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nèi)的空氣仿佛透著寒意,丫鬟們緊低著頭,大氣不敢出一聲。
病床上的柳如煙正欲說話,不料,柳老爺那妾室已然沖到柳夫人跟前。
“秦霜!平日里我叫你一聲姐姐,是看在老爺?shù)拿孀由?,今日你膽敢沖撞老爺!看我怎么收拾你!”說著抬手就要打人。
“住手!”柳老爺一聲呵斥,捉住妾室的手腕,將她往后一拉,“放肆!這個家有我在,還輪不到你來教訓(xùn)如霜?!?p> 身后的春桃眼疾手快,忙不迭扶?。骸笆捯棠铩?p> “老爺!你……”柳老爺?shù)逆倚帐捗噬?,本是柳夫人秦霜的陪嫁丫鬟。此刻見柳老爺依舊護(hù)著那秦霜,她眼里的恨意根本藏不住,更是氣得渾身發(fā)抖。
柳老爺卻不看她,倒是扭臉吩咐翠竹:“夫人倦了,扶她回房休息?!?p> “是!老爺?!贝渲袼貋砉郧闪胬?,扶著柳夫人出了門。
“老爺!”蕭彩蓮心頭的怒火難消,走上前欲爭辯幾句。柳老爺臉色一沉瞪了瞪她,嚇得她只好把想說的話咽回肚里,收斂起所有的怒氣和恨意,福了福身子,柔聲說,“想必老爺和如煙有要事詳談,妾身先行告退?!?p> 柳老爺微微點頭。
蕭彩蓮在春桃的攙扶下緩緩離開。
“老爺,小姐醒來還未曾進(jìn)食,奴婢去做點吃的送來?!甭牭搅蠣敽土鐭熡惺乱?,秋菊即刻找理由逃走。
屋內(nèi)只剩下柳如煙和柳老爺兩個人。
柳如煙創(chuàng)作這本漫畫時,里面的人物多多少少參考了身邊的人——柳夫人溫溫柔柔,對畫中柳如煙關(guān)心備至,有畫廊老板娘的影子;柳老爺則整天黑著臉,給人一副不好相處的感覺,很像她的那些叔叔伯伯們;甚至畫中柳如煙的形象,她也多多少少代入了自己的樣貌身材。
柳如煙之所以這樣設(shè)定,是有一定緣由的,她從小父母雙亡,也許骨子里渴望母愛渴望得到關(guān)心,因而唯一對她好肯收留她照顧她的畫廊老板娘,對她來說就像母親一樣。
而父親的形象,難免會被叔叔伯伯們的態(tài)度影響,以致于她很難畫好柳老爺這個角色,常常前后矛盾。
收回思緒,柳如煙不禁偷偷抬眼打量柳老爺,這個自己筆下的紙片人,如今真真切切站在她面前。漫畫里,柳老爺?shù)膽蚍莶⒉欢?,也不曾和畫中柳如煙推心置腹聊過天,說是父親,也無異于熟悉的陌生人。
“煙兒?!币膊恢聊硕嗑?,柳老爺走到柳如煙床前,意欲坐下,又稍顯尷尬,他斟酌著詞句,“剛才,你小娘的話……”
“爹爹,”柳如煙強(qiáng)打起精神,撐著身子坐起來,“女兒如今這個樣子,您還是執(zhí)意要把女兒嫁出去嗎?”
“興許沖一沖喜,你的病就好了?!泵鎸ψ约旱倪@個女兒,柳老爺?shù)男睦镆埠苊?,“此事也關(guān)系著柳宋兩家的名聲,這門婚事,在你未出生時已然定下。前幾日,你宋伯伯又提起這件事,爹爹實在推脫不開,只得應(yīng)下?!?p> “難道宋伯伯他們不知女兒病得嚴(yán)重快要死了嗎?”柳如煙雖然怕死,嘴上倒也不忌諱,“如果女兒剛嫁過去就死了,不會有損柳宋兩家的名聲?”
“總之!此事我已經(jīng)和你宋伯伯約定好,他取走了你的生辰八字,待擇個良辰吉日,宋家就會迎你入門?!绷蠣斈樕陨砸蛔?,“爹爹見你與那宋霽青梅竹馬情投意合,甚是欣慰?!?p> 柳如煙只得心里苦笑一聲:和那宋霽青梅竹馬情投意合的,是畫中的柳如煙。宋霽不過是我筆下的其中一個人物,何來感情一說。
“爹爹……”柳如煙還想說些什么,被柳老爺揮揮手打斷了。
“如此,就算定下了。你好生歇著,養(yǎng)好身體開開心心出嫁。”頓了頓,他又接了一句,“你定會好起來?!?p> 說罷,便轉(zhuǎn)身離開,像是在逃避什么,腳步飛快。
柳如煙悶悶地躺回去。她根本不想嫁人,她滿腦子想的都是怎么活下去,怎么逃離這里回到現(xiàn)實世界。更何況,在她的劇本里,畫中柳如煙過世僅半年,那宋霽就另娶他人。
“簡直就是個渣男!”柳如煙憤憤地想,而一轉(zhuǎn)念,“渣男?那也是你親手塑造的渣男——人造渣男!”
柳如煙下意識伸手摸向枕頭底下,底下空空如也什么也沒有,她一拍腦門:“柳如煙啊柳如煙,你已經(jīng)穿越進(jìn)了畫中的世界,哪來的手機(jī)……天吶!穿越一點兒也不好玩,太無聊了!”
原來,她下意識伸手去摸手機(jī),用來打發(fā)無聊的時間,卻忘了自己身處何處。
久病不起——命不久矣——嫁為人婦——吐血而亡——夫君另娶……這就是畫中柳如煙的經(jīng)歷。
柳如煙心中懊惱更甚:都叫柳如煙,你自己本身已經(jīng)夠苦了,何必折磨這畫中的柳如煙?為何不肯給她一點甜?如今倒好,自己成了畫中人,這些苦難,你且一一品嘗!
“小姐。”一聲輕喚,將柳如煙的思緒拉了回來,進(jìn)來的卻不是剛剛?cè)ト≡缟诺那锞?,而是翠竹。她湊近床邊,臉上的表情有些猜不透,“宋公子來了?!?p> 柳如煙自然明白她口中的宋公子是何許人也——正是她筆下的“人造渣男”宋霽——不出意外,亦是她未來的夫君。
“哦。來就來了吧!”柳如煙表現(xiàn)冷淡。
翠竹心覺有些奇怪,若是往常,小姐聽到宋公子的消息,總是會紅著臉拉住自己問長問短,今兒個怎的毫不關(guān)心?
“宋公子是來跟老爺提親的?!贝渲袢滩蛔≌f出了宋霽此次前來的目的。
“什么?!”柳如煙一激動,從床上彈坐起來,瞪圓了眼睛,“他這么快就來了?”
翠竹見柳如煙突然反應(yīng)激烈,只當(dāng)自家小姐是聽聞心上人前來提親,興奮所致。她哪里明白柳如煙此刻焦躁不安的心情,因而掩嘴偷笑,說:“正是!宋公子恐是等不及要娶小姐您呢。他呀……”
“不行!”柳如煙說著翻身下床,全然不顧自己病懨懨的身子,“翠竹,把我的衣服拿來!我得去會會他,把話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