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拯救

　　那天，回來之后的晚上，小華依舊是徹夜未眠。腦海中不斷地閃現(xiàn)峰哥的身影，他那枯瘦的身形、一雙無神的眼睛和褶皺的笑臉。那手上的密密麻麻的針眼像是一個個無盡的黑洞一般將人吞噬，把骨肉殘渣全都咬碎、碾過，一點不留。

　　不知為何，他覺得這一切的源頭可能來自于自己，如果當年不是自己要從小鎮(zhèn)里出來，他依舊跟著峰哥混在一起，今天的峰哥或許不會是這個樣子。他們兩個人或許能在一起把事業(yè)經(jīng)營好，或許他們的生活會比現(xiàn)在都更好。。。

　　或許，都只是或許。。。

　　該怎么幫峰哥？這是小華腦子里清除掉那些無為的胡思亂想之后的唯一想法。那頓火鍋桌子上，花花不愿意幫，彪子無能為力。那自己呢？自己能做什么？只要沾上了那些東西，人都是無可救藥的！能怎么幫？還能怎么幫？

　　他有些明白了為什么他們兩個人一開始時不讓他見峰哥，但是卻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變，讓他見見峰哥。也許先前是不想讓自己傷心，而現(xiàn)在，可能見峰哥的任何一面都是最后一面。

　　哎，世事總是這么的無常，想多了也沒有用。有些既成事實的東西，是無論是怎么努力去扭轉(zhuǎn)都是無用功。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

　　第二天的一早，小華沒去餐廳吃飯，而是到了保安室里。老雜工還沒有下班，他招呼了一聲讓他先回去吧，自己看在這兒等彪子來。

　　彪子倒是按時來到了保安室，見小華坐在里頭一個人抽悶煙，想躲著他，可剛一轉(zhuǎn)身就被他叫住了。

　　“干嘛，到這了還要躲著我?！毙∪A深吸了一口煙，多余的煙氣隨著臉慢慢地往上爬。

　　“沒有?！北胱优牧伺氖稚系拿弊?，又戴好在頭上，他的聲音好像有些沙啞，“我。。。我就出去尿個尿?！?p>　　“那你去吧，我坐在這里等你?！毙∪A沉沉地說了一句。

　　彪子見小華并沒有走的意思，收起了自己拙劣的謊言。他拉了條椅子坐了下來，看著窗外。

　　兩人好久都沒有說話，空氣像是凝結(jié)一樣。墻上的時針一分一秒地走著，發(fā)出“噠噠”的聲音。彪子有些忍不住了，他想轉(zhuǎn)身，挪了下屁股，椅子在地面上摩擦發(fā)出吱呀一聲響。

　　小華的手上已經(jīng)抽起了第二根煙，他還是沒有先說話。但是彪子實在有些撇不住了，他側(cè)過頭去，眼神低垂，也沒有看著小華。

　　“華哥，你說你到底想干啥？”

　　“如果你想上廁所，那就去吧。我想說什么，你清楚的很?！?p>　　他再也熬不住，站起身子，把椅子朝向小華這邊，坐了下來。

　　“華哥，我知道你想知道峰哥的事兒。但是我已經(jīng)答應了峰哥，還有花花。他們都覺得不應該告訴你。你看你，就是被他們說準了！”他的語氣里不單單地帶著些許的激動，甚至有些埋怨。埋怨小華逼著他把事情告訴他。

　　小華沒有回答。在他心里，兄弟就是應該互相幫助，不論自己的兄弟什么樣的處境，到底活的怎么樣，甚至于到底能不能救回來。

　　“峰哥這個樣子，我也不想看到。但是你也看到了，他。。。我們幫不了他?！北胱娱L長地嘆了一口起，“花花說了，峰哥一身賭債，還染上了那樣的東西?？隙ㄊ峭炅?。這樣的事情，他已經(jīng)見的太多了?！?p>　　“但是咱們也不能見他這樣什么也不做?。　?p>　　小華奮力地將手中的煙頭摔在了地上，他現(xiàn)在心中郁悶的情緒需要發(fā)泄，可奈何手中只有一個煙頭。他想聽到什么東西破碎的聲音，一點聲響都能讓他心里好受一些。

　　可他手上空空無一物，就跟他不知道拿什么去幫峰哥一樣。

　　“華哥，認命吧。峰哥已經(jīng)認命了。他說了，他原本覺得自己是天之驕子，可最后發(fā)現(xiàn)自己只是只蟲子。誰要踩就踩吧，他都無所謂?！北胱雍孟裆晕⒊槠艘幌?，“你是沒見過峰哥住在哪里。那里住的都是跟他一樣的人，連我送他回去都怕。人不像人，鬼不像鬼?！?p>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彪子說的話讓小華腦海里又蹦出了峰哥的樣子，那個樣子，那副讓人感覺到虛無惡心的樣子，真的就是這幅樣子。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像是把心中所有的郁氣都吐了出來。一種無力，懊惱，絕望的感覺像是冷水一般從腦袋上澆下來，冷冷地感覺蔓延著全身。

　　眼角慢慢地滲出一些淚水，這是他身上唯一感覺到的溫暖。

　　“花花。。?；ɑㄋ娴囊矌筒涣怂麊幔俊?p>　　小華絕望地問出了這句話，除了花花，他們幾個人當中還有誰能幫峰哥。有錢，有勢，他們認識的人里也只有花花。

　　“花花說了，一旦碰了那個東西，就算是神仙也沒辦法救了?！?p>　　“咱們把峰哥帶去，讓他把那東西戒了。我看了很多報紙上說可以的?！?p>　　彪子卻無力地搖了搖頭，“我和花花已經(jīng)商量了好多次，也和峰哥說了好多次。但是他都說不去，說那地方不是人待的。進去的人，十有八九沒有好下場?！?p>　　“峰哥這個樣子還能有更差的下場嗎？不管怎么樣，我們一定要把他送進去，讓他把那東西給戒了！”

　　可是彪子依舊是搖了搖頭，嘴里輕聲地說著沒用的?！拔覀儾恢绖窳怂嗌俅?，讓他進去?；ɑㄉ踔琳f只要峰哥進去，他出來之后就給他十萬塊做生意？你知道峰哥怎么樣嗎？他要花花先把錢給他?！北胱涌嘈α艘宦?，“我從來沒有見過峰哥那樣的表情，幾乎是乞求著讓花花把錢給他。”他的臉上變的有些鄙夷，“真的。。。真的太下賤了?！?p>　　“別這樣說他?！毙∪A想為峰哥辯解，卻很無力，他也沒有任何的底氣。

　　“我不是看不起峰哥。在我心里，他還是大哥，但。。。不是當年那個大哥。”

　　“帶我去看看他住的地方，讓我來勸勸他。”

　　彪子抬頭看了一樣小華，沒有作聲。他轉(zhuǎn)過身朝著外頭看去。

　　好久，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