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雞到底是何方神圣?”
大野牛一不小心掉進(jìn)阿朱兩眼的星辰世界中,險些被駭死,碩大的牛頭因?yàn)轶@懼而直冒熱氣,這下不敢再抬頭去看。
只是耷拉著頭,老老實(shí)實(shí)找了處離阿朱遠(yuǎn)的角落臥了下來,嘴里還不停喘著粗氣。
“餓便先餓著吧,不過就是一晚上?!?p> 大野牛心里雖然有些不甘,但是也不敢再造次,在角落里悶著牛頭一聲不敢再吭。
阿朱單腳立在大槐樹的枝頭,歪著頭向下看。見大野牛老老實(shí)實(shí)找了個旮旯臥下,腳下的大槐樹一聲不吭裝睡,知道兩人的矛盾已經(jīng)被自己成功調(diào)解了。這才輕輕放下另一只懸在半空的腳,趴回了枝頭,把頭埋進(jìn)翅膀里,靜靜睡了過去。
一夜無事。
第二天,天色大亮之時,張玄才慢悠悠從房間里走了出來,長長伸了個懶腰。
阿朱早已躍下枝頭,在院子里閑庭信步般尋找著前幾日落下的米粒。大野牛昨晚卻是又嚇又餓,半夜才好不容易睡著,這會聽見張玄走了出來,緩緩揚(yáng)起牛頭,睡眼惺忪。
門外陽光和煦,空氣清新,又是一個好天氣。如此好天氣,自然又是讀書好時光。
長呼了兩口氣,張玄便又回到房間,取了本古籍來到石桌前。
那阿朱眼尖,見張玄手里拿了書,知道又要讀書了。原本還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這下竟然慌慌張張,占座一般呼扇著翅膀飛上枝頭,找了個視野好的樹枝上坐了下來。
大槐樹也不敢落后,粗壯的樹干使勁往前傾,似乎要盡力讓自己離張玄近一些。用力之時,干硬的樹干被生生彎折出一個弧度,發(fā)出吱吱的聲響。
倒是臥在旮旯里此時還睡眼朦朧的野牛,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憨傻般地看了看阿朱,又看了看大槐樹。
“它們這是做什么?”
但是看見厲害異常的大公雞此時也全神貫注地蹲在枝頭,知道定是有大事要發(fā)生,也趕緊從旮旯里站起身來,站在張玄面前一丈外的地方。
自己的朗誦能被他人欣賞,倒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
盡管,聽眾只是一只公雞、一棵槐樹和一頭憨牛。
張玄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輕輕翻開了泛黃的書頁。他今天誦讀的是《莊子》中的《智北游》篇。
雙唇翕動,口中金石之音隱然迸發(fā)!
“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注然勃然,莫不出焉;油然寥然,莫不入焉。已化而生,又化而死。生物哀之,人類悲之。解其天韜,墮其天帙。紛乎宛乎,魂魄將往,乃身從之。乃大歸乎!”
第一個字剛從張玄口中發(fā)出,站在庭院中的野牛腦中竟然瞬間嗡的一聲!
一片空白!
緊接著,一股玄妙之力從自己身體猛地升騰而起,迅速席卷至周身各處,如同靈力灌注!
野牛只感覺周身越來越輕,越來越輕,飄飄然間,一聲極其輕微的聲音從自己腹中發(fā)出,
噗的一聲,有如新種破殼。
張玄誦讀之聲時急時徐,急時,有如傾盆大雨落九天;徐時,有如春風(fēng)化雨潤萬物。
恍惚間,張玄誦讀之聲中的春風(fēng)化雨與傾盆大雨,竟真的如同實(shí)物一般,慢慢澆灌進(jìn)了野牛腹中。
那顆剛剛破殼的種子,盡情吸吮著誦讀之聲送來的各式雨水,盡情滋養(yǎng)著自己體內(nèi)的蓬勃之力,
緊接著,慢慢抽出稚嫩的細(xì)芽,隨即慢慢舒展開來......
好幾次,野?;秀遍g險些摔倒,于是干脆又跪在了院落中。
野牛身旁,大槐樹與大公雞靜靜聆聽,同樣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此時,數(shù)百丈外,湍急的白水河中,一個碩大的黑影在白水河的急流中奮勇向前,四只爪子不停地?fù)潋v,身形看起來有些笨重,但是在水中速度卻是極快。
游著游著,耳邊那股若有若無的金石之音越來越清晰。
每聽清一個字,周身的血液就仿佛注入一分氣力,漸漸聽得多了,四只爪子擺動的速度也漸漸快了起來。
碩大的黑影似乎有些興奮,
“到了,到了,我的機(jī)緣就要到了......”
口中自言自語間,四只爪子便更加賣力地向前劃去。
..........
山腳小院中,不知過了多久,張玄終于誦讀完最后一字。
環(huán)繞在四周的金石之聲漸漸消散,四周又陷入一片寧靜。
那公雞、槐樹和野牛依舊沉浸在剛才金石之音的玄妙之力中,還遠(yuǎn)遠(yuǎn)沒有回過神來。
張玄滿意地放下了手中的那本《莊子》,但是想了想,似乎有幾句沒有完全弄懂,又似乎是意猶未盡,便又重新拿起,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
再細(xì)細(xì)體味著《智北游》中那些酣暢淋漓的句子,張玄暗自思索,時而低眉淺吟,時而揚(yáng)首深思,過了一會,終于融會貫通,張玄才最終放下了那本古籍,長長舒了一口氣。
剛才的那番誦讀,不僅清除了胸中郁積的許多濁氣,還令張玄對這篇《智北游》的領(lǐng)悟更加深了一些,體內(nèi)的那道氣更是增強(qiáng)了一分。此時,一片神清氣爽。
“咦?這憨牛怎么又跪在了院子里?”
張玄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面前的野牛似乎不太對勁,
“憨牛,為何跪在院子里?”
聽到張玄叫它,那野牛瞬間如夢初醒,仿佛從一片混沌中一下子跌了下來,竟然一下子跌倒在院子里。
“咦?”
那野牛見自己失態(tài),慌忙掙扎著站起身,低垂著牛頭不敢去看張玄,
“啟稟仙長,俺老牛剛才....俺老牛剛才......”
野牛想要向張玄描述自己剛才的感受,奈何自己一向嘴笨,此時心里又急,就更加說不出什么,一時急得搖頭晃腦,嘴里卻只是大喘氣。
張玄看了奇怪,但是見那牛急得牛角都要甩出去了,趕緊止住它,
“好了,好了,等你想好再說罷.....”
“對了,今日說是要帶你去找一處草場的,差點(diǎn)忘記了?!睆埿牧伺哪X袋,
“知道你也應(yīng)當(dāng)餓了,這就隨我去吧?!闭f完,張玄便向院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