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時間太晚,我就不過去了。明天中午要和同事聚餐,下午下課后我過去看你。早點睡,晚安!”
方雁南早晨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微信。
她和鄭逸南的聊天記錄,仍停留在他昨晚九點多發(fā)過來的最后一條信息。
她沒回復,怎么看都像借口。
因為鄭逸南說過,他不喜歡吃喝宴請,參加聚會。
方雁南給徐曼麗發(fā)了條微信,問她有沒有空來陪陪她。
等候回復的時候,她索然地刷起朋友圈。
看到很多人在發(fā)祝福和感謝恩師的雞湯,才反應過來今天是教師節(jié)。
難怪他從昨天就開始忙碌,今天還要聚餐,果然是自己想多了,方雁南突然間有些小內疚。
她又迅速給徐曼麗去了條消息:“你別過來了,我馬上要出門?!?p> 鄭逸南給她買了很多東西,她還沒回過禮。
找不到由頭,怕顯得太刻意,今天這個日子,再適合不過了。
*
用高德地圖查好路線,方雁南洗澡更衣,坐了公交車直奔文房古玩城。
等到了地方,她卻有些懵,毛筆不會挑,宣紙和硯臺她也不在行。
轉了好多家店,最后她看上一盒墨條,一共四根,分別繪有春夏秋冬的雅致彩圖。
她讓老板把墨條拿出來,取了一根舉到鼻子跟前聞聞,透著冰片的清涼感,和麝香獨特的溫暖香氣,混合成一種歲月沉淀,凝重古雅的香氛,與鄭逸南身上的味道很像。
“老板,這根墨條有多重?”
“四兩。”老板正忙著給新做好的一批毛筆上膠,頭也未抬地答道。
方雁南把墨條掂了掂,感覺和自己的一塊皂分量差不了多少。
“這一根有二百克?”
“古制的一兩,是三十克?!?p> 老板停下手,抬頭望向方雁南,笑容溫和,倒并沒有嫌她外行。
方雁南難為情地吐了下舌頭,莫名對這個老板有好感。
“哦,多少錢?”
“五千八?!?p> 方雁南咂舌,沒料到會這么貴,但想到是買給鄭逸南的,卻也未做過多猶豫。
從包里摸出五千塊錢遞過去,小聲問道:“剩下的我可以支付寶轉帳嗎?”
老板接過錢,微笑著邊數(shù)邊說:“不用了。”
又補充道:“是要送老師的吧?難得你有這份心,就當給你打折了。”
“是老師,也是男朋友。”方雁南低頭淺笑。
“哦,這樣啊,那再給你送支毛筆?!?p> 老板從身后架子上的一只筆筒里,挑了支毛筆遞給方雁南。
已經覺得自己占了便宜,再接受贈禮,方雁南有些不好意思。
“我兒子也是老師。”老板笑笑。
方雁南這才道謝接了過來,對老板的心意了然與心。
就好像她,因為鄭逸南的緣故,對她店里那幾位當老師的顧客,都會覺得更親近了幾分。
就連過去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感覺的教師節(jié),都變得不同尋常了。
出了文房古玩城,方雁南先找了家小飯館,點一盤蛋炒飯,數(shù)著飯粒吃完,才坐公交車去鄭逸南的學校。
*
走到大學門口,方雁南凝神駐足了片刻。
徐曼麗上大學的那四年,她一次都沒有去學??催^她。
可望而不可及的大學夢,很多年里都如鯁在喉,甚至連聽到“大學”兩個字,她的心都會絞著痛。
今天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邁進大學校園,為了她的他。
方雁南心情復雜,各種情緒紛至沓來,卻又抓不住。
*
一路打聽著找到鄭逸南的辦公室,方雁南又有些緊張。
不知道鄭逸南見到她會是什么反應,不確定自己冒然前來會不會打擾到他。
鼓足勇氣敲了敲門,方雁南聽到里面有人應聲:“請進!”
推開門,她看到里面坐了兩位女老師。
一位穿一身墨綠色的連衣裙,在坐著看書,右手夾了一支碳素筆,在指間翻飛轉動。
另一位年齡較長的短發(fā)老師,在照著稿件往電腦里錄入文檔。
“請問鄭逸南,鄭老師的辦公室是在這嗎?”
方雁南站在門口,略顯拘謹?shù)貑柕馈?p> 連衣裙老師朝里面靠窗的一張桌子努了下嘴:“鄭老師上課去了,你坐那等吧?!?p> 方雁南走到桌邊坐下,把用牛皮紙包好的盒子,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正中。
鄭逸南的辦公桌干凈整潔,除了一個多功能筆筒,只在桌角處放了一摞書。
她掃了一眼,除了美術書,文學作品,竟然還有兩本手工皂方面的書。
一本教做手工皂的,一本教手工皂渲染方法的。
方雁南抽出教手工皂渲染的那本,一翻開來,就似有只黃鸝從書中飛出來,跳進了她的心里,婉轉鳴唱。
*
連衣裙老師見方雁南坐下后,手捧著書一臉的春色,撇撇嘴,加速轉了幾下手里的筆,對短發(fā)老師說道:“鄭公子最近新交了個女朋友?!?p> “你聽誰說的?”短發(fā)老師語氣平淡,好像對這條八卦并沒有太大興趣。
“他自己說的。那天我見他抱著手機笑,就問他是不是跟女朋友聊天呢,她自己說的,是的。說完居然還沖我笑了一下?!?p> 短發(fā)老師眼睛盯著屏幕,一手按在頸后,轉了轉脖子:“鄭老師年齡也不小了,換個女朋友也沒什么好奇怪的。只是......”欲言又止。
“要是正經談女朋友,那是沒什么奇怪的?!边B衣裙老師語氣透著揶揄。
“怎么講?”
連衣裙老師附到短發(fā)老師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
短發(fā)老師表情驚愕:“天哪!不會吧?”
連衣裙老師哼了一聲:“我朋友親眼看到的,但是料太猛,主編怕?lián)煟阉母遄映返袅?。?p> 斜瞥一眼方雁南,又道:“現(xiàn)在的女孩子,一個比一個精,個個都想攀高枝,麻雀變鳳凰,什么手段不敢用?!?p> 短發(fā)老師仍未從驚愕中回過神來,連聲嘖嘖:“真是恬不知恥!”
兩人正說著,辦公室門一開,又進來一位女老師,穿一套挺雅致的灰色套裝。
“你們聊什么呢?這么起勁。”
“聊鄭公子的新女朋友呢。”連衣裙老師拐著腔調笑答。
套裝老師臉一板:“不要亂講啊,鄭老師哪來的什么新女朋友,他跟易老師談得好好的呢?!?p> 短發(fā)老師不解:“不是說他們倆分手了嗎?”
連衣裙老師垂著眼皮轉動手里的筆,不以為然的表情里,夾雜著一絲“我早已看透男人的劣根性”的意味。
套裝老師端起茶杯喝了兩口:“哪有!我剛才還看到易老師抱著一束花,鄭老師手里拎了幾個禮品袋,兩人肩并肩有說有笑的,往易老師的宿舍方向走去。”
連衣裙老師又撇嘴笑,順帶分了個不屑的眼神飄向方雁南。
短發(fā)老師也不打稿子了,出會神:“這鄭老師也真是的,跟易老師郎才女貌的,又找什么新女朋友,還,還......”
連衣裙老師冷哼一聲:“人家是公子哥嘛,家花不香野花香,又長相了一副好皮囊,架不住總有小姑娘上桿子倒貼,那就嘗個鮮唄!”
說完,又輕蔑地刀了方雁南一眼。
就算反射弧再遲鈍,聽到這里,方雁南也聽出了指桑罵槐的意味。
她把書原放了回去,不帶什么表情的,走出辦公室。
門在身后還未合攏,就聽到套裝老師的聲音:“這誰啊?”
連衣裙老師:“又一個思春的小麻雀?!?p> 套裝老師:“這是今天第幾撥了?”
方雁南加快了腳步,想甩掉身后刺耳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