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淺坐在崖壁上,雙腿在空中晃悠,她的面紗放在一旁。挺拔小巧的鼻子,櫻桃小嘴不點(diǎn)而赤,嬌艷若滴,光潔的皮膚細(xì)潤如溫玉,如若沒有那從左耳下如樹枝般蔓延開來,占據(jù)了半張臉的紅色紋路,她絕對是傾國傾城之色。她指腹緩緩滑過那惱人的紋路,若說完全不在意,那也是自欺欺人。
“姑娘?”柔和的男聲響起,她的杏眸立馬瞇上,分明露出冷峻的殺氣,她左手一揮想拿起紅紗,卻摸了個空,一抬眼發(fā)現(xiàn)紅紗早已飄在半空中,且漸行漸遠(yuǎn)了,這該死的海風(fēng)!
“不知姑娘可曾見過一個九頭六臂、面相可憎的妖女?”
“不曾!”
“那打擾了……姑娘,此地常有兇殘的妖女出沒,你還是快回家吧?!蹦_步聲響起,少年或許是走了。
“站住!”艾淺站起身,她慵懶地抬眼,仿佛從漫長的沉睡中醒來,長而密的睫毛以一個完美的弧度向上翹起,“你找她做什么?”
少年重新轉(zhuǎn)過身來,看著面前的紅衣女子,眼底閃過一抹驚異。
“怎么,嚇著你了?哈哈!”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微笑。
“沒有!”少年趕緊低下頭去。
“為什么要找她?或許我可以幫你?!彼劢敲忌医允切σ猓芸闯?,眼前的少年單純至極。
“我?guī)煾妇眉参从?,昨日與她交手,險些折在此處,回到玄虛宮便一直發(fā)燒,到現(xiàn)在都還沒醒來。青蕪太師說如今他體內(nèi)火氣過旺,與他本命相克,需以女巫之血做一味藥引,方可有存活幾率?!贝松倌昕∶澜^倫,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長眉若柳,泛起柔柔的漣漪,只是面色較為蒼白,些許病態(tài),他說完話后嘴唇緊抿著,嚴(yán)肅而恭謹(jǐn)。
“所以你想要女巫之血?可是連你師父都打不過她,你憑什么覺得你能拿到呢?”
“師父待我恩重如山,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必是要取得!”
“好一個必是要取得,我就是你所謂面目可憎的女巫,我現(xiàn)在就站在你眼前,你要怎么取得呢?”
“你!怎么會是你?”
“就是我!”艾淺清冷的容顏似笑非笑。
“我要?dú)⒘四?!”少年蒼白的面頰開始泛紅,一直紅到脖頸,他從腰際抽出佩劍,一把練習(xí)所用的普通銅劍,他直直逼去,但艾淺只輕輕一揮手,他就連人帶劍飛出去了。
“你太弱了?!彼p笑道。人類修煉法術(shù)的速度本就比海族人慢多了,何況艾淺還是一個專靠吸食人類精氣來加速修煉的妖女……而且如果不是被孟無憂封印法術(shù),她怎會才到現(xiàn)在這種水平。
“那你殺了我吧!”少年將嘴唇咬得發(fā)白,全身都在瑟瑟發(fā)抖,狠狠地盯著艾淺。
“殺了你?你未免也太沒骨氣了,尋死是最簡單的,活著才痛苦呢!”她紅唇高傲地?fù)P起,步履緩慢地走向他。
少年胸脯劇烈的起伏著,毫無畏懼地看著她。
“你叫什么名字?”
“南宮昭雪!”
“你是皇族的人?”艾淺眸子輕閃,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轉(zhuǎn)瞬即逝。
“是皇族的人那又怎樣?”
“不怎樣!”艾淺薄唇輕啟,淺笑盈盈,她食指尖突然滑過手心,幾滴鮮血滴落半空,凝結(jié)在一起,“這就是你想要的東西,你要拿什么和我交換呢?”
“你想要什么?”
“都說人類的血最為香甜,你長得這般細(xì)皮嫩肉,該是其中的佼佼者,不如以你之血……”
“可以,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給你,只要能救我?guī)煾浮!钡炔患八言捳f完,他就搶先開口了。
“如果我要把你吸干呢?也是可以的嗎?”艾淺如柔荑般的芊芊細(xì)手緩慢劃過他的臉頰。
“你別太過分了!”南宮昭雪隱忍著怒氣。
“我和你開玩笑而已,你長得這么好看,我怎么舍得呢?”艾淺笑得像一個久經(jīng)紅場的風(fēng)塵女子。
“拿去吧!”她輕輕一揮手,血珠就自己飄落到他懷里那個白釉瓷瓶里。
昭雪揮舞長劍,準(zhǔn)備向自己的胳膊砍去。
“慢!嘖嘖嘖,你真當(dāng)我是吸血鬼嗎?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喜歡喝新鮮熱乎的血?!彼龘屵^他手里的劍,丟到了一旁,整個人俯下身去,咬住他細(xì)白的脖頸,門牙旁的兩顆牙齒逐漸凸起,變得鋒利,不費(fèi)吹灰之力即可刺穿皮膚。
昭雪的臉白得不成樣子,脖子傳來的刺痛感使他眉頭緊皺,他的長睫毛瑟瑟抖動,緊緊咬著的嘴唇也已滲出一絲血痕,縝密的汗珠緩緩聚集,流過面頰??墒强諝庵须[隱飄散著一些沁人心脾的香味,來自面前少女熱烈的氣息也鋪開,他從未和一個女子如此親密的接觸,無比清淺的悸動參雜著憤怒擾亂了他的心扉。
艾淺起身,纖細(xì)的手指抹去嘴角殘留的一絲血跡,可是依舊剩有一抹殷紅,她突如其來地笑了,面頰上的紅色紋路也猙獰地扭動,此刻的她就像是開在雪域高原上的一株妖冶紅花,如此奪魂攝魄。
“果不其然,劇毒海蛇膽的滋味兒,我可是想念很久了!”
“你什么意思?”南宮昭雪回過神來,整理好自己的衣襟。
“你被下毒了,這是海蛇膽之毒?!按硕臼呛W謇镒钇毡榈亩舅?,它能溶于血液,最是不易被發(fā)現(xiàn)。她柔嫩的指腹輕點(diǎn)著嘴角的殘血,鮮紅的豆蔻和血跡交相輝映,她又緩緩道,“我猜想你雖然每日苦苦修煉,卻一直沒有什么收獲吧,長期服用此毒的人,必然精力衰竭,無法凝神,何談修煉法術(shù)!”
“不是的,你胡說,我從小身體就不好?!?p> “那就是從小被下毒唄,你身為皇族的人應(yīng)該明白什么叫做爾虞我詐,而不是如此單純?!卑瑴\泛起一抹苦笑,從前的自己就是太過天真,才會著了此道。
“可是大家都待我很好,沒有人會……”他突然頓住了。
“想起來了?”
“熹云娘娘知道我最愛吃生魚片,每次回皇宮她都會差人給我送來……”
“誰是熹云娘娘?”
“是我大哥的母妃?!?p> “你還是皇子?即是皇子,那便是權(quán)力爭斗的中心,就更馬虎不得了?!?p> “可是……”昭雪眉頭低垂,猛地瞪大了眼,“你休要挑撥離間!”
“哈哈哈……挑撥離間?我才不屑于做這種事情,你體內(nèi)的毒素如果這樣累積下去,不出三年必死無疑,那你就自己等死吧……”海面上起了一陣微風(fēng),艾淺火紅的衣袂翻飛,似一簇熊熊燃燒的烈焰,她無所謂地轉(zhuǎn)過頭,恐要離去。
“等一下,此毒可有解?”
“此毒雖是海族里最普遍的毒,但因其能溶于血液,便也是最難解的一種毒,要想解此毒,唯有換血?!?p> “換血?怎么換血?”
“哈哈哈,就像剛才那樣,讓我吸掉你的血即可,如此反復(fù)三次毒素可減大半,余毒便已無礙了?!卑瑴\邪魅地看著他,等待他的回應(yīng)。
“你為什么要幫我?”
“我當(dāng)然不會毫無所求地幫你,要想我救你,你須得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p> “什么條件?”
“我還沒想好,但肯定是你能做到的,怎么樣?你好好考慮。”南宮昭雪仰起頭看著她,既有懷疑又滿是掙扎。
“你要知道,你若不強(qiáng),總有人會想騎在你頭上,如果你甘愿被別人踩在腳底,那我自不用多言?!?p> “你不會騙我?”他目光咄咄。
“我說話算數(shù),我說可解必可解,解了這毒你的修為也會立馬有所突破。”談起修為,南宮昭雪最后的防線也崩塌了,他多年修行一直無果,若是……
“那好!我答應(yīng)你,我怎么再和你取得聯(lián)系呢?”
“我自會去尋你!”
“多謝……姑娘,還望你以后不要再殘殺人類了,你……”
“打??!你怎么和你師傅一樣,喜歡多管閑事。”艾淺不樂意了,她擺擺手,澄澈的眸子射出危險的目光。
“修仙之人本該保護(hù)平民,況且我看你本心并不壞,不至于……”
“本心不壞?你不要以為和我有了些許糾葛,就自認(rèn)為了解我,我壞得很呀!我可是附近海域鼎鼎有名的女妖!”艾淺將搭在胸前的幾縷青絲緩緩攏到耳后,媚眼如絲地盯著他。
“還請姑娘不要說這樣的話,今日還是要感謝你,我相信你絕不是世人口中殘忍的女妖,在下告辭!”南宮昭雪拾起佩劍,走出去幾米遠(yuǎn),“我還有一問,既然你說這蛇毒是你們海族盛行的毒藥,那它到了你的體內(nèi)不會對你有影響嗎?”
“原來是會有影響的,不過后來體內(nèi)的毒素多了,好像就百毒不侵了呢!”艾淺兀自笑了,仿佛還帶著些許得意。
“你以前……”他欲言又止,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背著夕陽緩緩離去了。
艾淺看著少年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仿佛是看到了從前的自己,于是乎那昏暗的深海地牢,漂浮著如鬼魅般的暗藻,被強(qiáng)行灌下的各類毒藥,皮開肉綻的毒打……所有記憶全都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