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宮闈
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雖然才過四更,這云城行宮是信王專為皇上南巡準備的,雖比不了京城皇宮,卻也是雕梁畫棟,花了不少銀兩,后殿正是帝后的寢宮。寢宮掛著明黃的幔帳,中央擺放著一張名貴高床,床前放著兩雙鞋子。
有人闖了進來,這是一名宮女,一身粉色的宮裝,走路都沒走穩(wěn),一下子摔倒在床邊。杜云飛從被窩里坐了起來,撩開了帳子,面對著小宮女問道:“小桃,什么事這般慌張?”小桃是皇后的貼身宮女。
“皇后……娘娘……許公公來了,說是有要事稟明主子。我攔不住他。我……我怕出事。”小桃說道,話還沒說完,一位老太監(jiān)闖了進來。許公公卻已經(jīng)徑直站在了床榻之前。
“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信王舉兵圍了這里。”許公公說道:“皇上的意思讓大家各自逃命?!?p> 皇后?云飛迷糊了,自己怎么……還好很快回過神,他的確是皇后,只不過是個西貝皇后。
一個月前,云飛被皇帝用大紅花轎接進了他的后宮,因為他的姑母就是太后,所以他妹妹杜莫愁被封為了皇后??墒恰皇悄睿钏诘弥环饣屎笾蟛×恕?p> 當時的他很無奈。因,為出主意的人是當今皇太后,她是自己的姑母,她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杜云飛看著鏡中的新娘妝,那兩道劍眉已經(jīng)被拔了,這拔眉就讓他疼了足足兩天,胡子早沒了,可憐這東西才長出半年就掉完了,因為他已經(jīng)不是個男人了,不是男人但也應該算不了是女人,那也就是公公,宮里多的就是公公。不過他進宮不是做公公,而是當今母儀天下的皇后,皇太后點了妹妹為皇后,而魏丞相家的小姐為貴妃。本來杜家是不能落后于魏家的。
曾經(jīng)他以為他可以娶魏家小姐為妻,而如今卻落了這個下場。他低頭看見自己身上的衣服,女子的裙褂,實在可笑。
皇太后是自己的姑姑,她曾對自己那么說:“一個閹人就是廢人了,既不能為杜家開枝散葉,也不能再在朝廷任職,你年紀尚小,唯一可以進宮謀職,但是就算你做到總管太監(jiān)也是奴才一個,死后更沒人為你侍奉香火,不如借著杜家的勢力入宮,你的妹妹命苦,才被點了皇后就一病嗚呼,杜家不能白白失去一個皇后,至于子嗣,將來皇帝后宮身份低微的產(chǎn)了子只管領一個做嫡子就是了?!?p> 這是什么主意?皇帝知道嗎?
太后卻告訴云飛,皇帝是自己一手帶大的,這種事當然不瞞他,否則新婚之夜就要出漏子,皇帝并不在乎皇后換人,本來歷代皇后成擺設的多。
“那皇后難看,皇帝也沒意見?”云飛說。
太后說:“皇帝娶的是家世,為的是鞏固其地位,就算你看得不舒服,他也沒有拒絕的理由?!?p> 這真是太恐怖,世人都道皇帝是天下最有權勢的人,沒想到連娶妻都要聽他人,不得自主?;实郾茸约耗昙o小,他看來也像一只關在籠中的鳥。
進宮那日,走過一切繁文縟節(jié),云飛被安置在了皇帝住的正殿,從現(xiàn)在開始他必須接受新的名字——莫愁。姑姑特別調(diào)來了王爺家的丫頭小桃照顧自己,據(jù)說她的家人全是啞巴。
可是新婚這一關是一定要過的,當然他必須見到年輕的君王。
少年天子進來了,當著眾人面做好一切繁文禮節(jié),就讓人退去了,僅留下一名太監(jiān),皇帝跟前一般是不能缺人的。
燈光下,延看到了新娘,打扮得得體大方,瘦高個,頭上蓋著紅蓋頭,于是動手揭了紅蓋頭,蓋頭之下云飛神情倒也淡然,于是延吩咐隨身的太監(jiān)去守門口,關上了門,微笑看著床邊坐著的假皇后杜莫愁。云飛自然滿臉愁容。
“飲酒嗎?莫愁。”延問道。他拿起了一壺酒,倒上了一杯送到了云飛嘴邊。
云飛也回答爽快:“我餓了,先吃饅頭?!彼檬謸趿嘶厝?。
“新婚的交杯酒怎么能不喝?”延說道,他又把酒送到了云飛面前。
云飛他記得父母的囑托,自己必須守禮,于是小口抿了抿饅頭。
“杜兄,你不用拘束,這里沒外人,一天了,我也折騰累了,我先去睡了?!毖幼约荷狭舜?,放下幔帳,也沒來讓自己替他寬衣。原來這皇帝知道自己是誰,云飛一下子放松了。
云飛口正干舌燥,也顧不得矜持了,于是大口啃著肉食饅頭喝著酒,吃飽了往床上望去,帳幔里,高床上躺了位少年,這就是平日不可直視的少年天子,只見他半閉著眼睛,似睜未睜,他擁有白皙的皮膚,筆挺的鼻梁,唇紅齒白,呼吸很是均勻,少年烏黑的頭發(fā),散發(fā)著一種香氣。
“長得不賴呀!”云飛有點上頭了。喝多了的云飛靠近了他。
延覺得有異味,越來越濃,于是睜開眼,看見云飛看著自己,于是用手一指邊上:“你喝多了,就早些睡吧,只不過朕不喜歡這酒味?!?p> “知道了。”云飛往后退了半步,“我睡地上就是,誰讓我是臣子呢?!?p> 延楞了楞說道:“朕雖不喜這味,但不至于讓你睡地上,你是朕的皇后,被人看見豈不招閑話?”
云飛倒也不客氣了,和衣躺下了。寢殿里都是香味,不過有一種好聞的清香竟然是從身邊的那個人身上飄出來的。云飛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這是一種女子喜歡用的花露,他與那些女人打交道的時候就能辨得出來。
“你學女人用花露洗頭?”云飛道。
“哦,你們外面的人都不用?”延說,他一直用花露洗頭,因為這在他看來很正常。
云飛笑了:“怪不得宮里女人養(yǎng)的男人帶著娘娘腔。”
延不高興了:“死太監(jiān)笑話朕,看朕怎么收拾你。”說完就一把壓住了云飛,那力道還真不小。
云飛也不敢反抗,于是隨他把自己手反切。
延覺得沒勁,對方都不反抗,于是松開了手。再看杜莫愁竟然已經(jīng)睡著了。這竟然就是新婚之夜,這也夠憋屈的,太后提醒過他,他作為天子身邊不會缺女人的,這個杜莫愁只是來擺樣子的。也許他比自己更難受,至少今后在宮里要天天涂脂抹粉。
第二夜是皇帝與貴妃的好日子,皇后按例要先接受貴妃的大禮,以示統(tǒng)領六宮。雖說皇后和貴妃是同一天進門的,但是按照尊卑就有了先后,皇上必須與皇后先成親,第二天才輪到貴妃,貴妃魏霜兒,丞相之女。
云飛坐在主位,遠遠地都不敢請魏貴妃上來,雖然按禮節(jié)接受了貴妃的奉茶,雖然他與貴妃本就認識,但不能認。他如今代替的是妹妹莫愁,肩上扛著的是杜家,凡事都要小心。只是到了三更天更是不自在起來,雖說獨占皇后寢宮,卻又是真真的難眠。小桃勸了也沒用,他反而拉著小桃的手哭起來,小桃從沒想到他會哭。但是作為一個侍女,小桃并不能幫他什么。
哭得正傷心,皇帝卻進來了,這時本來他應該在貴妃寢宮,這才三更天。
“皇后莫非想朕了,”延半笑著從云飛手里把小桃的手抽了出來,“怎么抓著小桃姑娘不放?”
云飛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要行禮,被延阻止了。
“皇上為何到我寢宮?”云飛問道。
“魏貴妃不理朕,朕也不是一個強迫別人的人?!毖诱f道,“不如來這里還能安心睡上覺。這里是朕的寢宮,你將來要住后面那屋子的。”
雖說皇后有專門寢宮,但后需要在正殿住三天才能去自己的寢宮,所以皇帝也不好請杜皇后走,于是與皇后湊合三天是必要的。
“莫愁,你似乎有點傷心。不過也不能占小桃的便宜呀?!毖诱f道。小桃往后站了站,延看到了她,但是不敢呼她。只不過眼睛就像釘子盯緊了皇后的陪嫁侍女小桃。
延的心跳得很厲害,是小桃姐嗎?小桃是王府的丫頭,她竟然也進宮伺候皇后,但是不能認她,不能讓她知道自己是小香。小香是誰,延在王府時曾被叫做小香,小桃是他幼年時的伙伴,只比自己大一歲。
云飛應聲道:“沒什么了,剛才妾身有些傷感,拉著小桃說話呢,如今我累了,我先去休息了?!鞭D身就進了內(nèi)殿。
延看了小桃說道:“朕今晚在東殿休息,不想與皇后住一起。”
小桃卻跪下道:“今日才兩日,您不在貴妃處歇著,眾人都認為你想著皇后,可不與皇后同房,會讓人生疑。”
延點了點頭說道:“罷了,大不了再與他睡一起了。”
這回杜皇后沒飲酒,身上自然也沒酒味,卻在床上看兵書。延深深吸了一口氣,滿意的笑了,他一頭要躺下去,卻被云飛攔住了,說:“沒料到在皇宮里竟然還有這等不修邊幅之人,難道不更衣?”
延看了看他,覺得他也管寬了,于是回道:“更衣?你不是不喜歡娘娘腔的?怎么又嫌我了?”
“妾身哪敢?”云飛跪了下來說道?!澳鞘亲蛲砦易砹?,胡說的。這皇宮是皇上的,妾身哪能胡說?!?p> 延本就不喜歡這樣不修邊幅的,看他這個樣子,忍不住笑起來:“皇后提醒的是?!庇谑菗Q下了衣服,換上了睡衣,把發(fā)髻也放了下來,杜莫愁竟然盯了自己看。
“你看什么?”
“我覺得我應該很早就認識你?!痹骑w說?!拔倚r候認識一個人跟你有幾分像。”
“不可能,我一直在宮里?!毖討械美硭膊恢浪麨槭裁赐蝗粊砼c自己套近乎,但是太后說此人可以保護自己,于是也不敢怠慢。這句以前見過你的話自己很早就聽過,因為許多人第一面都是那么和人套近乎的。
延卻在想:王府的丫頭小桃怎么會來宮里,看來她還是王爺派來的,看來這杜家與王爺家的確有點關系,這是一筆糊涂帳。王爺是自己的叔叔也曾是自己的父親?,F(xiàn)在更是自己所要依靠的重臣,他雖然是臣子,對付他,時辰未到,想到這里,延是一臉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