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清倌清雅
太子內(nèi)心驚訝。
誰都知道,“太子“是個(gè)苦差事。古往今來能功成上位的太子,幾乎沒有。
不是半路上被各種算計(jì)拉下了馬,就是被一步之遙的登頂豪情移了性情。
兄子相爭、父子相忌、朝臣分庭,這一切像座山一樣,沉沉壓在歷代太子的心頭。
而此時(shí)慶元帝的話,相當(dāng)于表態(tài)。
蕭啟哲心情復(fù)雜,良久才鄭重
拱手行禮,“父皇,母后于兒臣有恩,于情于理兒臣也愿護(hù)著皇妹一生安樂,她想去哪里,想做什么兒臣便順著。”
太子猶豫了一下,終下定決心般對慶元帝道:“可兒臣依然認(rèn)為,皇妹沉穩(wěn),必有自己的主意,懇請父皇還是先聽聽皇妹的意思。如若皇妹有意兒臣必不相阻,將來……兒臣也必守諾,許皇妹一世尊榮,安然無憂!”
蕭啟哲這不是面子話。
他自幼得皇后庇佑,得她悉心教導(dǎo),反對立他為太子,為他擋下了種種明里暗里的算計(jì)。所以對蕭蕪,自然有移情而更加善待的心意。慶元帝聞言,對蕭啟哲露出一個(gè)滿懷欣慰的笑容,“那就如你所說,朕緩著來。你與阿芫二人,往后定要相護(hù)依扶,再保我大靖百年興旺……”
宮中這對天下最尊貴的父子所言,旁人無人知曉。
......
還有三日褚珣等人便要離京。近日也不再與顧漫等人廝混,只是到底應(yīng)了顧漫明日送行宴之事。
而此時(shí)此刻,褚珣便老實(shí)待在家里,看蕭蕪替他周全忙碌,全然一副居家怡然之貌。
再說葉秋,雖未察覺如蘭心意,倒是覺著自己心里有那么點(diǎn)想法。
面對葉老大人趕鴨子上架的行為,直直吼著自有分寸,讓他等著喝媳婦茶。
言罷不等葉老大人再問,只逃到顧漫家中暫居,打著不離京不歸家的念頭。
急的葉老爺子心里貓抓似的,暗自猜測是哪家的姑娘未果,惱的胡子都飛上了天,幾日氣不順。
第二日一早,顧漫便親自駕車來接。
臨走給蕭蕪保證,宴后好好的把人送回來,轉(zhuǎn)去近郊一所幽居小館。
這處宅子,端是曲徑通幽,紗幔瑤淼。
來往皆是素衣清麗的女子,漫步悄無聲息,衣袂翻飛。
頗有些荷庭玉堂的雅致,連涓涓清池竟也是溫泉所在。
冬日里整個(gè)小院都氤氳著漫漫溫氣,飄飄繞繞似在仙境。
顧漫心知刀劍無眼,總是每一次都鄭重其事,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為褚珣送行,總害怕留下遺憾。
一行人自是飲酒聽曲,如何盡興不提。
晚間眾人皆已微醉,廳堂的女伶中走出一個(gè)身著月白絹帛的女子。
亭亭玉立、輕紗遮面、身姿窈窕的立于堂中。
她手抱著琵琶朱唇輕啟,“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歌喉如珠落玉盤,竟是借著《詩經(jīng)》譜曲,一首意味分明的祈訴情歌。
頗為了解顧漫的葉秋頓覺不妙,眉目不善的掃了過去。
顧漫卻置若罔聞,擠眉弄眼的對褚洵道:“奉儀,此女是何司首幼徒。芳齡十六,還從未出面場合。今日也是看在你的面子,清雅姑娘才愿賞光。奉儀,這清雅姑娘的琴曲可是'絕色'你可得好好欣賞……”
葉秋只覺得顧漫簡直是不知死活,受了七殿下拾掇還敢故態(tài)復(fù)萌。
褚珣雖沒像葉秋那么警惕,但也是無可無不可。并沒有顧漫以為的那樣興趣盎然。
顧漫見此還有些失落,不過腦小心大,一轉(zhuǎn)臉就忘了。
褚珣雖并無歡好之心,也只覺得顧漫是因他貫好(hào)顏色,看看美人令他愉悅,可他低估了顧漫的猥瑣程度。
酒過三巡,眾人差不多是東倒西歪。
顧漫看褚珣還尚有兩分清醒,便調(diào)笑著道:“奉儀,兄弟沒什么可送你。你鎮(zhèn)邊清苦,不知幾年才得松快。為表一番惦念之情,今日就請清雅姑娘一解你之愁苦,好好珍惜這良辰美景啊?!?p> 說著嘿嘿一笑,拉著葉秋就往暖間外走,招呼著人駕著剩下的醉漢各自去安置,還順手帶上了門。
褚珣一愣,笑罵著搖頭。
轉(zhuǎn)臉看到那美人還俏生生的立在堂前,只得出聲,“清雅姑娘,顧公子自來愛玩笑,勿往心里去。此時(shí)已更深露重自去休息吧!”
說著微一伸手,向外相請。
清雅卻像是沒聽出褚洵話里的暗示,淺淺一笑,“清雅不敢拂了顧公子對侯爺?shù)那橐?,怎能自去歇息。還是讓清雅侍候著侯爺安寢吧?!?p> 說著微微向前走了兩步,順便抬手除去面紗,露出一張清水芙蓉面。
清雅雙目含情的望著褚珣,“侯爺之威,清雅久聞大名。得知侯爺離京在即,向顧官人求來這相見之緣。還請候爺,償小女這小小心愿?!?p> 說著柔若無骨的腰肢一軟,拜在褚珣腿邊。
褚珣蹙了蹙眉,本以為是顧漫那小子費(fèi)了功夫找來的,不想?yún)s是自己尋來的。
何司首與他相熟,往來也多是與她在一處飲酒聽曲。
素知她調(diào)/教的姑娘頗為清高,多是賣藝不賣身,在這凡塵俗世以一技之長為自己謀個(gè)生存。
平日都是群居在梨香院里,不想還有個(gè)異類。
這又是算計(jì)什么?
又是誰在算計(jì)?
褚珣自幼生活在刀鋒雪雨、陰謀算計(jì)里,警惕謹(jǐn)慎已經(jīng)融入了骨子里。
清雅怎么都沒料到,她這“自薦“,不但沒有讓褚珣志得意滿的遂了她的意,反而讓他警惕反感。
再說被顧漫扯走的葉秋,滿臉不贊同。
強(qiáng)忍著不安,把幾個(gè)“狐朋狗友“交代給下人安頓。
面色不善的對著顧漫道,“你怎的把人請來的,你也知奉儀貫是不愛沾染了不相熟的人。你這私自安排個(gè)近身的人,可知殿下如若知曉,是何情景?”顧漫頭皮一緊,又揣著僥幸道:“哪里是我尋來的,這清雅與何司首旁的弟子不同。清高氣傲更是一籌,有了名頭之后甚少露面,拒了幾家王公大臣了。如今自請而來,必是仰慕奉儀。再說……“
顧漫強(qiáng)自狡辯,“我這也是為了奉儀,便是殿下,也管不到臣子房里罷……”聲音在葉秋慢慢變的似要?dú)⑷说哪抗饫?,逐漸心虛氣弱、幾不可聞。
葉秋惱怒,“混賬話!不管奉儀如何打算,怎可牽扯個(gè)目的不明的女子給他?自薦枕席的多了,難不成還都要她們得償所愿?堂堂侯爺,這是誰睡誰?”
大概氣狠了,葉秋幾乎口不擇言。
心道往后這廝無論怎么相請,都得能推就推,太不靠譜了。
說著恨鐵不成鋼的,一巴掌拍在顧漫的腦袋上,“奉儀一向境遇復(fù)雜,你不知?就算沒旁的有心人,單這些女子但凡心有所求,必是手段紛然。萬一被她得逞有個(gè)一男半女,如何是好?奉儀心思你不知?隱隱有孑然一身的打算。到時(shí),你要堂堂安國侯府的小侯爺,有個(gè)楚館秦樓出身的娘親?更不說教為殿下眾所周知的義父,如此身份的女人和孩子,你要殿下如何自處?處何侍之?“
不得不說,葉秋自少年起便跟著褚珣,眼界閱歷、頭腦遠(yuǎn)見一樣不少。
他說完恨恨不能,轉(zhuǎn)身去了房外側(cè)耳。
可正值清雅楚楚可憐、滿目含情的拜倒,屋內(nèi)一片安靜。
葉秋一時(shí)不知怎樣才好。
置之不理,真怕有個(gè)意外給殿下弄出個(gè)'小娘'。
理吧,這一片悄然,不知褚珣是否順?biāo)浦鬯炝饲逖诺脑?。大喇喇闖進(jìn)去,誰臉上都難看。
顧漫聽了葉秋的話,這才知道嚴(yán)重,后知后覺想起了七殿下如冰雪般冷冽銳利的眉眼。
頓時(shí)后背細(xì)細(xì)密密的汗毛直豎,額上眼見著出了冷汗,
“這可怎生是好,葉秋救我啊!“
兩人對著發(fā)愁,突然顧漫咬著牙,“不如,請了殿下……”葉秋一聽,也覺得只有如此。只是意外的道:“你倒是不怕死。”
顧漫想著蕭蕪那雙眉眼,苦著臉幽怨道:“只盼殿下看我將功補(bǔ)過的份上,別直接弄死我就好……“
葉秋:“……“
顧漫雖然怕小七削他,但更怕因自己一時(shí)大意,給褚珣惹大麻煩。他雖愛玩愛鬧,但并不是沒腦子。
平日遇到的“算計(jì)“雖然只是皮毛,但不妨礙他舉一反三。褚珣之難,他也沒少聽他爹說??珊匏骠[慣了,少了警醒。顧漫難得認(rèn)真反省,遂定了定神,一咬牙不等葉秋交代,忙叫人去侯府報(bào)信。
還破罐破摔的,不怕死的往嚴(yán)重說:“就說安國侯被女人算計(jì)爬床了,請殿下速來。否則,過幾日就要有個(gè)'小娘'了?!?p> 葉秋:“……“
這倒霉孩子大概真被嚇狠了。
他只是謹(jǐn)慎、以防萬一,可眼前這個(gè),大概是失智到不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