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是晚上7點。夕陽已然西下,夜幕升起,華燈初上。
城市里一座座的燈火通明高樓大廈,勾勒出喧鬧的繁華。遠處一片片居民區(qū)的萬家燈火,卻隱藏著每一個普通家庭,不足為外人道的辛酸或幸福。
金秣市南園區(qū)人民醫(yī)院的某一棟住院樓的某一個值班室內(nèi),正有兩個身影,在蒼白的日光燈下,面對面地坐在窗邊的一個小桌旁。他們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隔著玻璃,看著窗外的城市夜景。
其中一個高一點的人,拿起桌子上的一個白色瓷缸,抿了一口里面尚帶余溫的熱茶,笑著對坐在對面的人說:“怎么樣,是不是還沒從這么高的地方,去看過這個城市?”
對面那個人聞言,便收回了目光,咧了咧嘴,想要反駁。想了一會卻又只能無奈地放棄,又把目光轉(zhuǎn)向窗外。他有些不甘心地小聲嘟噥著:“不就是位置高了一點么,有什么值得驕傲的?!?p> 他嘴里說著,右手卻一直輕輕捂在自己的左肋位置。
仔細看去的話,不僅是他的左肋,整個胸脯的位置,都又一圈微微隆起的痕跡,顯然里面纏著一圈東西。
這人正是齊師。
在遭遇到黑衣人的突然襲擊,被醫(yī)生救下來之后,理所當然地被醫(yī)生帶到了一個值班室里,做了簡單的傷口處理。
所幸,雖然出血量看著有些瘆人,但是傷口本身并不很嚴重,沒有傷及筋骨,只是割破了一些皮肉。也多虧黑衣人的匕首鋒利異常,創(chuàng)口被割開得非常平整干凈。
不過,出乎齊師意料的是,從簡單的傷口清理,到局部麻醉,再到傷口縫合,直到最后的包扎,都是眼前這個醫(yī)生一人獨自完成的。
雖然這個齊師一直以來對這個醫(yī)生的感覺都不太好,總是一副高高在上,對別人愛理不理的冷酷樣子。但是在處理傷口的時候,齊師看著他細心而認真地縫合、包扎手法,還是不禁好奇地問:“你不是腦科醫(yī)生嗎,沒想到還會這種外科醫(yī)生的手段?”
醫(yī)生仍是全神貫注地再用一根針穿著縫合線在縫合傷口,眼睛都不抬,只是淡淡地,一本正經(jīng)地說:“嗯,本來是外科醫(yī)生。后來給別人做手術的時候,總是把病人弄死,就只能轉(zhuǎn)行當腦科醫(yī)生了。”
齊師一聽,驚訝地向醫(yī)生看去。似乎感受到齊師的目光,醫(yī)生也抬起頭正視著齊師的目光。只不過此時醫(yī)生的眼睛里絲毫不見之前的冷漠,反而眼角彎起,分明透露著濃濃的捉弄的意味。然而齊師又想起之前醫(yī)生對黑衣人果斷精準又殘忍的幾發(fā)槍擊,卻實在是笑不出來。剩下的時間里,直到傷口處理完成,兩人都是一言不發(fā),小小的值班室里安靜地出奇。
氣氛著實有些尷尬。
醫(yī)生把手中的白瓷缸往小桌上一放,瞥了眼對面的齊師,語氣冷淡地說:“幫你處理傷口的錢,就不用你付了。以后每隔兩天過來換一次藥。傷口不要碰水?!?p> 說完,他又掏出一根煙,再次旁若無人地點上,抽了起來。
說實話,要不是這句話還像點醫(yī)生的樣子,以他刻薄的說話習慣來看,實在難以和醫(yī)生這種救死扶傷的職業(yè)聯(lián)系起來。
不過,這句話雖然是在叮囑齊師小心對待傷口,但齊師還是從中聽出了一絲送客的意味。
齊師笑笑,并沒有打算站起來,而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醫(yī)生,說道:“這么急著趕我走么?至少應該告訴我一下,那個黑衣人為什么要來對付我吧?”
醫(yī)生聞言,卻是無動于衷,眼皮都不抬一下,好像早知道齊師會有此一問。
齊師目光閃動,不斷盯著眼前這個男人的臉。他正暗自調(diào)動著畢生所學的心理學知識,想從男人的微表情中得到答案。
可惜,這個男人似乎城府極深,總是擺著一副冷冰冰的撲克臉,根本讀不出任何的表情。唯一的收獲是,齊師發(fā)現(xiàn)男人脖子上掛著一個帶子,下面應該是工作證,可惜被裝在白大褂胸口的口袋里,根本看不見。
男人感受到齊師的目光,竟然嘴角輕輕上揚,做出了一個不屑的笑容。他目光銳利地看著齊師,說話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的自傲:“怎么,還想對我用察言觀色那一套么?不用說你的那些半吊子業(yè)余的心理學知識,就是專業(yè)的心理大師在這,能看出的東西也不比你多多少。”
齊師苦笑著搖搖頭,眼前這個人真的是滴水不漏。自己在他面前,實在是幼稚得可憐。
他轉(zhuǎn)念一想,又問道:“那我總該知道你名字吧?到時候找你換藥也總得打聽到你在哪兒吧?”
醫(yī)生點點頭,竟然露出了一點欣慰笑容,說:“嗯,我叫陸言。你找我的話,就到十層的值班室去找我。”
齊師心里一陣無語。因為陸言的這個笑容,活脫脫就是在看“地主家的傻兒子”一樣。
陸言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看左腕的一個金色手表,語氣又恢復了之前的冷淡,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p> 齊師站起身,沖陸言點點頭,說:“不管怎么樣,還是謝謝你今天幫我?!闭f著,不再等陸言有何反應,便起身向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齊師站住了腳步。他頭也不回,只是低聲地說:“陸醫(yī)生,今天的黑衣人之所以沖我來,是不是和我今天下午的到訪有關?”
說完,他卻并不等醫(yī)生回話,似乎早已經(jīng)知道答案。他徑自走出了房間,只留下陸言一人。
陸言微微一怔,端起桌子上那個造型復古的白瓷缸被子,喝了一口里面的茶水,然后又搖搖頭,嘴角卻微微上揚。笑容間,滿是深長難明的意味。
再一次走出院區(qū)大門的時候,夜色已經(jīng)逐漸變深。回想起幾個小時前自己也是這么走出的大門,但之后卻毫無征兆地遭遇了恐怖的襲擊。這不禁讓他心有余悸,感慨萬千。
齊師不敢再在外面晃蕩,掏出手機叫了一輛網(wǎng)約車,便回到了住處。
幸運的是,這一路倒是無事發(fā)生。
到了家里,已經(jīng)八點多了。
這一天實在發(fā)生了太多的事情。細細想來,都是些壞事,竟然沒有一件好事。齊師頹唐地往床上一攤,正準備好好休息一番,卻沒想到動作太大扯動了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
“最近的倒霉事真是一件接著一件啊。看來改天得去趟廟里,上上香,求求好運了?!?p> 齊師此刻還并不知道,別說去廟里上香了,就算真的是大羅金仙在世,恐怕也很難解決他的困境。不知不覺間,他早已泥潭深陷,正在被一種神秘的力量,不斷地拉入虛空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