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6000年,原始紀(jì)元4000000年,兩河流域
沃爾德把自己全身都浸沒在河水里,只留下自己的腦袋露在外面。盛夏毒辣的太陽狠狠地把熱量扔到大地上,使人們都快要被曬化了。但沒有人能像沃爾德這樣悠閑地在河水中避暑,他不用干采摘之類的活計,也沒有部落的老人嘮叨他。主要是因為,他被放逐了。
沃爾德本來是個挺好的小伙子,努力收集食物,努力耕種,努力獵取,他身體結(jié)實,是部族里的勞動主力。但是近來,他總是會產(chǎn)生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并著急著去付諸實施。
他曾經(jīng)召集了部落里所有的婦女,叫她們用索子纏系成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東西,并最后把這個東西扔在河里,然后派幾個人每天看著,半天一次地把它從河水中撈出來。
奇怪的是,每次撈出這個東西,總會有一大片平時難得一見的大魚被纏在網(wǎng)子里,沃爾德管這個叫“漁網(wǎng)”。
“這個家伙腦子壞了,竟然整天跟女人們泡在一起,嘻嘻哈哈,成何體統(tǒng)?”這是部落長老們對沃爾德的一致評價。大人物的看法那自然是至高無上的,讓人無可反駁的同時,他們自動忽略了沃爾德讓整個部落每天都有鮮魚吃的貢獻。
光是傷風(fēng)敗俗也就罷了,可是幾天前,他還做出了一件震驚整個部落的大壞事,這使長老們徹底無法容忍他了。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沃爾德看到族人們每天在一眼望不到邊的田壟中翻土,播種,揮汗如雨,收獲卻總是少得可憐。就如同世界上所有喜愛開動腦筋思考的人們一樣,沃爾德也想要用自己想出的辦法解決事情。一開始他想,是人手不夠,可是想來想去,也沒辦法使人變多。因此,當(dāng)他出去狩獵,并看到了成群的紅野牛時,他茅塞頓開:“為什么一定要憑借人力呢?”
于是他說干就干,他帶了獵叉、繩索和部落里最精壯的十幾個青年來到了野牛的地盤。沒想到,野牛并不愿意就這么輕易地被拴著鼻子帶走,于是野牛群大發(fā)雷霆,向沃爾德他們發(fā)動了沖鋒。幾輪來回踐踏下來,十幾個人,就剩下了四個。他們灰溜溜的逃回了營地,但他們滿身的傷痕并未受到長老們的安慰。長老們問明原委后,當(dāng)機立斷,下令將受傷的沃爾德架出了營地,直接扔在了幼發(fā)拉底河畔。
沃爾德使勁敲敲腦袋,從水里坐了起來。仰賴他的身體素質(zhì),他的傷很快就好了。和他要好的一位年輕人,還給他留下了相當(dāng)?shù)氖澄?。所幸附近并沒有什么大型的野獸,水牛也不是那種記仇的主。不然這樣孤身一人,活不過一個星期。
隨著時間的積累,他的想法也變得越來越多。但想法終究只是想法,他卻沒有力量去實施。他又驚喜又煩惱,喜的是這些想法太奇妙了,惱的是他記不了太多,他會遺忘,而這些對人們有益的點子,他不能忘。
猛地,他的頭腦里有什么閃了一下,像是漆黑的夜空中忽然掠過一道閃電,他又有了一個想法,這個想法從未有過的清晰:我要把它們寫下來。
但是“寫”又是什么?是背下來?是畫?好像都不是。但這個“寫”無疑是最好的打敗遺忘的方式。他拿起一塊石頭,猛地砸在地上,石頭碎成無數(shù)塊,它撿出一塊前鈍后尖的碎片,又拿了一塊完整的石頭,鬼使神差的走到了一面石壁旁,用尖石抵住石壁,左手石頭砸了上去,“嚓”,一條刻痕出現(xiàn)在眼前。他點點頭,又揮起手中的工具,一條一條的刻了起來,一條魚刻成了,接下來是一張網(wǎng),一個人一頭?!d奮無比,頭腦中的想法紛紛化作刻痕流到了石壁上。
慢慢地,他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刻出的圖形上?!斑@個太大了,得小一點;這個太復(fù)雜,怎么才能讓它變得又簡單又能看懂?”……
就這樣,她越刻越順手,越刻越高興,簡直像是如使臂指般的用著這些符號。這些橫豎就是思想的凝固態(tài),沒有滯礙,沒有停頓,他達到了一個行云流水的境界。當(dāng)他放下工具,滿意的呼了口氣時,他沒有想什么,一片清明。
瓦爾德離開了,但他不知道,有很多部族,在經(jīng)過這片石壁時,都會駐足凝望。有的人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將這些筆畫一點點記在心里,并帶回自己的部族,包括他那些稀奇的想法。
他不知道,當(dāng)他刻出那些字時,有一個老頭子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撫須微笑。他更不會知道,他生活的地方叫做美索不達米亞平原,緊靠波斯灣。他不知道他被后世的人稱作蘇美爾人,而符號被稱作楔形文字。
他不知道,好像一切都已注定,都在按著一只看不見的手的指引向前。
當(dāng)他刻出最后一筆時,那一剎那,歷史發(fā)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時間線錯開了。持續(xù)了將近600萬年的原始紀(jì)元戛然而止,文明的新歷程就此展開。
而這一切,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