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謬誤的好處是一時的,真理的好處是永久的;真理有弊病時,這些弊病是很快就會被消滅的,而謬誤的弊病則與謬誤始終相隨?!币灰徽躁P瑩瑩日記
“啊。。。掛了。”張謙張著嘴,瞪著手里吱吱作響的通信器,再追問已經沒有意義也不可能了,他們現(xiàn)在的時間系已經與地球上的不一樣了,地球上所經過的時間要遠比他們的長。
雖然曲子已經極力尋找遠離星系中心的地方,以避免相對論的時間膨脹效應,但是由于他們運動的理論速度已經遠超光速,所以即使他們能夠脫離其它恒星的引力場,地球的通信也不是他們能等得起的。
當然,現(xiàn)在張謙他們正在進行的空間旅行手段是史無前例的空間躍遷,運動的方式不同,自然不能理解相對論是否能作數(shù),但是不管怎么說,在這里傻等絕對不是最優(yōu)選。
“怎么啦?”曲子從張謙的頭頂上問。
“沒什么?!睆堉t沉吟了幾秒,說:“準備一下吧,開始下一次躍遷,我們的首要目的還是盡快完成的好,可別節(jié)外生枝?!?p> 曲子聳聳肩:“既然你這么說,那就走吧。你回座位上去,接下來的折躍會更遠一些。”
“我們每躍遷一光年,就相當于見證了宇宙億年的歷史,所以睜大眼睛看著吧?!?p> 張謙回到座位上,再次綁好安全帶,牢牢地閉上了眼睛。
“準備好了?那么5,4,3,2,1...走你!”
空氣又爆炸了。張謙即使閉著眼睛,也能感覺到刺眼的白光透過眼皮扎進了自己的眼球,原本漆黑的視野染上了一片猩紅。耳鼓嗡嗡作響,像是有一萬臺重低音號在自己身邊圍成了一個圈,爭先恐后地奏出嘶啞的噪音。
視覺以及聽覺總是先首當其沖的,緊隨其后的就是可怕的下墜感。如果你有過蹦極的經驗,那你一定明白那種在空中無所憑依,只能急速下墜的無力感。世界上的所有生物都有對自由落體的烙印在DNA里的恐懼,張謙自然不例外。
下墜感只有一瞬,但自己的大腦所承接的失重感會一直殘留在腦中。仿佛自己一直都坐在一輛速度爆炸的過山車上,明明速度已經非??炝?,明明強烈的風壓已經讓人難以呼吸,明明自己的雙手手指已經陷進了自己的大腿,抓出了鮮血。。。
恐懼感永遠不能以言語敝之,而應該感同身受。
眼前的閃光與耳邊的鳴叫已經逐漸緩和,但腦中的下墜感還在持續(xù)。張謙再次感到了難以言喻的惡心,但他知道這時候不能盲目起身,因為失重的環(huán)境會讓眩暈感愈發(fā)逼真,可能會引起神經系統(tǒng)的休克。
他強迫自己坐在原處,深呼吸,讓溫和的空氣充滿自己緊縮的肺,再將胸中濁氣緩緩吐出,他就這樣不斷地重復這樣的過程,一次,兩次,三次。。。
終于,眩暈感褪去了,他慢慢睜開眼睛,看向不遠處全息星盤里的曲子,曲子的全息影像也是雙眼緊閉,看樣子應該是在計算些什么。
“這次好一點了,至少沒吐出來。。?!睆堉t自言自語道。雖然比前幾次已經有所適應,但他覺得也許自己永遠也習慣不了這種無依無靠的感覺。
“這一次到哪里了啊。。。”他解開安全帶,輕輕飄到了曲子身邊。
星盤上,夢幻般的星塵纏結在一起,其中一個淡綠色的小點極其醒目。
“六分儀座35。。。又走了7萬光年嗎?”這次的恒星是一個雙星系統(tǒng),兩顆白矮星都正值壯年,即使遠在幾十億公里開外,張謙也能感覺到這充滿活力的星星散發(fā)出來的光和熱。
“記得以前有一部科幻小說,里面描寫了一種三星系統(tǒng),在那樣的系統(tǒng)中繁衍演化除了比人類還要高級的文明吶。。。”張謙盯著遠處在黑暗中懸浮著的兩顆小小燈泡,略微感嘆地說。
“怎么?你還想在這樣的旅途中找?guī)讉€地外文明?”曲子好像已經計算完畢了,嘲弄的聲音不合時宜地傳了過來。
“啊啊。。。這也算是人類在一個時代里的究極夢想吧。。?!睆堉t向往地說。
“好了,別做夢了,關瑩瑩不是跟你說了嗎?現(xiàn)在這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了,宇宙中怎么可能讓人類一家獨大?這么多的資源必然滋養(yǎng)了數(shù)不清的文明,但那并非我們的本愿?!鼻硬荒蜔┑卣f?!霸僬f了,人類連自己的事都處理不好,還想著找鄰居,找來干嘛?看自己的笑話嗎?”
“你說的有道理。?!,F(xiàn)在的地球,可能根本不值得別人羨慕?!睆堉t小聲說。
曲子聳聳肩:“好啦,休息夠了嗎?咱們這次也不報告,直接奔下一顆星去了?!?p> 張謙拍拍臉頰,強迫自己打起精神:“走吧?!?p> 。。。。。。
虛無的宇宙空間中,隨著一點密烈的閃光劃過,幾束挾帶著高溫高能量的等離子體從光源中迸出。高密度的能量先是糾結著,旋轉著,然后從能量漩渦的中心卷攜出了一個水珠一樣的東西。水珠呈幽藍色,周圍沒有光傳播經過,因此這水珠是自己發(fā)光的。
藍色的水珠并不是靜止的,而是不斷地翻滾著,仿佛沸騰了一般。但是這種沸騰并不能引起水珠的物態(tài)變化,它只是由內而外地發(fā)生著劇烈的能量涌動。漸漸地,能量再也不滿足于被困在小小的水珠里,而是桀驁不馴地一點一點向外掙扎,擴張,水珠再也無法保持它原本的圓潤,轉而變成了一個沖突的多邊形。
裂變仍在繼續(xù),能量在某個臨界點終于突破了水珠的束縛,從球體的內部席卷而出,進而很快便包圍住了整個水珠。一道更劇烈的光芒從水珠深處放射出來,越來越強,越來越強。
更多的能量化成各式各樣的形式從能量風暴的核心沖突而出,有等離子體,有電火花,有光,有熱,有沖突而出的渺小微粒,看樣子是那一滴水珠被徹底分解的樣子。
風暴雖然肆虐,但是風眼總是比較安寧的。在能量的核心,有一個像空洞一樣的東西逐漸顯露,凝實,最后伴隨著一陣強烈的波動擴散,一艘并不起眼的穿梭機出現(xiàn)在了剛才還一無所有的虛空中,剛才的能量風暴很快平息,多余的能量化作脈沖融進廣袤的星海,沒能再激起一點漣漪。
星星們并未對這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表示過多的驚奇,它們沒有多余的情感,它們只是為了存在而存在,幾百億年來一貫如此,會對與自己無關的事表示驚奇的,只有那些還不夠成熟,沒有參透宇宙真諦的小動物們,幾百億年來,一貫如此。
穿梭機并未在原地停留多久,過了很短的時間,它便立刻又向更深的宇宙發(fā)射出了一絲微弱的能量脈動,這點能量太微弱了,連黑洞和巨星的力場都沒能發(fā)現(xiàn)它。這點能量本來就并不是單純地在三維世界里傳播,跨越時間的行為對三微生物來說就是神的所作所為,但神又怎么會對這么一點小小的僭越表示責備呢?
良久——其實也只有那么零點幾秒——折疊了時空的能量終于到達了目的地,穿梭機的機體一震,一片由強光和扭曲的空間組成的空洞再次出現(xiàn),就那樣毫無贅言地直接將機體拽了進去。
宇宙的另一個相隔幾萬光年的角落會再一次重復剛才發(fā)生的一切,而接下來還會重復若干次。宇宙本身已經習慣了各種各樣的奇跡,它并沒有對這一隅的小小嘗試作何反應,但是這樣的行為是否真的合適,沒有人會出面指明。
賞罰只有在結算時才會了解,幾百億年來——
一貫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