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獨自一個人坐在空落落的琴房里,呆滯地看著墻上十心樂隊的海報,原本每周二和周五的晚上都是樂隊的排練時間,這里也會充斥著年輕人追隨夢想的聲音,琴房大門上有個玻璃窗,路過的學(xué)生和老師們最喜歡把頭探到門上湊個熱鬧看看。
以前,裴忻總是第一個到排練房,一手拿著琴,一手拿著給何亞維打的晚飯,鍵盤手小安習(xí)慣提前十分鐘到,然后把新編的譜子和裴忻對上一遍,貝斯手阿藏每次都帶著一身臭汗從足球場直奔琴房,然后在空調(diào)下吹上好一會兒,等大家調(diào)音都結(jié)束了,他才不慌不忙打開琴包抬出他的“尚方寶劍”,對于阿藏,隊員們都覺得神奇,樂隊成立三年,大家?guī)缀鯖]怎么見這小子練過琴,照理說這樣的態(tài)度在樂隊里一定是個渾水摸魚的主兒,但事實上,阿藏每次排練時都是出錯最少的那個,很多難演奏的地方他都能輕松搞定,裴忻看過不少校園樂隊的演出,能像阿藏這樣技術(shù)過硬的貝斯手,還真沒有幾個。對此,阿藏也頗為得意,常常自詡自己是未來的保羅麥卡特尼。但裴忻知道,像阿藏這樣在人前毫不費力的人,想必是在人后極其努力了才對。
還有一位和阿藏關(guān)系最好的,十心樂隊的鼓手肖子凌,貝斯與鼓,在樂隊里也算是一對官配了吧。肖子凌是剛進大一時才學(xué)的鼓,和十心樂隊一路走來也算不容易,裴忻還記得大一時他們的樂隊首秀,第一首歌就因為鼓手打錯拍子而讓樂隊陷入了一團混亂,肖子凌是信息學(xué)院的學(xué)霸,自尊心強,下了舞臺就東拼西湊借錢買了一套鼓,每天一頓猛練,作為十心樂隊實力墊底兒的樂手,這幾年也算是進步神速,這點大家都看在眼里。
后來,何亞維常常拉著肖子凌去喝酒,兩人要么不喝,一喝就是一整晚,因為總是不在狀態(tài),久而久之就耽誤了樂隊排練,小安說了他們幾次,有一次話說重了點,大家又有些醉意,所以動了手,本以為男人間的友誼都是單純又堅不可摧的,沒想到還真結(jié)下了梁子,照理說兄弟三人有不開心,總要有第四個人站出來化解一下,阿藏就不是,他對誰都是不聞不問,只顧著自己,到最后,整個樂隊就只有裴忻在做和事老,其他人個個漠不關(guān)心,貌合神離。
只要是關(guān)于十心樂隊的事情,裴忻全部都記得。
再說說腳下的這間排練房,擁有這間十心樂隊專屬的排練房實屬不易,正因為當初的努力,樂隊成立一年便拿了高校樂隊大賽的第四名,為了鼓勵他們,學(xué)校還贊助了音響和一套鼓,去年,學(xué)校還給這間排練房的墻都鋪上了隔音棉。
因為大部分時間都和樂隊在一起,裴忻習(xí)慣了有何亞維在身邊的一天天,而現(xiàn)在,巨大的落差讓她緩不過神來,她感到孤獨,她每一天都在向前奔跑,但跑著跑著,她竟跑回了起點。
愣了好一會兒,寂靜的房間里突然響起了手機鈴聲。
“喂……是的我是裴忻!是啊,海報上的招募信息是我貼出的……對,還在招募,請問您學(xué)的是什么樂器……”原來是貼出去的招募廣告有了反饋。
“這樣啊,真對不起,沒有器樂基礎(chǔ)不太合適吧,不過還是謝謝你?!迸嵝糜行┬∈娫捘穷^是裴忻的歌迷,只可惜女孩子什么樂器都不會,只是承諾可以為了加入女子樂隊而去學(xué),裴忻婉言謝絕了,大學(xué)最后一年,她已經(jīng)等不起了。
飯菜早就涼透,裴忻依舊沒有動筷,她傻傻地敲了幾下身后的鼓,神情略顯疲憊,好在今天運氣不錯,沒過多久,手機再次響起,“喂你好……”
果然,又是一個看到海報來咨詢的人。
“是鼓手嗎?對,還沒有找到,您是有推薦的朋友嗎……你?真對不起,我們不招男生……”裴忻掛斷了電話,海報上已經(jīng)寫得很清楚了,不招男生,卻還是有人想來試探一下,裴忻在學(xué)校算是個名氣響當當?shù)娘L(fēng)云人物,不僅顏值高,唱歌好,身材也是秒殺一眾模特班的同學(xué),對于那些故意和她套近乎的男人,她早已見怪不怪。
她端起盒飯,開始咀嚼起生硬又干澀的米飯來,少了精神食糧,那些地里種出來的東西顯得枯燥無味,吃著吃著,她又一動不動地發(fā)起呆來……
“咚咚咚!”有人敲響了排練房的門,裴忻抬起頭,門敞著,一個女孩站在外面,瘦弱的身板后面背著一個大大的琴包,裴忻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小興奮,頗有期待地站起來打了個招呼,“你好。”
女孩很有禮貌地鞠了個躬,她小心翼翼地走進排練房,生怕碰壞了什么東西,在裴忻面前,她的氣場顯然弱極了,連說話都變得結(jié)結(jié)巴巴,簡單地介紹了自己后,裴忻幫她插上了吉他電源,女孩也認真地彈了兩首曲子,這個女孩和她理想中的女吉他手似乎還有些距離,不過基本的節(jié)奏都沒有問題,只要勤加練習(xí),再加上與樂隊的配合,技術(shù)應(yīng)該能夠跟上,算是一個可以考慮的候選人,但唯一讓她為難的是,女孩因為平時課程繁忙,不能經(jīng)常參加排練,這是裴忻最不能容忍的,她絕對不允許新樂隊成為第二個“十心樂隊”。
“組樂隊可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的,雖然它只是某種意義上的興趣愛好,但卻需要所有人的配合和認真對待,不知道你是不是可以為了樂隊克服困難?”裴忻嚴肅地問道,“至少每周要騰出兩天時間排練……這是必須的?!?p> 女孩有些猶豫,看得出來,她也很想加入裴忻的樂隊,可心里打量了半天,學(xué)業(yè)似乎不能和排練時間兼顧,“學(xué)姐,這樣的話我得重新安排我的選修課……”
“你不用那么快回答我?!迸嵝每闯隽伺⒌膿鷳n,“你先回去考慮考慮,如果你能接受樂隊的條件,并且在我們找到新樂手前可以再來找我?!?p> “嗯!”
“但是,一旦你加入樂隊了,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樂隊不是隨便玩玩的地方,你得對它負責……”
“我知道了?!?p> 裴忻送走了女孩,這是她整個下午唯一的收獲,今天是樂隊招募書貼出的第一天,算是略有效果了。
之后的幾天,裴忻的電話幾乎都要被打爆了,因為公開了聯(lián)系方式,很多樂迷跟著打電話詢問情況,不僅如此,她的電話很快被傳到了網(wǎng)上,各種演出商也慕名找到她,希望她能參加商演活動,都被裴忻一一婉拒了。
最為惱火的是,每天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男生向她表達愛意。
“Hello,你是Peggy嗎?”裴忻走在教學(xué)樓的走廊上,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Peggy是裴忻的英文名,她轉(zhuǎn)過身,一個穿著迷你裙的女孩站在那里。
“不好意思,你是裴忻嗎?”女孩子樂呵呵地看著她,嘴里還嚼著口香糖。
“是的,有什么事嗎?”
“您好,我叫陶貝貝,我看了女子樂隊招募海報,請問,你們樂隊的女貝斯手找到了嗎?”
“還沒有……”她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女孩來,“有事?”
“哇哦,那太好了?!边@個叫陶貝貝的女孩一臉欣喜,“那……我可以報名嗎?”
“報名?”裴忻有些意外,“可以,如果你學(xué)過?!?p> “學(xué)過學(xué)過,我看了海報上的招募要求,挺想試試的,學(xué)姐,你看什么時候有時間,我們聊聊?!?p> “嗯,你留個微信給我,或者下了課直接來藝術(shù)樓5樓來找我……”
“沒問題,傍晚見咯,你的微信我昨天就加了,記得通過一下?!闭f完,女孩一蹦一跳地走了。
“大明星,看來你傍晚的檔期又不屬于我了……”海倫在一邊無奈笑道,“我真是后悔當年沒學(xué)個吉他打個鼓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