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城破,果真如張桐源預想的一般,楚王項宇武安侯劉玄邦兩路大軍即刻啟程西去。韓墨非將一行人送到安全處便離開了,這一趟原本是來勸戰(zhàn)的,沒想到真被韓不惑算準了,黃龍士真的會退兵。這老頭逼死張桐源,又逼兩路大軍前往西疆,接下來還要做什么?韓墨非也捉摸不透了。韓不惑這是陽謀,就是要硬逼張桐源去死,換來個大秦十年的平安?!罢f什么大秦不能亂,死老頭滿嘴的胡說八道?!表n墨非始終想不清楚韓不惑要做什么。
“老城主把楚王與劉玄邦的大軍引來西疆做什么?”羋青都好奇。
韓墨非聞言如醍醐灌頂,這是步生死棋??!韓墨非終于知道韓不惑要做什么事了?!斑@老韓頭!真是覺得自己能了是么!”韓墨非破口大罵,韓不惑這是讓大秦西疆的十萬兵馬與楚王項宇武安侯劉玄邦的四十萬兵馬去打西涼啊!這是要滅了西涼??!韓墨非心頭一驚,甚是著急。
這是要統(tǒng)一中原與西涼??!這么多年來,西涼占據(jù)中原西疆城以西的數(shù)百里土地,若能收復,中原才是真正的一統(tǒng)。不僅如此,連大秦幾百年來都拿西部游牧民族沒有辦法,這次真能一統(tǒng),西部憂患就能永久解除。但是如果一但西涼與北陽聯(lián)盟,中原就是腹背受敵,很有可能神州陸沉。所以韓墨非說韓不惑下的是一步生死棋,不是中原一統(tǒng),永久解除西部憂患,就是中原神州陸沉。
“青兒,你替我去一趟西涼吧,我要去一趟龍虎山,歐陽小兒殺了蘭陵郡三大家之首,接下就是九江郡的文豪氏族了。”羋青一愣,西涼。
西涼皇太后,羋婧,楚國嫁過去的一個女人。羋青,南楚王室遺民?!岸嗄瓴灰娏耍苍撊ヒ娨娺@位姑姑了。好,我去西涼,你去龍虎山,記得幫我討回那一劍,這幫老道士,早想去打山門了?!绷d青想到當年那一劍,還是氣不過,這輩子混到天下第三還是沒時間去報那一劍之仇?!昂?。你放心,一定幫你討回來?!表n墨非說道,二人一個往西去一個往南下。
趙陽趕到時,西疆大軍已經(jīng)退到了函谷關,他只看到張桐源的尸體,趙陽接過張桐源的尸身,背負在身后,一路上用真氣護著,以免尸身損壞。一路上,他是一步一步走著回洛陽的。這一路,猶如當年,瞎了的張桐源扶著趙陽的肩膀,一步一步走入洛陽皇宮。也是那天,張桐源收趙無極為徒?!摆w無極,你想不想成為天下高手?”那天,這個瞎眼老人問他要不要成為十大高手之一。趙無極想都沒想,問道:“做了十大高手能滅唐國么?”張桐源笑了笑說道:“江湖榜上的十大高手,縱橫天下無敵,莫說滅一小小唐國國,紅塵斬仙都有可能?!本瓦@樣,半路出家學武的趙無極,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苦難,一躍成為天下第四。張桐源連道家三清道法都一絲不留的教給了他,這對最不像師徒的人,最是師徒。
龍虎山天師府,與武當同姓,都是姓張。不一樣的是龍虎山天師府一般都是父傳子兄傳弟。幾百年的傳承,都是如此,但是從沒見過龍虎山有女道士,這也是龍虎山是四大山中最神秘的一山的原因之一。
二人分別后,羋青買了一匹馬,一路向西,韓墨非還是牽著老馬,一步一步向南。當年始皇滅魏,龍虎山數(shù)百真人下山,龍虎山一派險些從世間除名,那一代的張?zhí)鞄熞蝗藫纹鹫麄€龍虎山,時至今日也有五十年了。而之前,真仙轉世之事,龍虎山又折了六位大真人的修為,這龍虎山真是多災多難。
即便如此,這龍虎山在這一屆的江湖榜上足有兩位劍仙。
韓墨非用一塊黑布將長尺包了起來,這座江湖不知有多少墨家弟子,自己又不顯山露水,只是個劍城弟子,整日背著長尺游蕩,算什么話。
龍虎山位于大秦南部,屬舊魏地界連著蘭陵郡。這里被始皇劃為九江郡,數(shù)百年前大魏丞相興修水利,整個魏國有九條大江拱衛(wèi),都城大梁就在九條大江的匯聚之處,整個魏國猶如九龍衛(wèi)珠。故此始皇一統(tǒng)六國,分郡而治時,將這里劃為九江郡。九江郡郡都便是當年魏國都城大梁,如今稱為安梁?;蛟S始皇當年攻打魏國時,死傷過重,他想安定大梁,所以這里才叫安梁吧。
安梁城連著九條大江,其中一條就經(jīng)過龍虎山,與龍虎山隔江相望的是江南文豪龍氏。
江南文豪大家眾多,當年始皇陛下殺儒士燒儒家經(jīng)典,許多儒家文豪都逃到了江南之地,幾十年的時間,形成了江南文豪四大家族,這龍氏就是其中一家,其余三家蔡氏居于安梁,上官居于九江郡南昌城,還有一家孔夫子大徒弟顏子淵的后世也居于九江郡晉陽城。四大文豪之家,不顯于朝堂,偏居一隅。
韓墨非行了十天,才到安梁城,問了路,坐上一艘船就往龍虎山的方向去。順流而下四個時辰的路程,一路上還可以欣賞沿途風景韓墨非好久都沒有這樣安靜過了。
江南大文豪龍氏一族,龍牧飛乃是一族之長,在九江郡聲名在外。四大文豪雖不比蘭陵郡的三大家,但是四家在九江郡算是風生水起了,也可以說是撐起了整個九江郡的文壇。
四大文豪之家雖不入仕途,但是本地學府,學宮都有他們的身影。始皇陛下雖說殺儒士,但是在辦學之上毫不猶豫。每洲每郡甚至是莊上,都有些辦了學堂。而這些學府學宮的老師基本都是儒家文豪學士。他們不入皇家官員統(tǒng)計,只是每月發(fā)放俸祿而已。
龍氏所在的學堂就在江畔,隔著大江與龍虎山對望,又與龍府互城倚望之形,三座高樓綠瓦形成互補之勢。韓墨非經(jīng)過學堂,學子有的在江邊嬉戲,有的在江里玩耍戲弄,有的三五成群結伴吟詩作畫。這些在洛陽在北陽在西涼是見不到,只有江南之地,文豪四起的九江郡蘭陵郡才有此風光。夫子曾說有教無類,所以學堂中也有女子,有些女子見韓墨非站在船頭,別著長簫,又負著一柄長劍用黑布包裹著,只露著劍柄。一副皮囊又好看干凈,不免都往江中看去,有些膽大的女子還朝他笑了笑,韓墨非都一一報之一笑。
“江南三大美景果不虛傳啊?!表n墨非笑了笑,在學堂附近下了船,找了一家店,點了一些酒肉邊吃邊看風景。江南沒有紅豆,但是好酒有嘉興花雕,劣酒有燒刀子,都是各有千秋。韓墨非來了二兩花雕,品了一口,才發(fā)覺江南的酒,是苦的。
江南三大美景,一景江南風光,春游西湖桃紅柳綠,夏賞荷花映滿池塘,秋觀明月如同碧水,冬看瑞雪鋪滿山崗。誰說江南無風雪?江南靠近蘭陵郡的交接之處,每年都有雪,它的雪就像小家碧玉一樣優(yōu)柔,沒有北城那么豪橫,只刮的你一臉風霜。
江南二景便是無論春夏秋冬你都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學子,負笈游學,或吟詩作賦。春講春色滿園關不住,夏話小荷才露尖尖角,秋說停車坐愛楓林晚,冬言孤江獨釣寒江雪。江南文人之地,總是讓人覺得再大的國仇家恨,來到這里,你都能隔江猶唱后庭花。
江南三大景,既然講了學子那就還有美女。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有江湖就有英雄,就有美女。江南盛產(chǎn)士子,更盛產(chǎn)美女。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江南的美人,小巧玲瓏,水靈靈的樣子,就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讓人覺得一不小心就會弄壞了。
韓墨非看了風光,看了學子,看了美女,還喝上了小酒,這才真的感覺到,江南真是個好地方。
“難怪都跑來江南,真是好去處。也難怪從古至今造反的那么多,卻沒有江南的人。這日子,誰愿意去造反?在家摟著小嬌娘睡一覺,醒來約上三五好友飲酒作賦豈不美哉?”韓墨非笑了笑,看著對面那座山若隱若現(xiàn)的龍虎山天師府的瓦頂,小聲罵了句:“難怪這群老道士牛鼻子肯跑來這荒山野嶺的蓋道觀?!边@樣的地方,誰不愿意來?
江南江南,長江以南,果真是風光無限好。
韓墨非吧咂著嘴飲著酒,隔壁一桌不知什么時候坐滿了人,是幾個學子,看穿著,倒像是王宮貴族,綾羅綢緞加身,個個是細皮嫩肉,韓墨非突然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自言道:“都說江南還有第四景,原來如此?!苯狭餍袛嘈渲?。
正自顧笑著,樓下街上有人騎馬緩慢走過,整條街圍滿了人,就連酒館的客人都蜂擁而出,二樓三樓的客人更是個個探頭探腦地去看,韓墨非好奇,也跟著眾人去看。見那騎著馬的好像是個女子,真是傾國傾城,街上的少女個個歡呼雀躍,看著那馬上的人兩眼放光。可是馬上的,是個男子。韓墨非一笑,居然還有長的這么美的男人,放到紅塵巷里,那些花魁都要花容失色。韓墨非觀察一下四周的人,就連男人都看的兩眼放光。
“龍公子!去哪???上來喝兩杯?。 睒巧嫌写竽懙娜撕暗?,眾人一笑,只道在這九江郡,還沒人能請龍公子喝過酒呢。龍氏小兒龍且,江南第一大美人,是個男兒身。江南之地盛行胭脂水粉,不少男人也濃妝淡抹,還學江湖榜一樣弄了一個胭脂榜,榜上都是美女,但是今年不知道為什么,頭籌居然被一個男子拔了去,就是這馬上的男子。
馬上的人扭頭一看,瞧見二樓的韓墨非,微微一笑止身下馬,眾人一陣喧鬧,真不會讓那小子請他喝了酒?
龍且果然跨進了酒樓,去了二樓。韓墨非早已經(jīng)復坐在桌前自飲自酌。龍且在他面前坐了下來,一邊就有人不滿了,都道這小子有什么福分能跟龍公子坐一桌喝酒?
“能坐一桌么?”韓墨非聞言一笑問道:“不能你不也是坐下來了?”旁邊的人更怒了,怎么跟龍公子說話的?這些人中有男有女,韓墨非瞟了一眼,心道:這江南第四景,還真是……真是什么來著?韓墨非想不到詞語形容。
“九江郡龍氏,龍且。”龍且朝他拱了拱手。韓墨非回手一禮道:“墨家韓墨非?!弊员成祥L尺后,韓墨非從不稱劍城弟子。龍且一笑,問道:“公子可知道墨家?”韓墨非一愣問道:“龍公子不信我是墨家人?”龍且看了看周圍眾人,自有一名護衛(wèi)將二樓清干凈,那些人不情愿的離去。等二樓清凈后,龍且才道:“墨者默也。墨家只會默默無聞地去伸張大義,去惠普仁愛,卻從不會到處去說自己是墨家人。更不會像公子一樣,到處自報大名?!表n墨非一愣,心道:我自接下墨家巨子,也沒個人跟我說過墨家規(guī)矩。
“但我相信公子是墨家人?!饼埱矣值?。韓墨非抬手道:“那便多謝龍公子了?!表n墨非也不去辯解自己是不是墨家人,這倒有些像墨家的作風。
韓墨非道了聲謝,二人許久不說話,靜靜地飲酒,半個時辰后龍且起身,說道:“公子去龍虎山前,可以先來龍府,龍且有事拜托公子。亦可助公子一臂之力?!饼埱伊粝乱痪湓挘拖聵嵌?。只這么一瞬間,二樓又圍滿了人,不過這次被圍的是韓墨非。
韓墨非笑了笑,這個龍且,借刀殺人用的真秒。
“小子!你的面子也太大了點!龍公子的面你也不給!”一個中年男子,摟著一個“小嬌娘”說道,這個“小嬌娘”是個俏男子,抹著濃妝,婀娜的身段,紅塵巷的人都自愧不如。
“我又對他沒什么意思,萍水相逢,喝個酒,怎么還要我給他提鞋么?”韓墨非丟下兩個酒錢縱身一躍從二樓窗口跳下?lián)P長而去。
韓墨非果真牽著老馬去了龍府。
九江郡四大文豪,龍牧飛是九江郡大學宮的祭酒,雖無官品,但是連九江郡太守都與他交好,一手丹青墨畫在九江郡算是魁首。九江郡這些學子又與蘭陵郡的儒家學子不同,他們只會讀書,而蘭陵郡的儒家,傳承夫子儒家之道,秉著儒家大道而去。而九江郡的士子,是儒學,始皇帝殺儒士焚儒籍,卻不反對儒學。他殺的是儒家大道,存的是儒學。儒家講究禮,祭祀治喪,講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道理。但是始皇帝要他們死的時候,他們逃的比誰都快。所以始皇陛下最是反感這些滿嘴仁義道德,心里卻蛇蝎心腸的儒家人。但是他也知道,并非全部儒家人都是蛇蝎心腸,所以他的大秦帝國,要亡了。
韓墨非被家宰領著去了廳中,龍牧飛早已經(jīng)在廳中等候,只是不見龍且。
“晚輩韓墨非見過龍老先生?!表n墨非行了個晚輩禮,龍牧飛抬抬手,示意他落座。二人賓主坐定,仆人上了茶水點心。
“老先生的棋也下的不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與姜子真韓不惑張桐源這三個人比?!表n墨非說道。亂世之中大家族以求自保,哪位大家族的族長不會些棋道?可若要與那棋道前三甲相比,是不可能的。
龍牧飛搖了搖頭:“我們這些亂世中求存的氏族,用的手段都是自保,那三人的手段是神仙斗法,我們這些凡人比不了?!?p> “既然比不了,今日在街上,令公子差點讓我吃了虧。也不見得差的到哪里去了?!表n墨非笑了笑。
“韓公子見笑了,小兒貪玩,公子勿怪?!表n墨非沒有在意這些,這趟來,他是知道的。
“龍氏一族,這幾十年來,教書育人,護一方平安造福百姓。不該就此斷了香火,老先生不叫小公子來見我,我也會順路來一趟的。”
張桐源一死,這些六國大族遺民,都要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