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虎一聲咆哮,面前的兩個少年視它為坐騎也就罷了,可現(xiàn)在一只鳥也敢踩在它的身上耀武揚威,是可忍熟不可忍,它虎軀一抖想將那只它眼中的蠢鳥甩開,但任它如何折騰,背上的大鳥就是紋絲不動,還用一副極度高傲的姿態(tài)蔑視自己,這只獨角巨虎若有人類表情,定然已是面色鐵青,不用說,肯定是氣的!
說來也怪,這只神態(tài)高傲的白鷺只對阿錦一個人有好感,且完全不在乎它以前還被眼前這個少年經(jīng)常扔石頭砸。
阿錦大眼忽閃間一指雷角虎。
“小白,好好看住阿蠢!回頭給你抓魚吃!”
白鷺一聲脆鳴予以回應(yīng),毫不在意腳下已然渾身發(fā)顫的雷角虎。
“不用這么麻煩!”
黎顏微微一笑,而后他抬手丟出數(shù)枚奇形怪狀的石頭以及靈石,這些石頭與靈石紛紛落在了雷角虎四周,而后好似沿著某種特定的軌跡排列開來。
下一刻,只見那雷角虎周身外漸漸形成了一座方圓十?dāng)?shù)米大小的半圓光罩,正好將前者籠罩其中。
黎顏見狀,滿意的點了點頭。
至此,二人入谷。
進(jìn)入山谷,阿錦聲稱要去做飯就跑開了,黎顏則是沿著村子小道向著山谷深處走去,一路上遇到的村民或是點頭微笑,或是寒暄幾句,顯然是這一年多來在村子里也混了個臉熟。
黎顏走的并不快,他隱隱有種感覺,這次的見面可能別有深意,或許是離別!
黎顏到了那處熟悉的水潭前便停了下來,一道高大的魁梧身影正面對著水潭負(fù)手而立。
方毅一身粗布麻衣,面色平靜。
黎顏忽然有種莫名之感,這還是他第一次產(chǎn)生這種感覺,算不得有多壓抑,只是心底多了一絲沉重,他看著方毅的側(cè)臉,此時有風(fēng)吹來,帶起后者的烏黑長發(fā),其內(nèi)可見幾縷銀白。
“方叔!”
黎顏向著那道魁梧身影深深一拜!
方毅轉(zhuǎn)過身來沖著黎顏微微點頭,忽然問道:“幾道了?”
“四……”
黎顏話未出口,只見對面一只粗糙拳頭沖著自己胸口撞擊而來,想要躲避已經(jīng)來不及,他只得雙手交叉擋在胸前,一聲悶響傳出,黎顏后退數(shù)步便卸去那股算不得太過強橫的沖擊力,黎顏甩了甩有些酥麻的手臂,看向?qū)γ嬲肿於Φ姆揭恪?p> “我壓制到和你一般的實力,小子,敢不敢與我一戰(zhàn)?”
方毅雙手環(huán)抱,言語帶著幾分挑釁與輕視。
黎顏抿了抿嘴,有些猶豫不決。
“怎么?不敢?”
方毅朝著黎顏緩緩行來,目光攝人!
“要是輸了怎么辦?”
黎顏撓了撓頭。
“要是輸了你小子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別說是我教的!”
方毅繼續(xù)逼近黎顏。
“我意思是說……要是方叔你輸了怎么辦?”
方毅聞言一愣,而后哈哈一笑:“彩頭是吧!那好,要是我輸了就送你兩樣?xùn)|西,小子,你看怎么樣,是不是很劃算?”
黎顏聽著方毅的言語,他的心底莫名的生出了一股焦躁,像是丟了什么東西一般。
他壓下心底莫名而生的情緒,微微一笑。
“一言為定!”
黎顏身體前傾,他抬腳重重一踏,其腳下地面赫然崩裂開來,力量之強可見一斑!
沒有任何招式,黎顏那并不強壯但卻極為挺拔的身形就這么直直撞向漢子,對面的方毅仿佛是心有靈犀一般,也是不見花哨,同樣以撞相迎,兩人對撞間走著一白一紫兩股氣流自二人周身騰起,隨即愈發(fā)強橫,如同兩道極速旋轉(zhuǎn)的龍風(fēng)卷。
“不錯,血氣很純凈,很好!”
方毅語氣淡然。
“血氣凝實程度還是差了些,筑體九重天,九道為圓滿,每一道血氣光是純凈無垢還不行,必須要凝練至完滿!”
方毅說完忽然身形一震將黎顏撞退六七步后他快步向前,一拳轟向后者,同樣是胸膛,黎顏面色凝重但卻毫不慌亂,他抬拳間其上紫氣縈繞,順勢擊去,與方毅拳頭對轟,但一觸即收,而后換拳再度相撞,接連數(shù)次的拳頭對撞之后,雙方彈開,黎顏站在幾丈外喘著粗氣,他雙手微微顫抖,但眼神卻很是平靜。
對面,方毅環(huán)胸而立,更是悠閑無比。
方毅似笑非笑的看向呼吸漸漸恢復(fù)平穩(wěn)的黎顏道:“還藏著掖著,不出全力?”
黎顏咧嘴一笑,他抬手扯去上衣,露出并不魁梧但卻幾乎勻稱至完美的上半身,早已不再白皙的皮膚上有紫氣溢出,紫氣游走間紫意愈發(fā)強盛,隨即黎顏一聲低喝向著方毅極速沖去,速度之快,如若紫色閃電劃過!
傍晚,天空如湖面倒扣,幽藍(lán)且深邃,山頂上,有二人獨座。
晚風(fēng)吹來,似是有些涼意,少年穿起上衣,遮住了那幾乎無可挑剔的上半身軀體。
“方叔,您是不是要遠(yuǎn)行?”
黎顏開口打破了寂靜。
對面,除了身材異??嘀猓渌c普通鄉(xiāng)野漢子一般無二的方毅聞言點了點頭,他取出一罐酒,飲了一大口。
“我要去找個人!”
方毅語氣略顯低沉。
“阿錦的父親?”
黎顏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方毅沒有因為黎顏的猜測而驚訝,他又灌了一大口酒,輕輕一嘆道:“他是小錦的父親,同時也是我大哥,小錦是個可伶的孩子,這孩子還未出生時就已遭人迫害,導(dǎo)致他烙下先天缺陷,無法聚氣不說,甚至這些年來他全身的經(jīng)脈都在漸漸枯萎?!?p> “以方叔你的實力難道還不能治好阿錦的先天之疾?”
黎顏眉頭微皺,看向方毅。
“實力?”
方毅的臉上罕見的露出一抹自嘲。
“不要說以我現(xiàn)在的修為,就是再高些又能如何?”
“若不是每隔幾日為阿錦調(diào)理身子,恐怕這孩子也撐不到如今!”
說話間方毅又飲了一大口酒。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有沒有什么靈草以及大藥能治好阿錦,對了,我這有很多丹藥方叔你看看能不能用到!”
黎顏說著就要去拍腰間儲物袋,卻被方毅抬手制止了。
“小子,不是叔看不起你,小錦的病確實也能治好,只是并非普通丹藥,而是需要兩株品階在靈品以上的靈藥!”
黎顏心頭一動,突然問道:“方叔,能否說說是哪兩種靈藥?”
見黎顏語氣間有些急切,方毅開口道:“一株為天絡(luò)花,另一株則是冰魄草,兩種藥草皆是罕見至極的天地奇珍,這也是這些年來我從一些名望很高的藥師和煉丹師口中打聽到的,但卻沒有這兩種靈藥的絲毫線索!”
“天絡(luò)花!冰魄草!”
黎顏重復(fù)了一遍,而后他面露一絲激動道:“極寒之地!”
“什么極寒之地?”
看著突然激動起來的黎顏,方毅有些疑惑的問道。
“我知道天絡(luò)花和冰魄草,這是兩株玄品靈藥,兩者皆是治療脈絡(luò)之物,單獨用效果不大,只有一同使用才有奇效!”
方毅聞言略微粗糙的面龐上同樣涌上一抹激動,他凝視著黎顏。
黎顏則是沖著前者點了點頭,繼續(xù)道:“這兩種靈藥的屬性極為相似,一般都生長在極寒之地!”
方毅將罐中酒一飲而盡,他忽然站了起來,看向北方的天際。
“冰魄草,極寒之地,我早該想到那地方了!”
方毅哈哈大笑,心情很是暢快。
而后他忽然看向一旁也是極為欣喜的黎顏問道:“對了,你小子怎么知道這么多?”
黎顏撓了撓頭,笑著道:“以前跟著師尊游歷的時候他老人家告訴我的?!?p> “你師尊?不知那位前輩何在?”
方毅有些好奇起來。
黎顏聞言忽然沉默下來,半晌后才緩緩道:“師尊為了救我,身受重創(chuàng),現(xiàn)在已經(jīng)沉睡了,我也在尋找靈藥救他老人家!”
見黎顏情緒低落,方毅也沒繼續(xù)詢問,他忽然取出一物拋向后者。
黎顏下意識的接在了手里。
這是一張古樸的獸皮,兩面都是空的,沒有記載什么文字。
沒等黎顏開口,方毅便沉聲道:“此物你日后再研究,那處極寒之地離南域有些路途,我準(zhǔn)備明日就動身前往!”
“方叔,您一個人去?”
黎顏語氣有些詫異,見方毅點頭,他聲音頓時凝重了幾分道:“天絡(luò)花和冰魄草都是極為喜寒的靈藥,一旦離開極寒之地超過半日便會枯萎失去其藥性!”
方毅聞言眉頭漸漸皺起,而后他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將小錦帶在身邊,也好有個照應(yīng)!”
“方叔,我也跟你們一起去!”
黎顏忽然開口。
方毅看著黎顏,他緩緩道:“也是時候讓你離開了!”
不等黎顏臉上的喜色完全展開,方毅繼續(xù)沉聲道:“男兒當(dāng)走四方,整天窩在這么一個屁大丁點的山谷里能有什么出息,這里只是你的起點,該教的我也教了,剩下的便要靠你自己摸索,對了小子,不要覺得心里有愧,我傳你煉體之法是我自己的選擇,與你無關(guān)!”
說完他又取出一罐酒狠狠灌了一口。
“方叔!”
黎顏神色極為復(fù)雜。
“小錦這里有我在你不用擔(dān)心!去吧,讓外面那些所謂的宗門天驕知道知道我煉體一脈自古恒強,不弱于人!”
方毅說完又沖著黎顏丟出一物。
不等黎顏開口,方毅那渾厚中帶著幾分醉意的聲音就緩緩傳來。
“這是一件可以改變?nèi)菝驳撵`寶,是用二階妖獸幻蜥的皮煉制成的,無需煉化,品質(zhì)不比你體內(nèi)溫養(yǎng)的飛劍差!”
黎顏心頭一震,他不是驚訝方毅可以看出他體內(nèi)溫養(yǎng)的飛劍,而是震撼面具的材料,這可是二階妖獸??!
按照修士的境界劃分,二階妖獸堪比踏過玄關(guān)的修士,甚至更強!
“方叔,此物太過珍貴!”
黎顏說著就欲將面具遞還給方毅,卻被后者擺手制止。
“玄劍山還是有些底蘊的,你小子得罪的他們總歸是個麻煩,收下吧,大不了以后再還我就是!”
黎顏看著眼前粗糙面龐蒙上幾分醉意的中年漢子,他眠著嘴唇,雙眼微微有些泛紅,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去吧!”
方毅掃了黎顏一眼,揮了揮手,表示趕人了。
黎顏向著似要沉沉睡去的方毅重重一拜,而后起身,他看著遠(yuǎn)處那茫茫無邊的朦朧天色與綿延無盡的遼闊大地,這一剎那他竟有些迷茫起來。
“孩子,你的路在彼岸……”
依稀間,黎顏的耳畔好似有著虛無縹緲的聲音響起!
他眸子漸漸清明起來,少年眼中露出一絲堅韌。
“我的路,在我的腳下!”
話音未落,一把銀白長劍從其腰間掠出,懸在他的身前,黎顏踏在長劍之上,而后他心念一動間腳下長劍呼嘯著破空而去,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山頂上,醉意沉沉的方毅忽然微微一笑:“這小子,也不跟小錦打聲招呼,莫不是知道了小錦是女兒身?”
其語氣中略帶幾分鄙夷,只是他話音剛落就見到先前破空而去的長劍再度折返,落向谷內(nèi)村落中某處屋子。
黎顏站在那座熟悉的土屋前,嘴角含笑,默默注視。
屋內(nèi)之人似有所覺,緩緩走出一名約么十四五歲的裘衣少女,原本的颯爽馬尾早已被她精心梳理后披在了肩上,顯得不再那么豪氣,但卻多出了一份恬靜與典雅。
“黎大哥!”
少女輕聲開口,她聲音依舊悅耳,但黎顏卻聽出了其內(nèi)的幾分憂慮。
“阿錦,原來你這么好看!”
黎顏微笑著四下打量,似有些不適應(yīng)。
少女似是有些害羞,她緩緩走出屋子,而后好似鼓起了勇氣,小跑至黎顏身前,柔聲笑道:“黎大哥,你是不是要離開這里了?”
見黎顏點頭,少女又繼續(xù)道:“阿叔說了,好男兒就應(yīng)該闖蕩四方,等我再長大些,到時候我要和黎大哥一起行俠仗義!”
黎顏看著眼前這個俏臉精致的少女,再聽這席滿是豪氣的爽烈話語,他忽然想起阿錦的悲慘身世,心中不禁微微一顫。
“對了黎大哥,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少女眨巴著一雙在月光下顯得尤為泛亮的眸子,她踮起腳靠近黎顏耳邊輕聲道:“我叫方憶錦,憶是回憶的憶,錦是云錦的錦,我娘叫云錦,怎么樣?好聽嗎?所以我的名字也好聽!”
“好聽!”
黎顏伸手撫了撫少女的瑩白額頭:“阿錦,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我最大的愿望是……能離天空更近一些,阿公跟我說,我娘沒有去世,只是化作了天上的一顆星辰,我知道這是阿公為了安慰我而說的,但我每次在山頂仰望星空的時候都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黎大哥,你說我娘是不是真的沒有去世?而是在天上看著我!”
少女仰著頭,就那么癡癡地望著滿天繁星。
黎顏心中暗嘆,但臉上卻是露出充滿朝氣的燦爛微笑:“來,阿錦,把手給我,我?guī)闳タ葱强?!?p> 少女下意識的伸手握住了黎顏手掌,其上傳來的溫暖讓她很是安心!
下一刻,一柄長劍載著二人沖天而起,消失在了朦朧夜幕中。
山頂之上,正醉眼沉沉的方毅好似清醒了幾分,他沒好氣道:“你小子,剛剛把傳承送你,現(xiàn)在又來拐我侄女……嗯,有魄力!那就得看看你將來有沒有本事做我大哥的女婿了!”
“你就這么放心把本族的至高傳承給一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
略顯蒼老的聲音緩緩傳來,隨之而來的是一名黑衣中年男子。
方毅聞言起身,沒有多少詫異,對他來說眼前這名族老的到來并非意料之外。
“冥老!”
方毅開口,語氣略顯恭敬。
“憑什么?”
中年男子目光深邃,悠悠開口。
方毅放下手中似要隨時掉落的酒壇,語氣很是強硬:“憑他是我弟子,憑他有著和我大哥一樣的資質(zhì),憑我認(rèn)為他就是我族大祭祀臨終所言的興族之人!”
說完后見中年男子只是皺眉沉默,并未開口怒斥自己。
他便繼續(xù)道:“我大哥開元時是以二階妖獸赤火蛟之血來中和自身血氣,而姓黎的小子則是以三階妖獸冰鳳血來開元,雖說此血已被我煉去大部分精華,但可見這小子的資質(zhì)非同一般,潛力不比我大哥差上多少!”
“哼!”
中年男子哼了一聲,不置可否,盡管方毅如此說,但他還是有些耿耿于懷,心有芥蒂。
“冥老是不是覺得那小子不是本族之人,怕外泄傳承?”
方毅淡淡一笑問道。
雙鬢微白的中年男子眉毛一挑道:“難不成到時候你要大義滅徒?”
方毅聞言卻是搖了搖頭,而后他指了指遠(yuǎn)處星空下依稀踏劍而行的兩道身影,似笑非笑道:“冥老,你看若是這樣呢?”
中年男子先是一愣,而后他指著滿臉笑容的方毅,沒好氣道:“你……這事老夫不管了,等那老家伙出關(guān)后再說!”
說完他一揮袖袍,轉(zhuǎn)身離去。
山頂交談落下之際,天空長劍也重新掠回山谷……
接著又是一聲猛獸的哀嚎傳出。
“阿蠢,給我老實點,不然煉了你……”
“黎大哥,這樣就行了嗎?”
“哈哈,好好玩……”
山谷中,依稀間有著少年的呵斥聲,野獸的哀嚎聲以及少女那好似銀鈴般的嬌笑聲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