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一花所說,趙康如同身陷萬年黑暗中而忽見一線曙光……
雖只一線,卻足以驅散這長久以來的暗無天日。
雖只一線,卻足以讓趙康看到了“雄雞一唱天下白”的希望。
趙康心中暗忖:下一次打坐,若再遇此光景,一定要記得返觀內照,抓出那蠱蟲,不可再錯過這大好的機會……
南下青州,奔赴青瑤山、青羊宮,途經(jīng)六州三十三縣,路遙二千余里……
趙康既知自己的身世,也就不愿驚動王府,只自己獨個上路。
臨行之前,也只阿忠一人知曉他要遠行。
阿忠也已是個二十三、四歲的青壯,高大威猛,看上去孔武有力。
阿忠這幾年來,一直陪伴趙康左右,自周夫人過世后,更是在敬佛寺后山長住,悉心照料小主的生活起居。
阿忠是個寡言少語的憨直笨人。以前趙康教他玩兒斗地主,好跟一花湊成三人牌局兒??山塘薾遍,也學不利索,打起牌來,直急得趙康和一花摔牌、跳腳兒。
但是這憨直壯漢是個忠誠的實心眼兒。主母亡故,小主孤苦伶仃。而主母生前一直善待下人,小主更是拿自己當作玩伴兒,自己說甚么也要照顧侍侯好小主。
趙康此去,路途遙遠,如今邊關戰(zhàn)事連年不斷,大寧國內也不太平,許多天高皇帝遠的地方都有眾多的盜寇流匪。
阿忠自是放心不下小主孤身一人長途跋涉,求趙康把他帶上,一路上也好有個人服侍。
在阿忠眼里,小主一直就是一個孱弱小孩兒,哪能獨當風霜雨雪、灘險路滑之苦……
趙康幾次婉拒,又說阿忠乃是成王府的家仆,自己此去青州,不想讓府里知曉,私自不聲不響地帶走了阿忠,便與拐帶人口、偷人財物也似……
怎奈阿忠這傻大個兒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得像個小孩子,只是一遍遍地央求趙康。
一花自然也希望趙康能有個伴兒,這阿忠雖不會武功,卻生得像個丈二金剛,若遇到幾個尋常盜匪,也能唬上一氣。所以一花也是在一旁勸說,讓趙康答應攜阿忠同去。
趙康無奈,只得答應了。
他又給成王妃寫了封措辭恭敬的書信,信中向成王妃稟明自己奉亡母遺命,帶阿忠去了青州,請王妃寬恕不辭而別之罪。
信中又說蒙王妃十五年來收留照撫、恩澤寡母孤兒,大恩大德,沒齒難忘云云……
殊不知,這一封信又惹出了事端……
趙康臨下山時,一花也不知從身上哪里就摸出一粒比綠豆還明顯小一圈兒的烏紫色圓形沙粒,鄭重的遞給了趙康。
趙康接過來,在指間捏了捏,又放在手掌心里看。
這一粒圓沙非金非鐵,顏色黑紫,又透著點兒金光。
趙康奇怪地問:這是什么?含雜質的金沙嗎?
一花傲然道:這是佛門圣物,神異非常,別說是金沙了,即便是一座金山,也抵不上這一顆……
“哦?這么值錢!你再多給幾粒兒唄,只給一粒兒,太也小氣了!”
一花的八字眉一皺,有點兒不好意思:內啥……這一粒兒也只是……暫借……
“What?你腦子瓦遢了?就這么小一粒圓沙還暫借!有沒有搞錯?!沒兩天就不知掉落哪里了……”
一花小嘴兒一撇,傲嬌一笑,道:你丟落試試……
“你以為老伯我不敢?!”趙康瞪眼道。
一花鼻子里噴出一口粗氣,氣鼓鼓地說:我是讓你現(xiàn)在就丟一下試試看。
“呃……丟地上么?待會兒找不到了,可別怨我!”
趙康一邊說著,一邊瞅準了塊兒黃土平地,把手心里的那粒金沙丟下,特意避開了草坑兒,唯恐真的找不見了。
只見一花伸出一只手來,手心朝上,伸到趙康身前。一花神秘而又得意的一笑,一粒金沙又出現(xiàn)在他掌心。
“鄂荷!”趙康驚嘆一聲:“又一粒!怎么看不到你是從哪里變出來的?”
一花“嘿嘿嘿”地笑而不答。
趙康突然明白過來,低頭再看腳下,黃土地上那粒金沙果然不見了。
趙康嘖嘖稱奇,伸手過去,將一花手心上的金沙捏起,仔細看了看,也看不出有何古怪之處。
一花得意地說:喔,再扔遠些試試!
趙康覺得有趣兒,問道:扔多遠?它還能回到你手上?
“看你的本事嘍!你要是有本事把它扔到西天如來佛祖處,或許還真回不來了!呵呵?!?p> “那我可真遠遠兒地扔了?”趙康揚手作勢,似欲投向遠處山澗。
一花點頭:盡管扔,越遠越好!讓我瞧瞧你的臂力!
趙康胳膊高高揚起,使勁兒朝崖邊扔去——讓你小子嘚瑟……嗯?
一回頭,卻見一花掌心赫然一粒小小金沙……
“你小子是在玩手彩兒吧?我得做個記號,先?!壁w康童心大起,問道:抺上點兒泥,不礙事兒吧?
“旦隨君意!”——一花傲得不要不要的。
趙康捏起那粒金砂,在溪邊滾上了些濕泥,還又特意仔細看了看沾著濕泥的形狀……
這一次趙康也沒向太遠處扔。他讓一花把手掌攤開,雙眼緊盯住一花掌心,向身后一甩手,隨便一丟……
就在趙康丟出去的一剎那,一花的掌心處便出現(xiàn)了一顆小小泥丸兒。
“很神奇??!好東西!”
“嘿嘿嘿!算你小子識貨!”一花得意地說:“此乃我敬佛寺第一法寶:烏金砂!別說你扔出去不過幾十步遠,就算是萬里之遙,它也能倏忽而至。”
“哦?你暫借于我的意思是……千里傳音?”
“正是。這粒金砂只要我不招回,它就一直能在你身上,就像皮膚上長出的一顆凸起圓痣,不會引人注意。如果遇到甚么難處,只要你意念放它回來,它便會一瞬間到我這里?!?p> “那你又怎知我身在何處?它能領路?就算能,你千里迢迢,也不能及時趕到??!”
一花神秘地笑:我是到不了。但是它的兄弟們可以!
“噢?我就只道你小子還會有很多,說!你還有多少顆?”
“嘿嘿,那我可數(shù)不過來!”
“呃……”
“我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敬佛寺的寶貝!這法寶,希夷老祖二十多年前就想強取,可是他直到現(xiàn)在也是只有耳聞,難得一見!”
一花言畢,也不見他念何咒語、捏甚法訣,在他身前竟現(xiàn)出黑壓壓一大片烏金砂,怕是幾千萬顆也不止、一大麻袋也裝不下……
趙康咋舌不下。瞅著那茫茫多的烏金砂在空中飄浮游蕩,忽爾一團聚在東,忽爾游走奔了西,宛若個個有知有覺一般。
忽然,金砂快速飛動,竟在趙康面前組成一行大字:孽畜趙康,還不快快現(xiàn)出原形!
趙康呸的一聲:小樣兒的!你這花和尚,還玩起彈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