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nèi),母親眸中含淚。她的手攥的緊緊的,手指關(guān)節(jié)處都因失血發(fā)白。她那手里拿的,正是那張一個月前被醫(yī)生簽了字的化驗單。
這一切的原因,都來源于鄰居的一句戲言。
“老姐姐,聽說你家琴姑娘又有了?最近人口查的緊,老李頭他兒媳被罰了三萬呢?!?p> 鄰居家的婆婆姓譚,她正和祖母聊的起勁,卻看我的祖母臉色變的難看。她沒再說話自討沒趣,轉(zhuǎn)身訕訕的關(guān)上門,回屋去了。
可祖母這心,可跟過山車一樣。這本是一件喜事,一家人也沒怎么考慮。如今麻煩找上門來,自己可是半點辦法都沒有。
祖母關(guān)上門,走進屋里。屋里母親正在做衣服,房間很是安靜,只有縫紉機發(fā)出的“噠噠”聲。
祖母先倚靠著臥室的門框站了一會兒,又走回了自己的屋子。母親發(fā)現(xiàn)了,祖母的奇怪。
心想著猶豫不決,可不是自家婆母的性格。定是想著今天,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便也無甚在意。
眼看到了下午,祖母還是進了屋,剛好是父親去上班的時間。她站在母親背后,還是猶豫了一會兒。
“小琴,孩子...孩子還是別...別要了吧?!?p> 祖母緊張的說著,竟沒有聽到答復(fù),她又試探的叫了一聲
“琴?”
“嗯。”母親應(yīng)了一聲,聲音有些喑啞。
“其實...唉,我聽咱對門兒說的,生孩子要交錢,咱生不起。也沒法給孩子辦出生證,你看,要不就...”
“要不什么?”母親看著欲言又止的祖母說道,她又接著道:“要不把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打掉?婆母,你可真是好狠的心?!?p> 祖母卻沒再說話,她自知理虧。她默默的從屋子中走了出去,又順便將門虛掩上。
祖母走出去后,母親還是沒忍住掉下來的幾滴淚。
她從一堆衣服邊角料中翻找了一會兒,還是從中抽出了那張壓在最下面,被揉的皺皺巴巴如同廢紙般的化驗單。
看著手里的“廢紙”,她仿佛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竟是生生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可是這心口的痛,卻昭示著,眼前發(fā)生的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出現(xiàn)在自己的人生當(dāng)中的。
“好一張廢紙,有什么作用?!蹦赣H將手里緊攥著的化驗單,扔進了面前的廢紙婁里。
對呀,這張紙究竟換來了什么?是婆母幾天來的理解,幾日的安穩(wěn)日子,是幾天的好飯好菜,亦或是...“殺人”!
天知道,這不是殺人是什么!母親靜靜的思考著,眼神卻是嚇人的很。
大概沒有人比母親更明白生命在眼前流逝,而狠心的婆母又要教她“揮刀”
過了許久,母親平靜下來。她用手摸了把臉,又去院子里打了清水洗凈淚痕。
經(jīng)過祖母房間時,緊關(guān)的屋門,證明里面的人也未曾出去過。
那段時間,祖父在山上療養(yǎng)自己的塵肺病。家里除了去上班的父親,只有婆媳二人。
母親只瞥了一眼,就回屋睡覺了。她沒再做桌子上那完成一半的樣衣,甚至連看一眼都沒有。
只是那天除了我的母親,都沒吃成晚飯......
以前的我真不知道,這坎坷的經(jīng)歷從出生,便已是刻在了我的人生之路上。
成年人之間有太多的欲言又止,不僅僅是羞于啟口,更多的也在于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