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的最后幾分鐘,飛機降落在了上海虹橋機場。我在走下飛機的時候特意看了一下時間,剛好零點整。2020年正式到來了。
從飛機上空注視這個已經(jīng)生活了十年的城市的夜空,沒有繁星,只有燈火通明。我懷揣著理想,也揣著不安。未來等待我的將會是什么。
從大廳出來,那個曾相愛也相殺的男人帶著一雙兒女出現(xiàn)在眼前。我心里閃出一絲莫名的感覺,熟悉又陌生。半年的時間似乎隔出了半個世紀(jì),沒有擁抱沒有親吻,我抱起年幼的小女兒,跟在他的腳步后面,走向停車場,開往回家的路。
一路我們依然無聲。只有小女兒見到媽媽時的歡蹦亂跳。車廂里放著不知名的音樂??諝庹麄€凝固成團(tuán)。
回到家,洗完澡,倒頭而睡,倒是帶著一絲安穩(wěn),不再有顛沛流離的慌亂。不知道什么時候起,這里已經(jīng)變成一座港灣,讓人可以放下戒備來安慰所有過程里的疲憊。
孩子也睡了,都睡下了。
再次睜開眼睛,天色已亮。我對著天花板發(fā)著呆。不動也不做聲,聽到身邊小女兒的均勻的呼吸聲,我翻起身子親吻她的臉,然后起床。
所有的陳設(shè)都未變。沙發(fā),茶幾,電視,餐桌,還是離開時的模樣。衣柜,鞋柜,梳妝柜都沒有改變。依然原封不動。我以為她們會隨著我的離開被丟棄?,F(xiàn)在還是原來的樣子,好像我從未離開。這算愛一個人的證據(jù)嗎,任憑她所有的物品填充不愿說的牽掛,盆盆缽缽,滿眼都是。
陽臺上,懸掛的衣衫,草編的鏤空吊燈,還有曾養(yǎng)花用過的花盆,都閑置著,在無人問津的角落獨自守著寂寞。而在另一處我視線可及的犄角旮旯我看到臨走時我留下的那只多肉。還是原來那個位置,當(dāng)初看她快要死掉,實在不知該如何挽救,就把她從房間搬到陽臺上,后來不知怎的,她就慢慢恢復(fù)了生氣,甚至有時很長時間不澆水,顧著忙西忙東,也疏于對她照顧,她居然還活著!是的,還活著,默默無聲,安靜的倔強的活了下來,像在等待我回家,或者,再沒見到我之前不愿離開。
我趕緊把她捧在手里,近距離觀察她的樣子,臨走時她還是一小只,只有小小的幾瓣葉,沒有中間的嫩芽,現(xiàn)在竟已經(jīng)長出兩根長長的嫩芽,還多了很多珠瓣,大概長時間沒澆水,已經(jīng)有些干燥,我沒有養(yǎng)花的經(jīng)驗,對于養(yǎng)什么花都不過一個星期的我來說,她是最長的一個陪伴了,我直接將她放在了水龍頭下,像是自己渴了一般,將她全身淋濕澆透。然后拿起擦布,把她住的地方,圓筒花瓶擦的干干凈凈。
好的,以后我們相依為命吧。我把她擺在原來的位置,退后幾步,饒有所思的看著她。算是我生命里的一種奇跡了。我曾連自己都不相信,覺得人生無望,但又高傲不肯低頭。也許也冒出過輕生的念頭,但不知又被哪些執(zhí)拗牽扯回來,像是別人說,死的勇氣都有,還怕活著丟臉嗎。
是的,臉又算個什么東西。很多人都已經(jīng)學(xué)會在臉上動刀,如果真覺得丟了臉面,大不了去醫(yī)院再換一張皮。人,最可怕的就是為臉面而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