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打賭
小花從袖中取出一串碧海色的晶瑩珠子串成的念珠，粒粒飽滿欲滴，念珠上肉眼無法看清的小字刻滿了《金剛般若波羅蜜經(jīng)》，初看上去宛如天成的龜裂。念珠飛入秦洛手中，手感柔軟溫涼，入手之中不知為何，心靈深處的種種齷蹉、緊張、不安都一掃而空，整個人短暫進入了大自在的境界。
就算是對這等工藝品沒有任何了解之人，也能感受到其價值昂貴。
事實上，小花不愿占秦洛便宜，對這串元珠的報價還是往少里說得。
烏黛眼中露出恐懼之意，看來小花是勢在必得帶走白柔，殺死自己了，就連碧海幽珠冰心念珠這等絕世珍寶都拿出來了。這次秦洛還能找什么借口推脫？
“怎么樣，如何？”
“很好?！?p> “很好便是同意了。”
“不錯。”秦洛點點頭，滿意地將念珠收入袖中，認真說道，“這串念珠就算是一萬元珠吧，你再給我三件這樣的念珠，剩下一萬我也不要你了?！?p> 小花原本永遠平靜的臉第一次陰沉了下來。
這就有點過分了。
價值三十萬的念珠被當成一萬處理，討價還價也不是這般討價還價的。
小花雖然修的是自在性。但是菩薩低眉，亦有金剛怒目之時。
更何況他雖是僧人心腸，身中卻也藏有妖魔。他再后退，體內(nèi)妖魔也不容他后退！
小花那張干凈的臉開始像是極速腐壞一樣，一塊一塊臉皮逐漸老化，仿佛有什么可怕的東西要從這張臉后爬出來。
還抱在懷中的白柔忽然流下兩行熱淚，她覺得她有必要站出來說兩句：“你已經(jīng)做得夠多了。浩少俠。你的好意心領(lǐng)了，不過還是讓我和他走吧，你阻攔不了他的。”
白柔當然心知肚明，“浩霸霸”是為了不讓妖僧帶走自己才胡攪蠻纏五萬元珠的事情，但是她更清楚妖僧小花的可怕，就連“辟地”高手都身死他手，人類之軀武技再高也是贏不了這個怪物。對方現(xiàn)在還能心平氣和和“浩霸霸”講道理，若是把對方徹底激怒，那今晚誰都走不了。
“你是不是不想還錢了？”
秦洛低下頭，轉(zhuǎn)向她，溫和地問道。
“嗯……嗯？”
還被公主抱的白柔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少俠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不想還錢了？閉嘴！”秦洛突然爆發(fā)了，對著懷中的白柔破口大罵道，“別以為你是什么公主就不用還錢，這官司我打到皇宮去都不怕！皇帝和佛祖一起來了我也這么說！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你還不出錢就別想走人，就是在我身邊當一輩子丫鬟也得把五萬元珠還清！別以為自己長得好看胸又大，再找個莫名其妙的和尚出來演個雙簧，就，可，以，賴，賬！”
就，可，以，賴，賬。
余音繚繞，天地回響。
白柔：“……”
烏黛：“……”
小花：“……”
白柔忽然有一種感情被欺騙的感覺，她很想讓這個渣男把她的感動還給她。就在在場所有人都以為秦洛是為了保護白柔不被帶走，才一直強調(diào)錢的事情?？墒撬e了，烏黛錯了，小花也誤解他了。
他是——
真心的，單純的，執(zhí)著的只是想要回自己的五萬元珠啊。
如果小花或是在場任意一個人真的能拿出五萬元珠，那秦洛恐怕下一秒就立刻放下白柔，拿錢走人。
小花忽然雙手捂住面孔，渾身開始顫抖起來。就算雙手捂得嚴嚴實實，血液仍然不斷從他指縫之間流漏下來。
“不行了……小僧體內(nèi)的妖魔快要控制不住了……要出來吃人了……
“浩施主還請盡快離開……施主是有大慧根之人，小僧不愿……
“速速離去！……再不離去，小僧自己都控制不住體內(nèi)妖魔……”
看著對方裝腔作勢的模樣，秦洛當即一聲冷笑：“嚇唬誰呢，我還洪荒之力不受控制呢。從小就是被嚇唬大的，當初看《怨咒》的時候91分鐘片子愣是沒眨一下眼睛，你現(xiàn)在往臉上弄點血跡就能嚇跑我？”
他向?qū)Ψ揭粩偸郑?p> “錢！”
小花緩緩松開雙手。他的腦袋忽然散了架，又像是一朵盛開的血花，忽然分成八瓣向著四面散開，濺出無數(shù)冰冷血珠。那食人的花苞再次從他脖頸之上怒放，瓣瓣血色便是它猙獰的牙齒。無數(shù)因此斷掉的血光垂落脖頸四周，簇擁著像是一條圍巾。
小花仍然站在原地，只不過他的身體還是人類，腦袋的部分卻變成了一朵不斷扭曲蠕動的血色大花。
小花小花，腦袋開花。
秦洛縮回手，倒吸了一口冷氣，向后退了一步：
“哥，對不起，我錯了?！?p> 白柔原本就潔白如牛奶的面色變成了慘白。而烏黛的反應更加直接，她的裙擺直接濕了一大片。
小花頭頂?shù)木藁ㄔ介L越大，最后竟然到了有三層樓之高，甚至遠超他的人身。直指天地，無數(shù)血色藤蔓和花瓣在他脖頸之上翩翩起舞。
夜空之下，宛如天魔舞。
就在這時，小花依舊莊嚴寶重的聲音再次響起，落入眾人之耳：
“既然施主堅持不愿將二女交出。那小僧迫于無奈，只能和施主打一個賭了。
“施主贏，帶走二女。
“若是小僧贏，還請施主不僅留下二女，施主也請隨小僧一起回到西土極樂世界?！?p> 秦洛抱著白柔又向后退了一步：
“你說，哥。”
同時他一只手悄無聲息摁在烏黛細腰之后，準備一看形勢不對隨時帶著這兩位金主離去。
半妖僧人雙手合十：
“天地不過一個圓，萬事萬生棲息其中，無論走得再快都離不開這個圓。相反，走得越快，回到原點的時間也越短。
“小僧愿意給施主一百彈指的時間，隨意在天地奔走。一百彈指之內(nèi)小僧始終坐于廟中，不離開一步，不使用神念追查施主位置。
“一百彈指之后，小僧便動。
“若是那之后仍然讓小僧追上施主，便是施主輸了；若是借著這一百彈指讓施主攜帶二位女施主逃出生天，那便是小僧輸了。和這兩位女施主的恩怨也一筆勾銷。
“如何？”
彈指為佛家對時間計算。一百彈指大約十分鐘出頭。
秦洛點頭道：
“哥，我聽你的?！?p> 他沒有拒絕的理由，原本在小花變成半妖之后，他就準備帶著二女逃命了?，F(xiàn)在對方竟然主動給他一百彈指的時間逃命，那更是極好。
看著小花這無比自信的鬼樣子，秦洛真的很想看看，對方在見識了自己真正速度之后的表情。若是換做一個普通武者，沒有馬匹的情況下十分鐘內(nèi)確實走不出荒野多遠，被隨后趕到的小花追上可能極高。
可是他秦洛是什么人？
給我一百彈指？足夠我直接跑出茫?；囊?，逃回大都市了。
兄弟你不知道你在和誰打賭，你會后悔的，真的。
事實再一次證明，當初全在速度真是個無比踏馬英明的決定。若是選擇平均分配，或是全加在力量上，自己也絕對正面硬鋼不過這個怪物。
小花抖了抖被血沾污的白袍，席地而坐。
“那么。
“第一彈指，開始……”
一個了字還沒有出口，秦洛直接抄起烏黛和白柔化作一道離弦之箭，飛出古廟。
他的身影在地平線上越來越小，越來越小，連第一個彈指都沒過，就消失在了小花的視野中。
小花仍然穩(wěn)如泰山，頭頂血蔓沸騰。只不過他“看著”秦洛消失的方向，“表情”逐漸變得有些迷茫起來。
這小子……
真的是人嗎。
這也太快了吧？
這踏馬真的是人類的速度？
他原本和秦洛打賭，心里滿打滿算對方的速度比馬匹還快上一倍。一百彈指之后自己仍然綽綽有余追上對方。
可是現(xiàn)在看來，這小子的速度何止比馬匹快上一倍？
五倍都不止了！
現(xiàn)在古廟內(nèi)只留下小花一個人在原地是一臉懵逼，。
才剛剛過去三彈指，帶著兩人的秦洛就跑出了自己原本預計的范圍，完全消失在了自己感應中。
這……
這就有點尷尬了啊。那自己現(xiàn)在是追呢，還是不追呢。
虧自己之前還說出天地是一個大圓這么裝逼的臺詞，現(xiàn)在要是撕破臉皮追上去，他小花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丟不起這個人啊。
可是再不追，如果對方一直保持這個速度，很快就能逃出自己的控制了。
十彈指之后……
一個陰測測的聲音在僧人耳邊響起：
“小花，就連我都感受不到那三人的位置了?！?p> 白衣僧人心起波折，打坐姿勢卻仍然紋絲不動：
“我知道?！?p> 血花再次冷冷道：
“你知道什么？今天若是吃不到活人，我就把你吃了填肚子。”
小花現(xiàn)在很踏馬尷尬，但他也不能說什么：
“再等一會兒?！?p> 血花追問道：
“再等多久?！?p> “還有九十彈指。”
“還有九十彈指？”血花要瘋了，咆哮道，“你知道個屁，再給他九十彈指，他踏馬都能逃回到正雀皇朝的帝都天安城了，那我們還追個屁？”
這妖魔簡直要氣瘋了，這是人干出來的事情，這真的是人？
之前小花和秦洛打賭時，這血花沒有阻止。因為它也看不起人類這種低劣弱小的生物。就算給你一百彈指先跑又如何？一會兒追上你還不是輕輕松松的事情。
可是現(xiàn)在它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徹底錯了。
錯的離譜。
這混蛋……
未免也太能跑了。
它踏馬這些年跟著小花闖南走北，吃過無數(shù)頂尖高手，宗門強者，可是這么能跑的人類還是真的第一次看到。
服了，服了，真的服了。
雖然它不是人，但是秦洛是真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