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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礫碎片

半路夫妻

瓦礫碎片 阿都白 2601 2020-06-04 13:20:38

  “今天我們彼此擁有,彼此扶持,不管貧窮或富有,疾病或健康,直到死亡才能將我們分開。”這是我所認為的婚姻,而我見過的夫妻,廝守多年卻彼此憎惡,互相折磨。

  我二叔不到五十的時候,我二嬸就離世了,留下了我兩個堂姐,好在都已經(jīng)成年。我二嬸歿了不到一年,我二叔便找了一位三十來歲的年輕女人續(xù)了弦。新二嬸瘦瘦高高,身材氣質(zhì)都不錯,打扮的也很是時尚整潔??雌饋淼筱@潑辣,假惺惺的很熱情。

  村里人都在背后議論,你這新二嬸肯定不安份,過不了多久肯定就跑了。

  我二叔是一名老教師,帶著副金邊眼鏡,對外禮貌有加,頗受學(xué)生愛戴,私下里卻是一個語言惡毒的人。買了套新組合家具,新二嬸就搬進來了,兩個人就算完成了儀式。

  新二嬸剛來看著一臉陰郁,來了個把月有余便返回了娘家不愿再回來了,二堂姐陪著二叔又登門將新二嬸求了回來,二叔答應(yīng)了新二嬸三個條件。后來沒過多久我二堂姐就嫁人了,二嬸接來了她的姑娘,每天開始忙忙碌碌起來。二叔初為繼父,也不好也不壞的慢慢滲入角色,只是經(jīng)常罵咧咧的表達不滿。新二嬸回娘家的時候,他會偷偷打孩子。

  二叔和新二嬸好似在配合眾人的猜度,一直吵吵鬧鬧硝煙不斷。我家和二叔家緊鄰,二叔家的風(fēng)吹草動我們幾乎都會知曉。很快就迎來了新年,二叔在大年三十下午去了趟我二嬸的墳地,大人說這是過年請亡靈一同回家團聚。大年三十各家各戶都忙忙碌碌貼著對聯(lián)準(zhǔn)備著年夜飯,小孩子們在門口拿著半截點著的香,一手捂耳朵一手戳著二踢腳,“嗖~~啪—”。天微微黑,村子里爭先恐后的響起噼噼啪啪的鞭炮聲,家里大人就會提著煙花炮仗出來。我們捂著耳朵斜睨著啪啪的鞭炮,煙花將夜空炸的五彩斑斕。當(dāng)鞭炮聲慢慢沉寂下來,家家戶戶燈火通明,一家人圍著飯桌,一邊看春晚一邊吃團圓飯。

  “觀眾朋友們,觀眾朋友們…”倪萍和趙忠祥的聲音如約響起。我們一家人歡快的邊吃邊討論著春晚節(jié)目,“我不想吃,我跟你們吃干啥的飯呢?”隔壁突然傳來二叔暴怒的嘶吼聲,二嬸說著什么聽不清,大概意思就是年夜飯已備好。二叔很暴躁很抗拒,隨即聽到二叔摔門出去的聲音。我媽輕聲的說:“這是吵架了么?”我爸舉起酒杯:“來,大家一起碰一個。”杯子撞擊出悅耳的音符?!靶履旰?!”我們依舊歡聲笑語,大人湊桌麻將,我們圍在一起玩游戲。守歲困倦到眼澀,篤定的認為一定可以堅持到新年的第一縷曙光,每每都不知何時早已入眠。

  “滾,往出滾,帶上你的孩子給我滾?!?p>  “婊子,野種……”

  在忽遠忽近的鞭炮聲中,我一個激靈迅速穿好新衣服趴在了二叔家的門縫,二叔嘴里罵著臟話撲向二嬸,二嬸氣氛的喊著:“你再給我罵一句試試?你個老東西。”二嬸抓住二叔的手就將二叔推開了。轉(zhuǎn)身抄起掃把劈到了二叔的腦門上,二叔被打了好幾下實在沒有還手之力,只好死死拽住掃把,伺機撒開手趕緊從門口逃竄了。

  二嬸一直勤勤懇懇,二叔家里吃的是商品糧,沒有耕地。她便在鎮(zhèn)子里做點小買賣,或跟同村人倒騰點水果生意,夏天下地撿麥穗,甚至干過最低賤的活計。只是她從不跟二叔一起出門,即便是不得已,也會前后保持一段距離相繼而出。

  日子就這么流逝,或許是上天憫顧,二嬸迎來了她的人生轉(zhuǎn)折。二叔的老同事當(dāng)時身居高位,派人登門體察二叔的生活,迷迷糊糊的二叔說了很多的亂七八糟。機靈的二嬸一直惦記自己的工作,她這個要求不久就得以實現(xiàn)。很快二嬸就去縣城報道了,余下二叔獨自一人在家生活。二嬸將她的姑娘莉轉(zhuǎn)到縣城上學(xué)去了,不過她寒暑假都會回來,二叔也時常往返于縣城。一晃六載,我們也即將步入大學(xué),二叔也退休搬去了縣城。

  去了沒多久二叔又搬回來住了,晚飯后我在寫作業(yè),家里人嘀咕起來。

  “聽說他二嬸在縣城找了個相好把二哥攆出來了。”

  “聽誰說的?別一天天瞎胡傳?!?p>  “鎮(zhèn)子里有人看見了,又不是我說的。”

  過了段時間又看不見二叔了。二叔早已耄耋,要強的二嬸在省城又買了套新房,二叔隨二嬸又遷去省城生活了??赡芤驗槟赀~,二叔再也沒有回來過,秋天隔壁院子荒草蔓生,枝頭的柿子卻依舊火紅。

  多年后我已為人母,過年我和堂姐一起去省城給二叔拜年,因為對路線不熟,找錯了地方。二叔從小區(qū)南門跑到北門,又從北門折回了南門。等候多時的二叔不顧周圍的人群,對著堂姐咆哮:“怎么這么笨?連一個地方都找不到,連個南北門都分不清,我身體又不好讓我等半天……”。老頭白里透紅的精神頭特別好,只是脾氣依舊乖戾。我看著周圍的人群又羞又尷尬,不自覺的拉開距離在身后遠遠的跟著。

  進門就坐后,二叔二嬸對我和堂姐炫耀他們在省城的新房,問我堂姐家的新房有沒有這么高?我堂姐在縣城買的是頂復(fù),而他們在省城的房子不過是個兩室?!澳氵€穿高跟鞋,省城現(xiàn)在誰還穿高跟鞋。”二叔對堂姐說,堂姐不慍不怒慢條斯理的回答著二叔的話,二嬸在旁邊心滿意足的笑著。

  莉也回來拜年了,我們倆尷尬的對視了一眼,擠在角落里自顧自的聊起來了。

  “孩子最近學(xué)習(xí)怎么樣?”我問莉

  “還不錯,今年剛剛考進重點學(xué)校?!?p>  “喲,那學(xué)的好啊!”我一臉的羨慕

  我朝著二叔的方向撇了一下腦袋:“他倆現(xiàn)在還吵架不?”

  “吵,從早到晚沒完沒了的吵。兩個人年紀(jì)大了,事情也越來越多,也都越來越自私了。”

  “老小老小,年紀(jì)大了就這樣?!蔽覍捨恐f。

  “我媽以前不這樣,現(xiàn)在說話越來越難聽了,人也好吃懶做很矯情。你二叔心里容不下人,脾氣又很古怪,有時候莫名其妙的暴躁。他倆吵架最兇的時候肯定是逢年過節(jié),從小到大我們從來沒一起吃過一次團圓飯。我都想不明白他們怎么生活了這三十多年?”

  這時候二叔突然說他覺得很是吵嚷,我堂姐說那我們就回去了。

  我再次看見二叔那都幾年后了,他因為腦血管問題住院了。我陪著我媽去醫(yī)院看望二叔,走到病房門口,看見二叔躺在床上,懨懨的說:”我想喝水?!岸鹨荒槄拹旱牡芍暹t遲未動,我和我媽后退一步站在了門口。二叔只是反復(fù)的重復(fù),過了很久二嬸才遲緩的拿起水杯遞過去。

  我媽搭著腔進了門:”二哥,你怎么樣了?“二嬸站起來熱情的招呼我媽:“喲!

  讓你們大老遠的跑一趟。”轉(zhuǎn)身從桌上拿起水果塞到我和我媽手上,站起身讓開凳子:“快坐快坐。你們陪他說會兒話,我下樓給你二哥買點點心,他一直喊著要吃。”沒過一會兒大夫進來要帶二叔再去做個CT,二叔說要等二嬸回來。我媽說我們扶你去吧,二叔不住的搖頭重復(fù)著:“等她嬸回來再說,等她嬸回來再說……”

  二嬸拎著東西剛走到門口就厲聲厲色的問:“讓你做檢查你咋沒去?”二叔默不作答,二嬸放下手上的東西扶起二叔。

  “那現(xiàn)在走?!?p>  “噢?!倍遄ブ鸬氖诸濐澪∥〉淖呦蜥t(yī)生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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