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
王清荷正在為徐倩文擦拭身體,每一處都異常細致,像開了慢動作,一停一頓。
“外婆,您歇歇,我來吧?!?p> 楚衿心生不忍,自王清荷連夜趕來后,什么話也沒說,一直不停歇地收拾。
她勸說過好多次,可每每轉(zhuǎn)身之后,王清荷又不自覺地拿起抹布。
雙眼似無神般,沒有聚焦。
“外婆。”楚衿剛觸碰到王清荷的身體,她的淚水便似洪水般傾瀉而出,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
“我早就勸過你,叫你不要那么拼命,多顧顧家庭。”
“你怎么就那么犟呢,以前是這樣,現(xiàn)在還是這樣。”
“讓你多多休息,現(xiàn)在好了吧,只能躺在這,什么都做不了?!?p> “都怪我,要是我也跟著來就好了,都是我的錯啊!”
“都是我的錯……”
楚衿默默上前,用紙巾輕輕擦拭她臉上的淚,哽咽安慰:“外婆,醫(yī)生說過媽媽會醒來的,我們要相信她?!?p> “現(xiàn)在科技那么發(fā)達,總會有辦法的,您已經(jīng)很久沒休息了,如果媽媽醒來看見您這樣,她也會難過的?!?p> “可她這樣,我怎么能安心休息呢?”王清荷回過神,望著病床上的徐倩文,再一次留下了眼淚。
楚衿勸說了很久,王清荷才半推半就地躺到了沙發(fā)上,沒幾秒就睡著了。
能不累嗎?
這幾天她基本上沒合過眼,一有風吹草動就以為徐倩文醒來了。
楚衿望了眼王清荷,又盯著徐倩文,深感自己的無助,在這里她仿佛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
沒有盡頭地等待。
她嘆口氣,悄悄關(guān)上房門,走了出去。
這一層的走廊很長很靜,一眼望去,盡頭是無限的黑。
像一個黑洞,吞噬著人們的希望。
現(xiàn)在是中午時分,正是眾人休息的時候。
走廊上除了有偶爾幾位護士經(jīng)過,便再也沒有其他人。
楚衿坐在走廊邊上的長椅上,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郭洋看到她的時候,就是這么一副模樣。
不修邊幅。
眼底的烏青難掩憔悴,嘴唇上起了死皮,兩邊的碎發(fā)隨風垂落,時不時遮住視線,她依然無動于衷。
即便如此,她依然美得驚心動魄,大概病西施也不過如此了。
這幅神態(tài)卻越看越眼熟,有點像……姐夫?
郭洋瞇起眼睛,又仔細瞧了瞧。
他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秘密。
“怎么坐在這?”
楚衿的視線里出現(xiàn)了一雙皮鞋,往上看時是一件白色大褂,一絲不皺。
“郭醫(yī)生。”
“見了那么多次,還不知道你叫什么?重新認識下,你好,我叫郭洋。”說著,郭洋蹲下身,友好地伸出右手。
楚衿不由地愣住,片刻,伸出左手:“你好,楚衿。”
“楚?哪個楚?”
“楚楚動人的楚。”
郭洋挑了挑眉,上揚唇角:“楚姓倒是不多見,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楚國偉?”
“楚國偉。”楚衿想了想,搖搖頭。
郭洋見她一臉迷惘的樣子,不像是在隱瞞,看來她是真不知道。
“沒事,我隨口問問,有沒有興趣聊聊。”郭洋故意停頓了下,“關(guān)于你母親的病情?!?p> -
晚上,郭洋開車來到了十方別墅。
進屋后,發(fā)現(xiàn)楚海端坐在沙發(fā)上看書。
郭洋邊擰開襯衫最上頭的紐扣,邊朝他走去:“阿海,你爸呢?”
“沒回。”楚海頭也沒抬,隨口應道。
得到這個回應,郭洋一點都不意外,他繼續(xù)扭開袖口:“你媽呢?干嘛去了?”
楚海的視線從書本上挪開,大方地給了他一個眼神:“你忘了今晚公司有個年會,他們倆不到十二點是回不來的?!?p> 這時郭洋才想起來,今天是楚氏集團一年一屆的年會,楚國偉作為集團最大股東,必須要出席。
而他姐郭淋無論是從副總上,還是作為楚國偉的妻子,也務必需要出席。
郭洋瞥了一眼楚海,看似漫不經(jīng)心:“你怎么沒去?”
楚海放下書,仔細想了想,疑惑:“舅舅,我最近沒得罪你吧?你居然想讓我去那個充滿虛偽與算計的鴻門宴!”
郭洋聳肩一笑:“沒有,隨口一問。”
話落,他起身走向房間。
雖說這里是楚國偉的別墅,但這里一直給他留了一個房間,方便他隨時過來。
夜里十二點半。
郭洋隱約聽到樓下傳來汽車熄火的聲音。
他穿上外套,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玻璃杯,假裝下樓喝水。
迎面碰上了推門進來的楚國偉,“姐夫。”
喝了酒的楚國偉反應有些遲鈍:“是小洋啊,那么晚怎么還沒睡?”
郭洋抬了抬手中的玻璃杯,示意:“喝完就打算睡了。”
“嗯。”楚國偉點點頭,回頭與郭淋說了聲,“我先上樓了。”
郭洋快步跟上,扶住楚國偉的胳膊,說:“姐夫,正好我也要上去。”
“最近我們醫(yī)院來了個病人,她家只有母親和女兒,我看著有些于心不忍。”
楚國偉想也沒想,隨口答道:“這世上可憐的人多了去,如果我們遇到了能幫一下就幫幫,都不容易。”
郭洋繼續(xù)說:“可不是嘛,我多留意了一下她們,聊下來后知道那女孩也姓楚,這不就巧了?”
“姓楚?那還真是巧了?!背鴤シ怕_步,“那孩子叫什么?”
“叫楚衿來著,長得倒是很漂亮,可惜這幾天她一直在醫(yī)院,人憔悴不少。”
郭洋說著嘆了口氣,一臉惋惜。
楚國偉隨之問道:“他家男主人呢?”
“沒見過,好像是個單親家庭。”郭洋瞄了一眼身邊人,見他沒什么反應,“病人好像姓徐,叫什么……徐,倩,文?!?p> 乍一聽到這個名字,楚國偉雙眼一震,不曾注意到自己竟停下了腳步。
手上不自覺地抓住郭洋的衣袖,聲音有些喑啞:“叫什么?”
“徐倩文?!惫缶o緊盯著楚國偉,一字一字吐出來。
好一會,楚國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假意咳嗽兩聲:“有點醉了,果然是老了。”
郭洋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沒急著追問,順著他的話說下去:“以后少喝點酒,你忘了自己胃不好?!?p> 回到房間。
楚國偉沒有急著洗漱,反倒是走向自己的辦公桌,打開底下的密碼鎖,抽出藏在最深處的錢包。
錢包是皮質(zhì)的,沒有破損,只是看著有點舊了。
里面夾著一張泛黃的照片。
依稀能看出是張女人的證件照,照片上的女人笑得一臉甜蜜。
楚國偉摸著照片上的女人,喃喃:“沒想到,你居然一直在這里?!?p> “阿文,你為什么要躲著我?”
此時的這個男人,拋開一切身份,沉浸在當年的往事中。
理智告訴他,他應該控制,可回憶像止不住的海浪,波濤洶涌。
就這一次,一次就好。
等天亮了,他還是現(xiàn)在的楚國偉。
漫漫長夜,轉(zhuǎn)瞬即逝。
美好的回憶如曇花一謝,隨光消散。
這一夜,有人輾轉(zhuǎn)反側(cè),有人美夢加持。
清晨的太陽照常升起,陽光穿透層層云朵,照射在大地上。
楚衿洗了洗臉,重新穿上校服。
臨近期末,她已經(jīng)落下了很多節(jié)課了,王清荷說什么也要讓她回去。
不想在學習上耽擱她。
楚衿無法,畢竟在外表上她確實應該學習。
一回到教室,周圍的同學們都轟的一下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
無在乎關(guān)心她最近做什么去了。
“我沒事,是家里有人生病了,我去照顧了幾天。”
楚衿簡單說明情況,便讓大家都散了。
陳小媛拿著幾本筆記本,遞過來:“楚姐,這幾天的筆記我都記好了,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問我?!?p> 張佳佳也轉(zhuǎn)過來,關(guān)心道:“還有我,作業(yè)我都為你整理好了,答案我都記下來了?!?p> “謝謝你們。”
“跟我們客氣啥,多買兩杯奶茶就行了?!?p> “哈哈哈哈?!?p> 大家的氛圍一如往常歡樂,并沒有因為幾天未見而變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