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

皇明天子

第二十一章 民意代表

皇明天子 吾誰與歸 4046 2020-05-24 21:00:00

  “可是朝臣們會說天子與民爭利,皇室威嚴何在?”張嫣喃喃的問道。

  朱由檢搖頭,與民爭利,的確是一頂大帽子,這也是文人墨客最擅長之事,比如這幾天,文人墨客,就給魏忠賢和客氏扣上了一頂呂不韋和李園再世的帽子。

  并且非常驕傲的將這種方式,稱之為引經(jīng)據(jù)典。

  朱由檢略帶幾分苦笑的說道:“朕又不是不納稅,國帑和內(nèi)帑是分開的,而且也是三十抽六的征科。西山本就是天子陵寢,早在永樂年間,太祖皇帝建西山陵寢的時候,這里就是皇莊,他們都是侵占,地契在乾清宮內(nèi)。”

  “至于皇室威嚴,天子臉面……不要也罷?!?p>  朱由檢搖頭,天子親自下場逐利,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但是大明五大弊政,張居正都寫的明明白白,不嘗試解決,他的結(jié)局,還是歪脖樹下一條繩。

  “祖訓(xùn)有鑿山伐石之禁?!睆堟處е鴰追中奶郏瑸榱伺c銀子,這個十七歲的少年,當是做盡了銅臭之事,連臉面都放下了。

  朱由檢正了正衣襟說道:“內(nèi)臣不得干預(yù)政事,犯者斬!王振摘了太祖的三尺鐵牌,有誰仗義執(zhí)言了?那時誰在乎祖訓(xùn)了?!?p>  不能革故鼎新,守著祖宗之法,無法過活。

  王振就是導(dǎo)致朱祁鎮(zhèn)被也先韃靼俘虜?shù)膬?nèi)宦,當然被俘和朱祁鎮(zhèn)本身的愚蠢,也有很大的關(guān)系,諸葛亮揮淚斬馬謖的故事,家喻戶曉,但凡是讀讀三國,都知道安營扎寨,必須要有水源,他帶主力到土木堡,就離譜。

  “那幾個駙馬都尉和傳了七八代的伯侯,你打算怎么辦?”張嫣還是極為擔(dān)心的問道。

  朱由檢的眼神中也是帶著狠厲的說道:“不成事就抓起來,籍家褫奪封爵。朕一直提防著明公們,結(jié)果勛戚反而成為了明公的前驅(qū),他們還能成為朕幫襯嗎?”

  王莽竊漢是漢代的外戚,楊堅代周是隋朝的外戚,武周代李是唐時的外戚,劉娥登極、宋朝皇太后臨朝稱制在歷代最廣!外戚在宋朝是一股不可忽視的政治力量。

  而大明的外戚呢?

  除了英國公這一系外,有明一代,外戚最為孱弱,就可以一言以蔽之。

  他們已經(jīng)不能成為皇帝的幫襯,甚至站到了皇帝的對立面,留之何用?

  朱由檢手里壓著數(shù)個案子,比如安昌伯侵奪鎮(zhèn)遠侯地三百四十余頃,但是錦衣衛(wèi)根據(jù)《大誥》八議之法,前往督辦,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他們爭奪的這三百四十頃地,是采辦賦役的官民“閑田”,不屬于他們?nèi)魏我患摇?p>  天下有田地還是閑置的田?!

  懷寧侯孫維藩在道路上私自設(shè)卡,向來往行商收稅,還賄賂內(nèi)侍隱瞞此事。

  這件事怎么東窗事發(fā)?鬧到廷議上去的?

  是懷寧侯孫維藩與其他勛戚爭利,為了爭那條路上的設(shè)卡權(quán),構(gòu)訟瀆訐,互相攻訐鬧到了順天府,被刑部尚書胡應(yīng)臺報了上來,才被朱由檢得知,按照《大誥》八議之法,勛戚都需要由錦衣衛(wèi)督辦,田爾耕查到了證據(jù)和口供回來,懷寧侯孫維藩不僅設(shè)卡,還強搶民女,民怨沸騰。

  剛結(jié)案,流放兩千里,杖一百。

  倘若僅僅是發(fā)點財,朱由檢或許還會看在親戚的份上,理解他們一二,畢竟未被授勛之時,都是窮苦人家,斂財人之常情,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足夠的寬容了!

  可是勛戚常常和無賴群小相關(guān)聯(lián),私自豢養(yǎng)家丁超過定制十倍百倍也就算了,還豢養(yǎng)了一大批的無賴群小。

  什么是無賴群???

  群惡行兇,欺打良善,妄拿平人,強要財物是為無賴群小。

  多數(shù)都是城中的社團形式出現(xiàn),而這些社團的當家,多數(shù)都是徒流逃犯,聚攏游手好閑的群小,拉無籍光棍幫伙,或搶奪貧民田地土、或強占有禁山場、擱擋往來船只而指要銀兩、出入大小衙門囑托公事、貨賣九門錢鈔、包攬內(nèi)外錢糧、裝載私鹽、假稱織造、私開牙行、擅搭橋梁、侵漁民利,所有收入都落到自己的口袋之中。

  水陸司府州縣、驲遞巡司等衙門告狀的奏疏,已經(jīng)堆滿了朱由檢的案桌。

  這些衙門不管是駐扎在當?shù)兀蛘呓?jīng)過,這些人就如同尋到獵物的豺狼一樣,需要酒食,勒索車輛船只,豪橫恣縱,絲毫不畏懼公法衙役,不斷的騷擾官府,侵害軍民田地,他們圍繞在勛戚手下,呼嘯與城中小巷,城外山林。

  勛戚為家長,而無賴群小為家仆,形成了一道厚重的保護傘,地方官對這些人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勛戚受到《大誥》保護,地方官慢慢的和勛戚轉(zhuǎn)為合作,維持地方的穩(wěn)定。

  大明天子在民間的風(fēng)評一直很差,宋朝時開封府的百姓在三節(jié)的時候,都會自己秀一些宮燈送到宮里,雖然非常簡陋,但是皇帝收了別提多高興,這就是代表民心。

  可是大明的皇帝,卻是輦轂之下,千里之外。

  哪怕住在皇城根下的百姓,對內(nèi)侍、勛戚、皇親都是敬而遠之。

  不僅僅是讀書人們往皇帝身上亂扣帽子,這些勛戚們代表的是他們皇帝的臉面,危害鄉(xiāng)里,大明皇帝的名聲能好了才怪。

  而且田爾耕派出的督辦順天府的各個案子,居然都不是誣告,全都證據(jù)確鑿,當然也有極少部分的假借勛戚之名為禍,但是極少數(shù)。

  “倒是為難你了?!睆堟萄凵裰谐涑庵鴵?dān)憂,自從這個皇叔登基以來,日夜不輟,案牘勞形也就算了,事事都是糟心之事,也不知道這種勵精圖治,還能堅持到何時。

  朱由檢卻一臉淡然的說道:“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問題多?!?p>  “俏皮話倒是挺多?!睆堟炭粗煊蓹z已經(jīng)信心在握,也就不再言語,扭頭奔著側(cè)室而去,既然皇帝有計較,她自然不用操這個心,皇帝張弛有度,她也放心。

  無太后之名,有太后之實,顯然朱由檢這段時間的種種,得到了張嫣的認可。

  張維賢坐于馬上,堵在了香山的山道之上,窯民本來就面目黝黑,在月初月牙之中,更是不好分辨。得虧是山林被伐的七七八八,這山道也無可遁形之處,否則這窯民們,還不是要統(tǒng)統(tǒng)溜過去?

  張維賢拿著一個鐵皮的大喇叭,這是臺基廠最近做的一批,擴聲倒是極為好用,他將大喇叭舉了起來大聲的喊道:“我是英國公張維賢!你們靜一靜!聽老子說!”

  “你說就是呀!誰知道你是不是假冒的!國公會來和我們窯民說話?”一個壯碩的漢子大聲的喊著,甚至扔出了一個臭雞蛋,砸在了張維賢的臉上。

  張維賢用棉甲的袖子擦掉了臭雞蛋,氣急敗壞的說道:“把那人抓起來,那人是個富戶,窯民哪個不是佝僂著身子,面目黝黑,他們抹一把鍋底黑,混在里面以為老子看不穿?也不看看老子是干什么的!”

  另外一人站了出來,這人一看就是窯民,甚至是指甲因為常年采礦都顯得黝黑無比,他怯生生的喊道:“好像是張國公呀,去年春耕的時候,我遠遠的看到過他一眼?!?p>  小聲議論越來越多,金吾衛(wèi)的軍卒們在窯民之間穿梭著,但凡是看到肩寬體闊之人,就伸手在臉上摸一把,若是在月牙下還泛著白的人,那自然是煽動窯民之人,慢慢的清理了數(shù)百人之后,山道里終于安靜下來。

  張維賢舉著喇叭大聲的喊道:“你們聽好了!明天,明天你們就去上工!和寧國公府的窯洞子都一樣,一斤煤兩文錢!若是你們誰沒拿到錢,就到英國公府找老子,老子要是不認賬,就是你們孫子!”

  軍卒中也有幾十個人,拿著大喇叭將張維賢的話齊聲重復(fù)了一遍,山道上的窯民才算是安靜了下來。

  “張國公不是俺不信你!萬一要是明天沒法上工,這工錢你出嗎?”一個窯民弱弱的喊著。

  張維賢眼睛一亮,按著萬歲爺?shù)闹甘荆仨氁页鲞@樣一個挑頭的人,萬歲爺管這種人叫民意代表,雖然這詞他沒聽過,但是他倒是能夠理解。

  當然尋找真正的民意代表,也是萬歲爺耳提面命的囑咐了很久。

  張維賢倒是大大咧咧的從馬上下來,舉著大喇叭喊道:“想要老子出錢?老子天天窮的吃蘿卜呢,你還指望老子出錢,做夢!”

  張維賢的話引起了窯民的哄堂大笑,良久這笑聲才算是安靜了下來,張維賢揮了揮手,讓軍卒們把手中的武器放下,這些人是為了活命才下山,不是為了撞他們槍口。

  萬歲爺這招倒是蠻好使的,和窯民講什么安居樂業(yè)方能興家這種道理,窯民們能聽得懂才怪。

  這些窯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那么嚴重的抵觸情緒了,那就沒必要劍拔弩張了。

  這就打開溝通的第一步,萬事開頭難,只要邁出去第一步,后面才能繼續(xù)。

  張維賢走到了剛才發(fā)聲的那個人面前,一把提起了對方,用力的在對面面皮上搓了搓,又仔細的查看了一下牙口上的黝黑,確信了這是個窯民,笑著問道:“叫啥名?”

  “徐四七?!备G民摸著腦門憨笑著說道,這個國公和別的不大一樣。

  四七,這是大明朝這些百姓的無奈的地方,明太祖朱元璋本名叫朱八八,就是父母年齡加起來,或者出生的日子,就是孩子的名字。

  明熙祖皇帝,朱元璋的祖父,名叫朱初一。

  明仁祖皇帝,朱元璋的父親,名叫朱五四。

  大明本來就是興于微末,靠的就是天下的百姓,可是時過境遷,時至今日,皇帝都落到不得不依靠閹貨治國,這是何等的不幸。

  張維賢底氣十足的喊道:“徐四七!某來問你!你們明天到了窯上,不能上工,是不是還能到長安門前去?”

  徐四七點了點頭說道:“是!”

  張維賢鼓足了腰腹,激奮的喊道:“那就是了,今天,各位父老鄉(xiāng)親,聽我一句勸,回去!明天去窯上看看,若是還是不能上工,明天你們再去長安門,我張維賢再攔著你們,天打雷劈!”

  “你說的!”徐四七鼓足勇氣的喊道。

  張維賢點頭,也沒顧徐四七身上都是窯灰拍了拍徐四七的肩膀,用力的握了握說道:“大明英國公張維賢說的!”

  徐四七覺得自己的肩膀一陣生疼的說道:“好?!?p>  窯民慢慢的散去了,但是徐四七被張維賢留了下來,叮囑了幾句,示意他和窯民們說一下抓的那些人,都是富戶家奴、打手、宵小,并且讓徐四七領(lǐng)著幾個里正,挨個分辨了一下他們的牙口和臉色,并且說明了他們都是惡意挑唆。

  徐四七等人,倒是沒有多言,這都是他們鄉(xiāng)間地頭玩剩下的把戲,每次爭水打斗,不都是有人挑事才會打起來?

  他們是再不上工家里就要斷糧了,若是明天就能上工,他們才不會管這群人的下場,給誰干活不是干活?給內(nèi)侍們干活還能賺一倍的錢。

  張維賢將窯民勸回去之后,策馬奔著德勝關(guān)而去。

  他不是要去抓德勝關(guān)的富戶,而是去抓兩位伯侯和三個駙馬都尉,一共五家,都是證據(jù)確鑿,煽動百姓進京,還是勛戚煽動,同樣作為勛戚的張國公,不把他們處理了,他這個勛戚的位子就很難穩(wěn)當了。

  張維賢當初扛著朱由校從乾清宮出來,因為三大殿未曾修好,只能在文華殿登基,現(xiàn)在又扶著朱由檢上位,他為了大明,將能做的事,都做了,而現(xiàn)在的他,需要代替錦衣衛(wèi)抓捕勛戚。

  這是因為錦衣衛(wèi)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西山查抄侵占皇莊的煤窯洞。

  西山是從明太祖皇帝朱棣開始的陵寢,這片土地,沒有任何皇帝膽敢放棄所有權(quán),畢竟自己死后也要埋在那里。

  歷史再多的曲折故事,都阻攔不住大明皇帝收回他們的祖產(chǎn),任何勛戚在面對金吾衛(wèi)和錦衣衛(wèi)的聯(lián)合執(zhí)法都需要問問自己的腚下,到底干不干凈。

  田爾耕帶領(lǐng)著錦衣衛(wèi)連夜踹開了這些關(guān)閉的煤窯的門。

  

吾誰與歸

感謝“萬頌之辰”、“書友20190718131542094”、“大妃子”的打賞,謝謝支持。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