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亮聽了,面上不悅,哼了一聲,就要說話。他在家里是幼子,自小性子跳脫。上梁山泊后因是宋江的徒弟,山寨里眾首領(lǐng)一向高看他一眼,諸多容忍,因此又多了幾分跋扈。方才因扮乞丐不像,被史進說了幾句,便有些不悅,如今又被史進拒絕,心中更是惱火。
打虎將李忠見了,急忙出言打岔道:“兄弟自去忙。若是有事需要幫忙時,可提前一天到城西東岳廟神座底下留下山寨聯(lián)絡(luò)記號。第二日午時,我便來此地與你相會?!?p> “多謝哥哥美意,我的事今晚就能辦完,到時便回安山鎮(zhèn)去。眼下還需去準備一二。事不宜遲,這便告辭。”史進沖李忠唱個喏,轉(zhuǎn)身就走了。
“咔嚓!”見史進走不見了,孔亮用力把破碗扔到地下,摔個粉碎。他怒道:“這廝有什么了不起,不就仗著自己本領(lǐng)高么!”
毛頭星孔明雖也不悅,但終究比孔亮年長,老成幾分,呵斥他道:“你懂的什么?師父高看他自然有高看他的用意,你比師父高明嗎?以后這種鳥話少說!”
李忠勸道:“軍中機密他不說是對的,不然若是出了事,他反打一耙,說是我?guī)讉€泄露出去,不是好玩的。你二人裝扮的乞丐,又白又凈,本來就不大像。他提醒兩句,也是好心?!?p> 孔亮仍是氣沖沖道:“別讓他有什么把柄落在我手里!”
李忠暗嘆了一口氣,和孔明說了幾句話,各自都散去。
閑言不提。且說當日夜里,史進尋塊黑布蒙了面,順著白天勘察好的路線,悄悄翻墻進了觀湖樓后院。
當時觀湖樓四下里靜悄悄,沒有一個人影。
史進運足目力看去,只看見院中最高處有一座四層歇山頂木樓,那樓就是觀湖樓。
觀湖樓高聳異常,整個東平府再無別處樓宇能及。在樓上放眼望去,不管是東面泰山還是西面黃河都盡收眼底。太守女兒程蘭因喜愛登高,住到此處。
史進小心翼翼,走到那木樓的樓梯旁往樓上看了一看,見并無異狀,便抬起腳往樓梯走去。剛走到樓梯口,冷不防腳下一沉,“喀”的一聲,地面塌陷,跌入一個陷坑中。幸好那坑底未裝尖刺利刃,史進雖摔下,并未受傷,只是出其不意,大吃了一驚。
史進運足力氣,就要從坑中往外竄,卻有空中一張大網(wǎng)落了下來,將他兜頭蓋了下去。只聽周圍人吶聲喊,周圍火把通明,數(shù)十個做公的和數(shù)十個軍士殺出,連人帶網(wǎng),把史進好似抱頭獅子般綁起。
樓梯上腳步聲響起,雙槍將董平走下樓來。他一身戎裝,手里提著一對短槍。
董平用槍斜指史進,笑道:“不必問了,你這廝定是梁山泊的賊寇,膽子不小,竟敢獨自一個來劫人。”
史進心中疑惑道:“難道是問那店小二時太過扎眼,走露了風(fēng)聲?不太可能。莫非是狗頭吳用計策又脫卯了?也不太像?!彼昧ε由碜?,罵道:“爺爺是過路的好漢,不是梁山泊的人。你這等狗廝,爺爺今日既然落到你手里,認栽便是!”
董平對眾人道:“這廝還不承認,真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雖是只擒了這一人,也聊勝于無。且把這廝用長枷關(guān)在死囚牢里,等拿了宋江,一并解往汴京請功!”
眾做公的便將史進押往死囚牢里去了。
且說當日董平擒住九紋龍史進,對左右兩個副將說道:“這人獨自前來,必有所倚仗,應(yīng)是個本領(lǐng)高強的,在那水泊里交椅少不得靠前。等明日天亮,加力拷打一番,問問梁山泊的底細?!?p> 兩個副將唱一聲喏,帶兵回營去了。
眾人剛剛散去,從樓梯上下來一個女子,斜倚在欄桿上。那女子相貌柔美,身材婀娜,雖是一身厚重裘衣,但仍遮擋不住綽約身姿,正是東平府程萬里太守女兒程蘭。
董平迎上前去道:“蘭兒,你如何還未安歇?外面風(fēng)寒,速速回去?!?p> “院里這么吵,叫我怎么睡得著。我看那強人,倒也不怎么兇?!背烫m輕咳一聲道。
“讓你去太守府住,你就是不聽。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若不是布下陷阱,或者他們多來幾人,少不得見血!”
“父親一日不同意你和我的婚事,我就不回去住。”
“那你去我家里住也好。”
那女子臉上飛起一層緋紅之色,語帶嗔怒,厲聲道:“廢話休講!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與父親賭氣,已是不孝,若是去你家中,豈不是活活氣死了他?此事以后休要再提。”
“你錯怪我了,我不是想輕薄于你。梁山泊大軍已到了南面安山鎮(zhèn)那里,不日便來攻打東平府城,這里不安全?!?p> “要是城破,覆巢之下,必?zé)o完卵。若是城不破,這里又有什么不安全的。剛才那個強人還不是你擺下誘敵的計策,才敢來到這里?”說罷程蘭轉(zhuǎn)身回樓上去了,隨后那里燈光滅了。
董平抬腳欲追,猶豫再三,終究還是退了回來。他呆立一陣,跺跺腳,徑直回家。整個觀湖樓又恢復(fù)了寂靜。
良久,一處茂密矮樹叢里枯枝晃動,一個身形顯現(xiàn)出來,卻是小溫侯呂方。自他悄悄跟著史進到了觀湖樓后,便一直藏在這樹叢后。史進跌入陷阱時,他也吃了一驚,本想立刻前去營救,然而史進被擒太快,不等呂方發(fā)難,便已被制住。呂方知自己本領(lǐng)不是這么多人對手,只得忍氣吞聲退了回去。好在眾人眼里只有史進,也未曾發(fā)現(xiàn)他。他大氣不敢喘,只盡力縮了身子,隱匿在那里一動不動。直到眾人走后,確認四周再無埋伏,呂方才敢出來。
呂方活動了一下麻木手腳,尋一處避風(fēng)的地方選了個舒服的姿勢歇息。也不知等了多久,天邊已隱約有些泛白,遠遠的傳來一快三慢打更的聲音:“咚——咚!咚!咚!”。隨著更聲還有一個嘶啞的嗓子喊道:“早起早睡,方能養(yǎng)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