐杖,哪怕是腿已經(jīng)好了,他還是習慣用這根拐杖,而狄刃見過這根拐杖最多的用處,就是高高舉起,試圖打人,大部分時候,目標是他。
“我說爸呀,您還是我的親爸嗎?”狄刃臉上笑嘻嘻的,眼底卻沒有笑意,“好好瞧瞧您自己,還不如繼母對我這個兒子好呢?您到底是不是我親生父親呢?我可是新婚大喜,您不祝福我就算了,還巴不得我死在外面,哎……真叫人傷心??上?,我還年輕著呢,這么多年來命大沒死,想必將來,也會比您活得更久。”
狄家主雙目圓睜,怒不可遏的拍著桌子:“孽子,你好大的膽子,管到老子頭上了?你是打算把狄家產(chǎn)業(yè)全部都送去給談家嗎?”
狄刃抬眸瞥了一眼自己父親,冷聲笑道:“嘿,不是我說呢,您老就是把狄家所有值錢的玩意兒,全部拿去給談家,人家還不一定想要呢?!?p> “對!”狄煜眼神里射出駭人精光,兇惡的盯著自己兒子,語氣森然,“我看談家也不想要你這個女婿,你何必屁顛屁顛兒的跑去巴結(jié)人家,給我丟人!”
丟人?也許吧。
很多人都說狄家高攀不上談家,因為談家在帝都實在是算得上豪門世家之中的清流,而狄家則是一股濁流,實際上,清流厭惡濁流,濁流也沒有混入清流之意。
不知為何,狄刃從他父親咬牙切齒的語氣之中,竟然聽出了幾分對談家的恨意。
大概是老父親自己太濁了,所以,嫉妒起談家了?
狄刃眼里露出幾分輕佻的笑意,嘴里更是不客氣的揭露:“嘿,我說親爹啊,若說談家不想要我這個女婿,您可是要負大半的責任喲,您說您老人家的日子,過得可真是滋潤??!家里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只要是個女人,見了您就大方包養(yǎng),誰知道我是不是遺傳了您老人家那到處留情的風骨?誰知道我是不是和自己親生父親一樣,也是個花花腸子的男人喲……要不您行行好?幫我跟談家解釋一下,就說您其實是個忠貞不二的好男人,我也遺傳了您的優(yōu)點?”
“孽子!孽子!”狄家主氣得胖臉上肌肉抖動,吹胡子瞪眼的盯著兒子,狄刃卻對父親笑笑,仿若他的話只是一個玩笑。
然而,狄刃這話,卻戳到了蕭槿的痛處,讓她臉色不禁一變,蕭槿自詡美貌聰慧,馴服男人也很有一套,她的耳邊風可說是威力極大,時常吹得狄家主東倒西歪。
但她努力了大半輩子,卻仍然無法成為狄家主心底深處的那個女人,也無力改變二十多年前,狄煜在外面留下私生子的事實。
但很快,蕭槿讓自己露出一派柔和大度的笑容,輕言細語的說:“小刃,話不可亂說,免得惹老爺子生氣?!?p> “好勒,繼母?!钡胰行χ卮?。
自從失去了和這一大家子你來我往虛假客套的耐性之后,狄刃就直接稱呼蕭槿為繼母,無論是私底下,還是公開場合,而蕭正宮大娘娘倒是坦然接納,大度得很。
蕭槿的一對女兒教育得十分配合唱戲,他們總是知道在合適的時候,通過合適的事情,來向老爺子告狀,為自己母親出氣。
至于他這個同父異母,早就死了親生母親的大哥,想必他們從來沒把他當成親人過。
“大哥想怎么巴結(jié)談家,我們都沒有意見?!钡疫h盯著狄刃看了許久,終于忍不住開口,“但是,也不能隨意敗壞我們狄家的家業(yè)吧?沒經(jīng)過我們的同意,沒有爸的批準,大哥憑什么把狄家的產(chǎn)業(yè)送給談家?”
“怎么?家里的老大結(jié)婚了,還不能弄點兒東西給自己媳婦兒?要不然等你以后結(jié)婚,家里也一分錢不拿,可好?”狄刃笑了,臉上露出春風得意的模樣,讓狄遠看了就心里憋氣。
“大哥可真是心疼自己媳婦兒,但我們狄家的家業(yè),你無權(quán)個人做主,就算是你結(jié)婚需要聘禮,也應該和大家商量?!?p> “既然我已經(jīng)能夠獨自做主,那就不是狄家的公共產(chǎn)業(yè),聘禮清單上的所有東西,都是我狄刃的個人財產(chǎn),是我一手打造的家底,和你們有什么關(guān)系?”狄刃目光掃向同父異母的弟弟,臉上露出冷酷的笑容,“至于那些珠寶,都是我親媽的陪嫁,我給自己媳婦兒做聘禮,我敗壞你吃飯用的狗碗了嗎?”
“你……”狄遠豁然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尖聲叫道,“狄刃!你別太過分了?!?p> “乖,叫大哥!不然按照家規(guī),我可以打斷你的狗腿?!钡胰心樕下冻鰵埲痰男σ?,只看得狄遠渾身一顫,隨即,男人轉(zhuǎn)頭看向自己父親,滿臉陽光燦爛的笑容,“是吧,老爸?”
二十多年前,當他父親娶已經(jīng)懷孕的蕭槿時,他曾奮力反抗,當時,父親就是這么叫囂:“叫我父親,你阿姨肚子里懷著你的親弟弟,給我記住了,否則,我打斷你的狗腿?!?p> “煜哥,小刃還小,不懂事,別這么對孩子?!崩^母當著父親的面,好心維護他,背地里卻搶走他所有的一切。
父親的寵愛,傭人們的照顧,甚至,不讓他進入帝都高等學府學習,直到有一次,繼母讓他把母親留下的首飾給她戴一戴,狄刃用首飾盒子砸了她。
那一次,蕭槿額頭都被砸破了,鮮血長流,滑過她的臉,她尖聲驚叫,叫了他父親回來,父親狠狠的打了他一頓。
蕭槿表面上說著沒事,說他還小,不懂事,暗地里卻一次又一次哭得梨花帶雨,向他父親控訴,說她這個繼母如何如何的不好做,說他年紀還那么小,卻如何如何的心思惡毒,而表面上,她還是會對他很好。
那個時候,狄刃就已經(jīng)明白了,一切都是虛偽的,只有遠在天堂的母親,才會真正的對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