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頂由兩個人抬的青色小轎經(jīng)過長長的宮道,伺候的宮女太監(jiān)見了倒也沒有退居一側(cè),只是撇讓著些,紛紛議論著這是誰家的轎子,這么寒酸相。有知道的宮女便說了這是蕭家的轎子,眾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蕭家可是名門貴族,其女還是宮中統(tǒng)領大權的貴妃娘娘,怎么會有這么寒酸的轎子。
宮女悄悄低頭說道,“聽說這是貴妃娘娘特意安排的,轎子里坐的是蕭將軍的原配夫人和她的女兒蕭綿錦?!?p> 一太監(jiān)突然咋呼道,充滿了嘲諷調(diào)笑發(fā)聲音,“什么!看這兩個人抬的轎子居然坐著兩個人哪!也不知道抬得動嗎?哈哈…”
“可不是嗎?聽說這原配的夫人家境殷實時曾嘲諷過貴妃娘娘,貴妃娘娘這是在下馬威呢!好了好了,別談論了,快走吧,給人聽了去,擔心受罰!”
幾個宮女太監(jiān)一句沒一句地笑話著轎子中的人。
抬著青色小轎的兩個小廝本就瘦弱,如今走了那么長路還抬著兩個人,氣喘吁吁,汗水一把一把從額頭上流下來,只因是兩個人抬的,便連抹把汗水的力氣都沒有,都盼望著趕緊到達。
小轎內(nèi)的兩個人將方才宮女太監(jiān)的對話都收入了耳中,只聽一年長些的聲音沉不住氣地開口道,“這些個人就知道糟踐我們,連個小小的宮女太監(jiān)都敢如此議論。蕭宛織這個賤人真是太過分了,好歹我也是她名正言順的嫂子!”
敢說貴妃娘娘是賤人,還是在宮中,不得不說這蕭夫人的膽子真夠大的,不過也太過口無遮攔了。其中傳來那妙齡少女的聲音,只聽有些不太開心和警告的意味,“好了,娘,別再說了,入宮了要記得謹言慎行!”
青色小轎終于緩緩停在了盛華宮的門口,兩個小廝已是滿頭大汗,便連轎簾都是蕭綿錦親手掀得。
蕭綿錦走了出來,看著容貌身段也是個難得的美人,明眸皓齒,膚白貌美,搖曳著身姿。她秀雅絕俗,自有一股輕靈之氣,肌膚嬌嫩、神態(tài)微愁、美目流盼、桃腮帶憂、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說不盡的溫柔可人。
只那眉間的淡淡憂愁越發(fā)顯得她的美麗,雖不怎么受待見的她還是自幼苦學琴棋書畫,舞柔顰笑,倒也是慢慢地博了不少蕭家人的喜歡。
蕭綿錦抬頭看了一眼門上大書的“盛華宮”三字,眼中閃過一抹幽光,意味難明,接著她伸出手扶著母親李氏出了轎。
李氏倒也是一身珠光寶氣,只見富貴不見儀態(tài),不免有些俗氣,眼神中沒有當年的容光和趾高氣揚,看著頗有些市井潑婦沒有見識的村婦一般。
說來李氏曾是比蕭貴妃還高貴的貴族之女,即便是后來李家落魄了也不至于變成這樣。而真相是,自從李家被遷往蘭洲不復從前時,她好不容易利用子嗣保住了自己的地位。
可惜,當初受過她欺辱的侍女小廝都趁著這個機會有意無意地羞辱嘲諷,吃不好穿不暖,積年累月,慢慢地李氏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完全沒有了當初李家大小姐的風范,變得有些偏激。
蕭綿錦看著李氏的模樣,眉頭緊鎖著緩緩對李氏說道,“娘,我們這便進去了,待會見到了貴妃娘娘可不許亂說話,知道嗎?”
李氏有些木怔地點了點頭,蕭綿錦只得輕嘆了一口氣,扶著李氏便往宮門走近,不料卻被守宮門的人攔住了。
李氏見了,眼神立馬一變,急哄哄地喊道,“狗奴才竟敢攔著本夫人,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本夫人是誰!”
守宮門的太監(jiān)看了一眼,嗤之以鼻,鄙夷出聲,完全不把兩人放在眼中。蕭綿錦皺了皺眉,連忙拉住了還想要動手的李氏,輕聲呵了一聲,“娘…!”
蕭綿錦將李氏拉到身后,穩(wěn)了穩(wěn)臉色,溫柔有禮地對守門的太監(jiān)說道,“我們是蕭府的人,是貴妃娘娘召見我們進宮,不知可否進去通傳一二!”說著,蕭綿錦拿出那袖中的一兩銀子遞到那太監(jiān)的手中,卑微地說了一句,“有勞了!”
誰知那太監(jiān)根本不把這寒酸的一兩銀子放在眼里,而是濃濃的不屑,也沒有接過去。蕭綿錦有些疑惑,只聽得守門太監(jiān)道,“夫人小姐還是在門口靜靜等候吧,我們只是看門的沒有通傳的資格,只能等著貴妃娘娘身邊的云柳姑娘出來,我們才敢放你們進去!”
李氏聽了那守門太監(jiān)的話,突然變得偏激,眼神一變沖上前伸手便要打那說話的太監(jiān),那太監(jiān)見了驚呼一聲忙后退了一步。蕭綿錦見李氏的模樣,不禁大驚失色,趕緊伸出手攔住李氏,臉上怒氣滿滿,還有一絲不耐煩與看不起,“娘……”
蕭綿錦驚呼一聲,滿滿的不悅將李氏拉到身后,對那守門的太監(jiān)賠笑了一聲。這幾人如此大的動靜,惹得路過的宮女太監(jiān)紛紛側(cè)目。蕭綿錦看著有些稚嫩的臉漲紅了。
雖說只是兩個守門的太監(jiān),但是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本來蕭宛織就不喜這對母女,如今更是要趁著機會好好羞辱一番?;蛟S,在蕭宛織的心中只有高氏和蕭盈袖才是蕭家的人。
太監(jiān)鄙夷地看了李氏和蕭綿錦一眼,嘲諷出聲,“夫人,小姐還是在這等著吧,等云柳姑娘出來了自會帶兩位進去拜見貴妃娘娘的!”
蕭綿錦只能拉著李氏稍稍湊近那宮檐下能遮住些許太陽的地方站著。蕭家的希望本就放在蕭受寵的蕭盈袖身上,并沒有對蕭綿錦有多大指望能夠攀上皇家,為家族光耀門楣的任務之會是蕭盈袖,禮部尚書的外甥女。
蕭綿錦手中緊緊絞緊著手絹,看著路過的宮人臉上鄙夷的笑容和嘲諷,蕭綿錦的眼中漸漸變得熱烈,像是一團火在眼中燃燒。蕭綿錦想起今日進宮時,蕭謙為了蕭家的些許面子,也顧念著李氏為蕭家生了兩個孩子的面上,讓主事的高氏準備四人抬的馬車。
高氏雖說不悅,但也是照著蕭謙的吩咐吩咐了下去,只是蕭宛織卻派來了兩人抬的青衣小轎,這明白著就是羞辱。
可蕭綿錦很清楚地記得蕭謙只是微微皺了皺眉,并沒有拒絕,蕭謙向來眼中是沒有李氏這個原配妻子的,更何況這個沒有蕭盈袖出眾的女兒。蕭綿錦想著眼神中充滿了濃濃的怨恨,那美麗的臉上的臉上終究難以維持裝出的善良。
日頭漸漸過了好一半,這入夏的皇城是炎熱的,李氏和蕭綿錦也站了半個多時辰了,額頭上早已出現(xiàn)許多密密麻麻的細汗,最后流成一股瞬間臉流了下來,原本精心打扮的妝容都花了些,看著很是狼狽。
李氏不停地拿出手絹擦著,最后干脆直接抬起手便往臉上擦。蕭綿錦皺著眉看了眼李氏,倒也是沒說什么,只是也拿出手絹輕輕擦拭,擔心擦毀了妝容。
李氏畢竟年過三十,且這些年來有遭遇了那么多的事,變得比一般同齡的夫人老了許多,身子自然也是不好的,只見站了許久的李氏有些支撐不住了,臉上也蒼白了些許,有些搖搖欲墜的樣子,蕭綿錦連忙扶住了李氏。
“娘,您沒事吧!”
李氏的頭半靠在蕭綿錦的肩上,頭上的汗水蹭了蕭綿錦一聲。突然,蕭綿錦抬頭看向了不遠處的宮道緩緩有兩頂四人抬的玄色轎子緩緩朝盛華宮的方向過來,轎子旁邊分別還跟著一個嬤嬤,一個侍女。
蕭綿錦微瞇著不太舒服的臉色看了看,那轎子上還掛著一個“蕭”字,低調(diào)而又富貴地緩緩停在了盛華宮的門口。
嬤嬤連忙掀開了轎簾,只見一雙白皙帶著紅寶石指環(huán)的手伸了出來,接著一個一身流光溢彩錦緞的貴婦走了出來,嘴角上還掛著淺淺的笑容,抬頭看了眼站在一側(cè)很是狼狽的李氏和蕭綿錦,嘴角的笑意更濃了,此人便是蕭謙的平妻夫人,禮部尚書的妹妹高氏。
蕭綿錦和李氏見了相視一眼,像是被狠狠打臉了一番,都在心中疑問,她怎么來了!既然高氏來了,那身后的轎子中坐的人自然是蕭盈袖。
只見得蕭盈袖在侍女的攙扶下緩緩走了出來,手上還拿著上好白玉制成的扇柄的扇子,一身月影浮光紗裙倒是襯得楚楚動人,那雙眼如水波蕩漾一般,櫻桃似的小嘴,巴掌大的小臉,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簡單的裝飾,卻是件件價值不凡,讓男人看了很容易生出保護欲的女子。
只見蕭盈袖走到高氏的身邊,與高氏相視一眼諷刺一笑,看向李氏和蕭綿錦,抿嘴笑道,“夫人和姐姐怎么站在這里啊,為何不進去啊,今這太陽這么大,夫人的身子又一向不好!”
高氏看了李氏一眼,滿是狼狽的模樣,拿起手帕掩嘴笑了一聲,“姐姐,您這是站都站不穩(wěn)了嗎?綿錦丫頭還不扶著些!”
李氏惡狠狠地看了高氏和蕭盈袖一眼,眼里怒氣很盛,隨即撇過頭。蕭綿錦壓著心里的不甘心與屈辱,在臉上牽強地掛上一笑,朝高氏屈膝扶了扶禮,“二夫人!盈袖妹妹!”
高氏是最不喜歡蕭綿錦喊她二夫人的,讓所有的人都知道她上面還有一個蕭謙的原配夫人,但是不喊二夫人就只能喊姨娘,所以高氏還是更情愿蕭綿錦喊她夫人。
蕭家的原配妻子是李氏,但是有名無實,主管蕭家中饋的人是高氏。蕭家眾人對李氏母女和高氏母女的態(tài)度也是截然不同,不用看別的,看衣服首飾,還有那入宮乘的轎子便知道了。
守門的太監(jiān)看見高氏立馬便換上了一副笑臉,低聲巴結(jié)道,“夫人來了,您稍等,奴才馬上進去稟告!”
這不是高氏與李氏的不同之處,李氏和蕭綿錦要進去時便是怎么都有理由不進去通報,而高氏和蕭盈袖一來不給賞錢也是照樣的奉承討好,蕭綿錦見了強忍著心中的屈辱與怒氣。
很快,云柳便急匆匆從殿內(nèi)走了出來,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忙對高氏和蕭盈袖盈盈行了屈膝禮,笑著道,“夫人可總算是來了,貴妃娘娘正等著夫人和小姐呢!請隨奴婢進去吧!”
高氏和蕭盈袖諷刺地勾唇一笑,緩緩跟著云柳走了進去。蕭綿錦拉著李氏正準備往里走時,方才跟著云柳出來的一個宮婢便攔住了蕭綿錦和李氏,蕭綿錦一直強忍的臉色終是有些破裂,“你這是干什么!”
宮婢勾起一抹冷笑,趾高氣揚地看著李氏和蕭綿錦,高傲地說道,“兩位隨我從這邊進!”
蕭綿錦只能強壓下心中的怒氣,帶著李氏跟著那宮婢所去,只聽那宮婢隨意地嘲諷了一句,“這盛華宮的正門可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進的!”
蕭綿錦緊握著手中的拳頭,轉(zhuǎn)頭看了眼那高高掛著的盛華宮牌匾三字,還有那停在盛華宮門口的轎子上那個掛著的蕭字以及方才乘著的那頂青衣小轎,眼中的恨意濃濃,那眼中的熾熱燒成了一把火,有些事情在這一瞬間悄悄發(fā)生了變化,也直接造就了后面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