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為弓，腐草為螢?！币灰徽躁P(guān)瑩瑩日記
張謙看了看其他人的眼睛，他本以為只是因為白少站在和他對面的位置，眼中才能反射出如此多的光點，但他發(fā)現(xiàn)白少身旁的李佳兒的黑眸中，卻只有一個小點。
張謙一想，確實，在人的虹膜的弧度上，即使面前有一片光幕，在別人眼里，眼睛上也只是會出現(xiàn)一個小圓罷了，更別提現(xiàn)在這間主控室里稀疏的視窗了。
那白少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JORDAN顯然也嚇了一跳，但他明顯還是沒有明白白少所說的“資格”究竟指的是什么。他定了定神，嘲弄地說：“不會吧？白少您指的資格就是這個嗎？這個美瞳倒是還挺好看。。?！?p> “住口！”突然，武總的聲音傳了出來，聲音中竟然罕見地帶上了一絲怒氣。“我今天就不應(yīng)該帶你出來。白少的眼睛給外人展示的機會有多難得？他一般只給自己最信任的人看，或者是他認(rèn)為與自己有對等能力的人，再或者就是完全不識天高地厚的宵小之輩，你認(rèn)為你自己屬于哪種？能力不夠就應(yīng)該好好學(xué)習(xí)，還有什么功夫在這里賣弄唇舌？”一番突如其來的斥責(zé)，使得JORDAN也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了。
“白少的眼睛？”張謙聽出了武總聲音中的一絲敬畏，不由得啞然失笑?！澳鞘窃趺椿厥?？”
“呵呵，張謙同學(xué)也別誤會了，我的眼睛，只不過是有點異常罷了，加之有了一點不同于常人的能力，我的幾個無聊的朋友就給它起了個名字，叫什么‘千面星瞳’，其實還蠻貼切，但就是感覺很羞恥，所以大家聽后就忘了吧。”
“大家應(yīng)該知道，人的眼睛外圍一共有三層膜，鞏膜、角膜與虹膜。其中遮光性能最強的，就是中間的角膜。不論是人還是動物，角膜都是極為重要的，外界的光線有70%都是由角膜收集起來后呈遞給后方的晶狀體，之后才能在視網(wǎng)膜上成像。”
“我的角膜，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并非是像一般人那樣的光滑球面，而是一種類似菲涅爾透鏡【注】那樣的切面。大家都知道‘割圓術(shù)’，在求圓周率的近似值時，把幾何體的邊無限等分，最后積分成的表面，雖然是由無數(shù)個極微小的線段構(gòu)成的，但其形狀已經(jīng)及其與圓周相似。我的眼睛原理也與之相同，雖然遠看上去是球面，但其實是有許多切面構(gòu)成的。我曾讓專門的機構(gòu)檢測過，共有五百一十二個大小不等的切面。”
“這些切面，每一個都類似一個感光點，每一個光點都會最終投影到我的視網(wǎng)膜上并成一個像。換言之，我這雙眼睛就像是昆蟲的復(fù)眼，只不過昆蟲的復(fù)眼每一個都有其獨立的成像區(qū)，各司其職，而我的眼睛，雖然有幾百處可以聚光的地方，但最后匯聚時，還是只能匯集于視網(wǎng)膜上。”
“?。窟@樣的話，大腦接受的光信號可是普通人接受的百倍之多啊，你能承受得了嗎？”張謙不禁驚呼出聲。
“那是當(dāng)然不行的，我出生的時候，我父母就被告知，我只有兩條路可走：第一，失明，成為一個殘疾人；第二，強行見光，并最終成為精神衰弱，變成瘋子。兩條路都是絕路，看起來我已經(jīng)無路可走了，對不對？我的父親是一個很現(xiàn)實的人，他想要的子嗣只有一個作用，那就是為自己所創(chuàng)造的商業(yè)帝國做出貢獻，并最終接掌。我很顯然不能達成他的期望，因此他提倡將我送到孤兒院，任憑我自生自滅?！?p> “但是我母親并不同意?！?p> “我的母親是個十分慈和的人，她堅決不肯放棄我。因為她的堅持，我才得以在一個正常的環(huán)境中長大。但也是因為這樣，我到五歲之前只能蒙著眼睛，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我沒有視力，自然也沒有朋友愿意和我玩，但我從未感到過孤獨，因為我有母親，還有在我四歲那年，第一次愿意主動握住我的手的一一她?！?p> 白少說著，捏了捏旁邊女孩的手，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絲微笑，笑容和煦而溫暖，讓人如沐春風(fēng)。
“由于我母親的努力，終于，在我七歲那年，我的父親終于承認(rèn)了我，并開始著力改變我眼睛的狀況。他找專人為我打造了一副墨鏡，這副墨鏡可以偏折開可見光中所有頻率雜亂的色光，使最單純的單色光進入我的眼睛，這樣一來，我的處理難度就大大下降，不會面臨精神危機了?！?p> “不過就算這樣，最初的那些日子里，即使戴著墨鏡，我也對色彩極為敏感，一天到晚，只要睜著眼睛，我所看到的就如同一面萬花鏡，色彩扭曲、旋轉(zhuǎn)、溶解，尖銳的色彩鉆進我的腦袋，讓我失去平衡感和方向感，時間過長就會引起眩暈和嘔吐，天旋地轉(zhuǎn)中伴隨著劇烈的耳鳴，讓人痛不欲生?！?p> “但我還是堅持下來了。我一遍遍地告訴自己，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母親會安慰我，佳兒不很會表達，但她總會握著我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溫度告訴我，她是支持我的。就這樣，過了整整七年，我十五歲那年，我終于克服了切面眼的副作用，并最終得到了這雙眼睛的最大恩惠?！?p> “我擁有了‘動態(tài)視覺’?！?p> “我嘗試過在精神最集中時觀察閃電，結(jié)果那十萬分之一秒內(nèi)延伸到整個天空的軌跡，在我眼中猶如只用了十秒。”
“不止如此，我還可以同時觀察二十個左右不同物體的細節(jié)，并同時進行處理，正如你們所見的，這間屋子中的所有視窗，我已經(jīng)全部都記住了，我只用了十一秒。”
“JORADAN先生，不知這樣的資格，還能入您的法眼嗎？”
JORDAN此時已經(jīng)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白少的經(jīng)歷之跌宕起伏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他的預(yù)料。天才二字，不虧于白少一一不，只說天才的話，明顯辱沒了之前白少所經(jīng)受過的苦楚。
“JORDAN。你很優(yōu)秀，但我今天帶你來的目的，是讓你開開眼界，讓你知道，優(yōu)秀是沒有上限的，所以安靜專注地看著吧，收起你的驕傲，你會有所收獲的。”武總語重心長地說。
JORDAN不再說話了，不論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大家都知道這個心胸狹窄的人已經(jīng)不會再掀起什么波浪了。
白少也知道這種情況，他笑了笑，重新戴上了墨鏡，轉(zhuǎn)向了張謙。
“張謙同學(xué)，不好意思，今天的心情有些激動，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別見怪。那么，我們回到正題上來吧?！?p> 張謙的手掌緊了緊，他知道，接下來的對話才是今天的重頭戲，他的回答至關(guān)重要。
“能否請你為我們講講，這次研究，成功的關(guān)鍵是什么？換句話說，你們?yōu)楹斡行判恼J(rèn)為，這次的實驗一定可以成功？”
【注】奧古斯汀-讓·菲涅爾（Augustin-Jean Fresnel，1788年5月10日～1827年7月14日），是法國物理學(xué)家和鐵路工程師。被譽為“物理光學(xué)的締造者”。菲涅爾透鏡(Fresnel lens)，又名螺紋透鏡，多是由聚烯烴材料注壓而成的薄片，也有玻璃制作的，鏡片表面一面為光面，另一面刻錄了由小到大的同心圓，它的紋理是根據(jù)光的干涉及擾射以及相對靈敏度和接收角度要求來設(shè)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