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小心!”瀾兒驚恐的聲音劃破雅座大廳。
只見不知道從哪里飛過來的流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孟子吟的右側(cè)速度極快地飛了過去,哐當一聲定在了她身后的墻壁上,剛剛箭鏃飛過的時候,距離她的面頰不及一寸,驚險萬分。
孟子吟想都沒想,迅速俯下身子,躲在了小幾的底下,她環(huán)抱住瀾兒,讓她也蹲下,孟子吟心里想到,剛剛應(yīng)該只是個提醒,接下來說不定會有很多箭鏃,她們坐著的地方四周敞亮,一下子根本跑不出去。
說時遲那時快,對面舞臺上不知是誰一聲號令,漫天的箭鏃好像雨點般落下,孟子吟大叫著,快趴下,趴下,雅座里的人很多,有的反應(yīng)過來趴了下來,有的躲在了柱子后面,但還有很多人就沒那么走運了,慘叫聲不絕如縷,好一陣子放箭的聲音才停了下來。
孟子吟和瀾兒顫巍巍地從小幾下出來,大廳里已經(jīng)是一片慘狀,有的人甚至身中七八箭,倒在血泊中,孟子吟捂住了瀾兒的眼睛。
這是怎么回事兒呢?
孟子吟當前一副村姑扮相,而且容貌也改了很多,這箭應(yīng)該不是沖著她而來,那究竟是誰惹了這樣的禍事,還牽累了這么許多無辜的人呢?
“英子!你沒事吧?”小虎三兩步地奔到孟子吟的身邊,剛剛事發(fā)時,他正在一個轉(zhuǎn)角處坐著,前面有墻壁擋著,并沒有受傷。而剛剛事發(fā)又突然,他也沒有來得及反應(yīng)。
“小虎,我沒事。”孟子吟看著她說。
燕歸樓里早已亂作了一團,哭喊聲、呼救聲不絕如縷,顯然誰也沒有預(yù)料到這場禍事的來臨。
小虎左邊攙著孟子吟,右手拉著瀾兒,很快退回拐角隱蔽起來,孟子吟轉(zhuǎn)過身,視線向著剛才她坐著的地方看去,離她不遠,剛剛在閑聊的幾個人當中,好像有人被箭射中了,其余的人都圍著他,那名穿著紫色薄紗的女子似乎在幫他包扎,那女子時不時地會面向孟子吟這一側(cè),孟子吟這才仔細看清她的面容,不知怎的,她竟覺得那張臉好像在哪里見過,分外熟悉。
“小虎,咱們得馬上找個機會出去,一會兒官府的人應(yīng)該要到了……”孟子吟看著小虎,小虎點點頭,他們都很清楚,如果官府的人盤查起來,孟子吟和瀾兒的身份是說不清的。
他們趁著人群紛亂,尋了個時機從來時的樓梯口狂奔而下,然而剛剛踏下最后一級臺階,便被官差攔住了。
孟子吟心中直呼糟糕,但是眼下十幾名官差就在他們眼前,根本無法硬闖,三人只好定定地站在了原地。瀾兒緊緊攥著自家阿姊的手,大氣也不敢出。
領(lǐng)頭的官差氣沉丹田大喝一聲:“樓上樓下的人都請聽,煩勞待在原地別動,我等公門之人需要徹查此地!”
“還徹查什么呀,兇手怕是早就逃了……”人群中有人嘀咕,一名耳尖的官差立即把佩刀擋在那人胸前,示意他不要亂說,人群中切切擦擦的聲音終于沉寂了下去。
“你們是什么人?”一名官差問道。
孟子吟她們站在樓梯的拐角處,一時間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問你們吶!你們家住哪里,做什么營生?”那名官差接著問道,聲音大了很多。
孟子吟弓著腰咳嗽了兩聲答道:“差役大哥,小女子和妹妹是城外月塘人氏,今日來金陵拜訪親戚,平時在家就是務(wù)農(nóng)為生?!?p> 差役上下打量著她,又看了看旁邊的小姑娘,視線最后落在了看起來身姿非常魁梧的小虎身上。
“你呢?大個子?!?p> “我?”小虎看了孟子吟一眼,道:“俺叫祁小虎,家就在金陵城中,然后俺就在碼頭做工,平日里搬搬抗抗的……”
差役在手里的小本子上勾畫著什么,隨即又問道:“你們倆什么關(guān)系?”
孟子吟答道:“表哥,他是我表哥,剛剛說的親戚就是他?!?p> 差役點了點頭,許是看不出這三人有什么特別之處,心里琢磨著趕緊結(jié)束例行問話,好快快回家。
“行,你們走吧!”
看那差役擺擺手,要放行,孟子吟三人就要拔腿而走,正當這時,他們卻被一個聲音攔住了。
“慢著!”
孟子吟身前被一柄劍攔住,她一驚之下,猛的回頭。
來人一身官差模樣的打扮,究竟是誰,她并不認識,只見那人一邊攔著他們他們的去路,一邊與旁邊的人耳語了幾句,隨即又對他們說道:“你們?nèi)齻€,跟我來?!?p> 祁小虎和孟子吟對視了一眼,二人的心撲撲撲的狂跳,彼此幾乎可以聽到心跳的聲音。當下也沒有什么辦法,只好跟上那人的腳步,是福是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別磨蹭,快跟上!”那人已經(jīng)邁著大步跨出門檻而去。
出了燕歸樓的大門,又向前七拐八拐了幾個巷子,小虎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請問官差大哥,您要把我們幾個帶到哪里去?”
正說著,前面那人忽然停住了腳步,緩緩轉(zhuǎn)過身來,對著孟子吟說道:“孟姑娘,不是說好了我?guī)湍憔热说膯???p> 孟子吟看著這人一副陌生的面孔,一時間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那人看孟子吟疑惑,沖著她笑了笑,左手在自己脖頸摸索一陣,然后猛地一撕,一張完整的人皮面具就從他臉上生生剝落,祁小虎嚇了一跳,趕緊將孟子吟和瀾兒護在身后。
而此時,孟子吟已經(jīng)看清了這個人的長相,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葉琛。
孟子吟看著他,心下有些慚愧,算上這次,葉琛已經(jīng)是第二次施以援手了,而且還是在自己悄無聲息地跑路之后。
孟子吟拍了拍小虎的胳膊,對他說:“這就是先前在亂葬崗搭救我的葉公子?!?p> 小虎這次放松了警惕,表現(xiàn)出幾分友好來,只是他突然想起孟子吟先前和他說過,向葉琛報信的事情,覺得事有蹊蹺,不可松懈。
“葉公子,你為何向子吟說,是我報的信?你我二人根本素未謀面!”
葉琛將人皮面具塞進身上的荷包,看著小虎道:“抱歉了小虎,我得知孟姑娘從牢獄中脫身,主要是牢獄之中有我的人手,即使孟姑娘不選擇自己脫身,我也會想法子把她救出去的?!?p> 說著,他又將臉轉(zhuǎn)向孟子吟,接著道:“孟姑娘,當時某實在不想透露自己買通牢獄之人的商人手段,便隨口說了是接到小虎的消息,多有得罪。”
孟子吟將信將疑地點點頭,問道:“那你費盡心力救我是因為……我救過你妹妹?”
對于這一條,葉琛倒是極為誠懇地點點頭:“孟姑娘,世人都說商人奸詐,但為商也需重情重義,當年大恩,葉某謹記于心?!比~琛說著,將右手放在胸口,深深一福,態(tài)度看上去極其謙卑虔誠,孟子吟看著,也不好再說什么。
“葉公子,是我誤會你的一片好心了。”孟子吟也俯下身去,鞠了個躬,身旁的瀾兒學(xué)著阿姊,彎下腰去。
“事不宜遲,我們得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比~琛看著孟子吟他們,堅定地說。
孟子吟這時才再次看清楚葉琛那迥然不同的一雙眸色,剛才慌亂之中,她只顧著忐忑了,都沒來得及仔細看葉琛的瞳仁,其實只肖定定一看,這一藍一黑的瞳色是絲毫掩蓋不住的,即便是易容,不過也是改變皮相罷了。
接下來便是由葉琛帶路了,他似乎對金陵城分為熟悉,那條小巷,那座小橋,都像是在他腦海中深深刻鏤,讓兩個從小在金陵城中長大的孩子——孟子吟和祁小虎都自愧不如。
約莫一刻鐘時間,他們來到一個小巷子的盡頭,盡頭有一扇木門,看上去極其不起眼,葉琛伸手去扣動門環(huán),不多時,門便吱呀一聲從里面打開了,前來開門的,是一位雞皮鶴發(fā)的老人,他左手拄著一根刻滿奇怪花紋的木杖,那木杖足足高出他自己一尺,拿在手上看上去并不輕松。
一行人進入門去,葉琛恭敬地向那老者問好,老人卻只陰沉著臉點了點頭,并沒有多說什么,那個樣子看上去,就是讓他們隨意的意思,孟子吟這么理解。
正當大家跟著葉琛的腳步,準備進入廂房時,那老人咳嗽了一聲,道:“公子,這女娃子是誰?”
孟子吟愣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老人是在問她這個大女娃子,還是瀾兒這個小女娃子。
這時,葉琛卻回過頭來說道:“這位姑娘是孟將軍的養(yǎng)女?!?p> 老者聽了,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孟子吟,再次點了點頭,隨即抱拳退下,不再多言。
廂房里倒是應(yīng)有盡有,別看這小院里光禿禿的,和那燕歸樓沒法比,但是屋里的陳設(shè)卻比之不相上下,這一天折騰下來,孟子吟早都散架了,此時只想在哪里靠一靠,躺一躺。瀾兒更是餓得兩眼冒金星,說好的去燕歸樓吃飯呢,飯沒吃著,卻差點吃了官司。
“諸位稍等,姜伯一會兒會把食物給大家拿過來,桌上有酥餅,可以先將就一下……”
說著,瀾兒已經(jīng)拿了塊餅吃了起來,或許是太餓的緣故,她竟覺得這普通的酥餅簡直堪比人間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