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并無敵意，然它也并不友善。它只是淡淡無情而已。”一一摘自關(guān)瑩瑩日記
“你說什么。。。讓張謙跟著你一起走嗎？”董近乾有些按捺不住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這本來是個非常簡單。。。不能說簡單，但絕對是一個沒有風(fēng)險的任務(wù)，針對我們的目的，我們只要發(fā)射一個探測器，再在上面搭載一個AI，這樣就能完全沒有危險地完成任務(wù)，如果讓人登上這樣一個原本就沒有人力需求的任務(wù)。。。完全沒有必要?。 ?p> “荒唐！”曲子冷冷地說。“你是想說想讓自己毫無損失就可以進行這么一個壓根沒有保證的任務(wù)嗎？”
“我。。?！倍粫r語塞。
“哼哼，看來這就是人類的本質(zhì)了吧，你們本來就是希望完全沒有代價地百分之百地達成自己的愿望?。∝澙?、自私、無可救藥。。?！鼻有α艘宦??！拔揖驮谶@里等待你的答復(fù)，如果你覺得可以，那我便奉陪到底，事實上，我也對人類還沒有的知識感到好奇；但是如果你畏縮了，我也無所謂，我在這個世界上怎么都能活下去，一點點的好奇其實并不算什么，所以，你們的計劃能否成功完全取決于張謙的回答?！?p> “啊，別著急開口，”曲子看到張謙的嘴唇有開啟的姿勢，便搶先說道?！澳阆然厝ハ胂?，給自己留些思考的空間，這關(guān)系到很多，但主要決定者還是你自己?！?p> 說完后，他并沒有再理睬眾人，藍色的虛擬形象開始變得扭曲，在兩聲刺耳的蜂鳴后，少年便消散在黑暗中，只留下四個人在空蕩蕩的主控室中靜靜地站立著。
“讓我看看吧，你作為人類的決心，究竟有多堅定呢。。。”
一——一——一——一——一——一——
張謙仰躺在床上，月光透過窗照在自己的床上，月色冰冷，使張謙感覺自己觸及月光的身體也變得冰涼。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窗外的全息投影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虛擬的勝景，因此他也習(xí)慣在這樣月色清朗的晚上關(guān)掉電燈，讓淡淡的月色伴自己入夢，即使那月色只是機械調(diào)配出來的。但久而久之，張謙有種錯覺，認為這種虛假也可以像是調(diào)酒師手中的搖酒器與雪克壺般，即使帶著冰冷的金屬味道，調(diào)出的液體也能使人如癡如醉。
明顯，這種話只是自欺欺人，但是張謙已經(jīng)很清楚了，自己無可避免地開始對信息與技術(shù)有了非比尋常的依賴。據(jù)關(guān)瑩瑩所說，當(dāng)所有人都成為科技的附庸時，那就將是人類的末路。
張謙在開始時并不以為然，但是經(jīng)過曲子一事和過往的種種經(jīng)歷，一種輕輕的恐慌扎進了張謙的心里，這種慌亂并非猛烈的驚嚇，而是一種如同泥沼般的、令人深陷而不自知的驚惶感。他開始接受關(guān)瑩瑩的說法了。
但是人的內(nèi)心與行動從來不可能完全一致。張謙知道自己的使命，也理解別人對自己的期望，但是當(dāng)輪到他自己進行抉擇時，他的內(nèi)心還是松動了。
危險。很危險。非常危險。
張謙了解這次行動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到宇宙的盡頭，那里，有什么東西可以拯救正在衰敗的世界。這是人類最偉大的護衛(wèi)者古德先生的指示，關(guān)瑩瑩深信不疑，而在關(guān)瑩瑩給張謙出示一系列證據(jù)以及他們后續(xù)研究的成功后，張謙漸漸地也對這個目標堅定了信念。他們本可以只發(fā)射一架探測器，如果搭載了人工智能，就能更有效率地控制使用空間躍遷裝置，不會對任何人有任何傷害。可是此時，最合適的曲子竟然發(fā)生了這樣的事。。。
“嗒嗒嗒”有人在敲門，打斷了張謙懊惱的思緒。這么晚了，也不看看時間。張謙想裝睡，沒有理會。
“嗒嗒嗒”門還在響，敲門者很有耐心，只是以適當(dāng)?shù)拈g隔，搭配以合適輕重的力道，而且，每一次都是不偏不倚的三下。
“嗒嗒嗒”張謙不能當(dāng)作無視了，他戴上眼鏡翻身下床，來到門前，打開了門。
門外是王劍雯。應(yīng)該是王劍雯，張謙剛看到的那一眼覺得是，但再看卻又有點不確定了。
因為現(xiàn)在的王劍雯——太好看了。
原來張謙總是看見的那套軍裝已經(jīng)不見了，現(xiàn)在的王劍雯穿著一件很寬松的白色襯衣，外面披著一件淡藍的披肩，下面是睡褲打扮，微微提起的褲腳下露出幾寸雪白的腳踝。
現(xiàn)在的王劍雯披散著頭發(fā)，頭發(fā)微濕，看樣子是剛剛洗過澡，嬌小的身體上有一陣若隱若現(xiàn)的香味傳來，看到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的王劍雯的姿態(tài)——真正使張謙意識到對面是個姑娘的姿態(tài)——張謙竟一時有些呆住了。
見張謙遲遲沒有反應(yīng)，王劍雯說道：“你現(xiàn)在方便嗎？我可以進去嗎？我有些話想跟你說?！?p> 語氣雖然還是如口令般清晰有力的，但是平日里的那股恍若利刃的氣勢已經(jīng)消失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新的風(fēng)貌，眉宇間還夾雜著一絲擔(dān)憂。張謙從呆滯的狀態(tài)里反應(yīng)過來，連忙側(cè)開身子，說：“當(dāng)。。。當(dāng)然，沒關(guān)系的，請進吧。”
王劍雯信步走入，張謙條件反射地把門關(guān)上了，然后又猛地反應(yīng)過來：人家姑娘大半夜的來找你，你把人家一放進來就迫不及待地把門關(guān)上了，萬一讓人家誤會了怎么辦？想著想著，張謙不由得面紅耳赤，甚至想抽自己兩個嘴巴子。
也許是自己糾結(jié)的情緒全都顯露在臉上了，只聽里面的王劍雯奇怪地問：“你怎么了，怎么這副表情，是不舒服嗎？”
張謙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表情有多猙獰，連忙收拾起了自己的臉龐，臉頰卻是一直紅到了耳根。
王劍雯已經(jīng)輕輕坐在了床上，看到臉紅紅的張謙，也大概猜出了原委，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還挺愛操心。。。你想想，就算你敢對我有什么想法，你覺得就憑你，能把我怎么樣？”
張謙一想還真是，便也釋然了一些，卻又馬上叫了出來：“那倒是。。。不對！！就算這樣那也不是我自己妄自瞎想的理由啊?。 ?p> 王劍雯這次也只是輕輕笑了笑，沒有接茬。
“所以。。。你這個時間來，是想說什么呢？”張謙問道，但其實不問，他心里也有數(shù)。
“我聽說曲子的事了。”王劍雯低著頭，雙手交纏在大腿上說?！昂鼙福际俏业木壒?，才導(dǎo)致曲子進了外網(wǎng)，我要是能再利落些。。。”
“不是你的錯。我們這樣拜托你這么一個艱難的任務(wù)，本來就是強人所難，是我們太自私了，幸好你沒出事，早知道這么危險，我就另想他法了?！彼得榱艘谎弁鮿┑囊r衣領(lǐng)口，那里，雪白的脖頸上，兩個殷紅的燒痕觸目驚心?！斑€是害你受傷了。。。”
王劍雯意識到了張謙說的傷是指哪里，連忙揪緊領(lǐng)口，臉上飛上了一絲緋紅：“沒。。。沒事?！?p> 又是一陣沉默，這次的沉默更長，兩人面對面坐著，屋里寂靜無聲。
“你的回答呢？”，沒有再廢話，王劍雯直接開口說。
“。。?！睆堉t沉默。
“如果我說讓你不要走，你會聽我的嗎？”
“。。。”還是沉默。
“這樣啊。。?！睆堉t低著頭，只感覺頭頂上加上了一點重量，是一只手在摸他亂蓬蓬的頭發(fā)，手心的溫度傳到了張謙頭上，溫溫軟軟，非常舒服。
“再好好想想吧，不要總是想著自己的責(zé)任，也注意一下自己的心意吧。”
手離開了，伴隨著一陣纏著淡淡香氣的風(fēng)和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人兒離開了。
張謙依然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