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韓遂欲請馬超共起事,遂遣使攜兩份書信至漢中,一封交于張魯,一封私信于馬超。漢中太守張魯好五斗米道,自稱“師君”,來學道者,初稱“鬼卒”,受本道已信,則號稱“祭酒”,各領部眾;領眾多者為“治頭大祭酒”。不置長吏,以祭酒管理地方政務。馬超至漢中,張魯深敬之,遂封督講祭酒,位次于“師君”。韓遂私信于馬超,備言往事,請馬超引兵為援,馬超乃與使者同往請于張魯。張魯久恐曹操來犯,遂欲發(fā)兵同韓遂結(jié)盟。
謀士閻圃密謂魯?shù)溃骸榜R孟起兼資文武,勇烈過人,羌胡之族無不敬服,皆呼其為‘神威天將軍’。如使彼攜大軍北去,則不復為師君之下,所率之師皆不能歸矣。彼時,師君徒交惡于曹操,而不得寸利也。不若留其西涼人馬在此,而遣漢中兵與之同往,并著一副將督之,則可保萬全也?!?p> 張魯乃從其計,既命馬超為大將,楊昂為副將,率兵兩萬往會韓遂,另以防劉璋來犯為由,將馬岱、龐德等西涼舊部盡皆留于漢中。
韓遂率眾往圍冀城,涼州刺史韋康急派閻溫秘密出城,往長安求援,夏侯淵遂使張郃守城,自點兵三萬往救之。夏侯淵善奔襲,六日行軍千里,以雷霆之勢進至上邦城。時韓遂令楊秋守上邦,楊秋于城中劫掠百姓,更強令百姓守城,城中百姓皆深恨之。夏侯淵既至,上邦百姓遂偷開城門,先鋒徐晃當先突入城中,楊秋奪路而逃,被徐晃縱馬趕上,一斧劈死于馬下。時馬超所部已出木門,入天水郡,距離上邦不足三十里,有楊秋舊部逃出城外,于路望見馬超旗號,遂往歸之,并盡言上邦之事。馬超乃令大軍攻上邦。夏侯淵與徐晃出城列陣,及近,用箭射住陣腳,兩陣對圓。徐晃立于陣前,單邀馬超迎戰(zhàn),馬超大怒,拍馬來戰(zhàn),四十余合后,夏侯淵眼見徐晃落于下風,提槍來助,楊昂亦拍馬迎住夏侯淵,不足十合,楊昂落荒而逃,淵揮軍掩殺,漢中軍丟盔棄甲而跑,淵軍直追三十余里方止。馬超與楊昂收攏殘軍,楊昂尚心有余悸,超觀漢中軍非曹軍敵手,料之不能成事,徑又引軍原路而退。
是后,夏侯淵率軍強襲韓遂,韓遂軍大亂。涼州刺史韋康亦遣部將楊岳、龐恭從城中殺出,韓遂大敗,逃入氐王楊千萬部落,據(jù)住顯親。夏侯淵又進襲之,韓遂逃走,獲韓遂糧草輜重,進追至略陽城。氐王楊千萬、氐王阿貴糾合羌兵七萬與韓遂合力拒之,曹軍諸部將長途來襲,見敵軍甚眾,皆勸扎營挖塹以為持久計。夏侯淵不聽,擊鼓奮進,徐晃陣斬阿貴,大破羌族,韓遂于亂軍之中被夏侯淵纏住,掙脫不得。韓遂時已年逾七十,人老力衰,不能敵,副將成公英舞槍來助,夏侯淵奮威迎之,數(shù)十回合,刺死韓遂,擒成公英而還,余眾降者無數(shù)。西涼遂定。
天下紛紛,戰(zhàn)火燃便天下,但有一州尚算安寧,那便是益州。益州牧劉璋,字季玉,即劉焉之子,漢魯恭王之后。中平五年,時有益州刺史郤儉在益州大肆聚斂,貪婪成風。漢靈帝命劉焉為監(jiān)軍使者、益州牧,劉焉單騎入益州,收攏軍隊,招降納叛,斬郤儉,平黃巾,益州遂平。興平元年,焉患病疽而死,州大吏趙韙等,共保璋為益州牧。璋以張魯不聽號令,殺張魯母及弟,因此有仇。璋使龐羲為巴西太守,侵犯漢中,皆被張魯所破,除此之外,十余年間,益州境內(nèi)未有大戰(zhàn)。前馬超兵敗,西涼之民,從子午谷奔入漢中者,不下數(shù)萬,由是漢中益強,稍侵邊境。后會張魯調(diào)西涼兵馬南進,龐羲遂急報知劉璋,璋平生懦弱,聞得此信,心中大憂,急聚眾官商議對策。
忽一人昂然而出道:“主公放心。某雖不才,憑三寸不爛之舌,使張魯不敢正眼來覷西川。”
進言者乃益州別駕,姓張,名松,字子喬。額?頭尖,鼻偃齒露,身短不滿五尺,放蕩不治節(jié)操。
劉璋問道:“別駕有何高見,可解張魯之危?”
張松道:“許都曹操,掃蕩中原,呂布、二袁皆為所滅,近又破馬超,天下無敵矣。主公可備進獻之物,松親往許都,說曹操興兵取漢中,以圖張魯。則魯拒敵不暇,何敢復窺蜀中耶?”
劉璋大喜,收拾金珠錦綺,為進獻之物,遣張松為使,翌日起行。至夜,門童忽報有好友登門,張松慌忙收拾停當,請之入內(nèi)。來人乃是法正,字孝直,東漢名士法真之孫,現(xiàn)為軍議校尉。
法正請張松摒去左右,暗喝道:“爾今日做得好大事!”
張松愕然道:“不知孝直所言何事?”
法正怒道:“蜀中之地易守難攻,張魯不過疥癩之疾,爾卻引虎狼之師,非欲賣益州而何耶?某當上報劉益州,先斬爾頭?!?p> 張松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不過片刻,心中狐疑,遂上下打量法正,俄而笑道,
“然也,孝直既深夜來此,必有指教,何需詐也?!?p> 法正破怒為喜,乃言道:“某素聞劉皇叔仁德,禮賢下士,現(xiàn)坐擁荊州,又新破曹操,勢不可謂不盛也。君此往許都,必經(jīng)由彼處,可深查之也。”
張松從之,遂暗畫西川地理圖本藏之于身,次日,帶從人數(shù)騎,迤邐而行,取路赴許都。早有人報入江陵,諸葛亮既遣人至許都打探消息。
張松到了許都館驛中住定,日日去丞相府伺候,十余日方得通名,十余日放得入堂,因貌丑不足半炷香便被趕出相府,張松深恨之。時有太尉楊彪之子楊修,字德祖,為丞相門下掌庫主簿。此人博學能言,智識過人。見是益州使者,遂上前與之攀談。張松博聞強記,能言善辯,楊修甚加敬服,遂入薦于操,操不用。探子回報張松在許昌并不如意,不日便返。劉備命趙云率五百騎士前往護衛(wèi),又率眾文武出城三十里相迎,以上賓之禮待之。劉備留張松在荊州盤桓十余日,日日設宴,陪于左右,不言政事。張松深為感動。
及至將行,張松泣道:“某非賣主求榮,今遇明公,不敢不披瀝肝膽。劉季玉雖有益州之地,稟性暗弱,不能任賢用能;加之張魯在北,時思侵犯;人心離散,思得明主。松此一行,專欲納款于操;何期逆賊恣逞奸雄,傲賢慢士,故特來見明公。明公可先取西川,然后北圖漢中,收取中原,匡正天朝,名垂青史,功莫大焉。明公果有取西川之意,松愿施犬馬之勞,以為內(nèi)應。未知鈞意若何?”
劉備道:“前劉琮賢侄受蔡瑁所挾,兄弟相殘,北聯(lián)曹賊,害備軍師禰正平,備不得已,方與劉琦賢侄并兵來取荊州。即逆賊已除,荊州已定,二位賢侄固辭不受,備方觍顏為荊州牧,心猶惴惴不安,恐天下人唾罵也。備深感君之厚意,若再攻同宗,備實不敢為也。”
張松道:“大丈夫處世,當努力建功立業(yè),著鞭在先。今若不取,為他人所取,悔之晚矣?!?p> 劉備不從。張松不得已乃行,劉備使關羽、陳宮相送,陳宮已是知天命之年,乘于馬車之中,乃邀張松共乘。
陳宮乃暗謂張松道:“永年所言,實屬肺腑之言,劉皇叔固守仁義,非一日也。某隨之日久,或可勸之。只是那蜀道崎嶇,千山萬水,車不能方軌,馬不能聯(lián)轡;雖欲取之,用何良策?”
張松道:“公臺先生自謙也。世人皆知劉皇叔以師侍君,君若肯言,皇叔必從之也。如此則是蜀中百姓之幸,天下百姓之福也。至于蜀中道路,某自有計較。”
松于袖中取出一圖,遞于陳宮道:“公臺先生可將此圖付于皇叔,但看此圖,便知蜀中道路矣?!?p> 陳宮略展視之,正是西川地理圖,上面盡寫著地理行程,遠近闊狹,山川險要,府庫錢糧,一一俱載明白,心潮澎湃。陳宮又與張松寒暄多時,相送數(shù)十里方回。
張松回益州,先見法正,備言曹操輕賢傲士,只可同憂,不可同樂,又盛贊劉備為人,果如法正前之所言,遂將益州許劉皇叔矣。法正聞言甚喜。遂商議回稟事宜。次日,張松入見劉璋,劉璋召文武會于正廳。
劉璋問:“干事若何?”
張松道:“操乃漢賊,欲篡天下,不可與言。彼已有取川之心?!?p> 璋道:“似此如之奈何?”
松道;“松有一謀,使張魯、曹操必不敢輕犯西川?!?p> 璋道:“何計?”
松道:“荊州劉皇叔,與主公同宗,仁慈寬厚,有長者風。雄踞荊州,水淹樊城,操聞之而膽裂,何況張魯乎?主公何不遣使結(jié)好,使為外援,可以拒曹操、張魯矣?!?p> 璋道:“吾亦有此心久矣。誰可為使?”
松道:“非法正不可往也?!?p> 忽一人高聲諫道:“劉備勇力過人,彼入益州必為禍也,請使君勿從之?!?p> 松大驚,視其人,乃荊州零陵人,姓劉,名巴,字子初。初劉備初破襄陽,巴嫌劉備草莽出身,不欲與劉備為舞,遂遠行至交趾,與交趾太守士燮政見不合,又經(jīng)由牂柯入益州,歸劉璋,現(xiàn)為劉璋謀士。
主薄黃權(quán),字公衡,巴西閬中人,亦諫道:“左將軍有驍勇之名,今請到,欲以部曲遇之,則不滿其心,欲以賓客禮待,則一國不容二君。若客有泰山之安,則主有累卵之危也??傻]境,以待時清也?!?p> 松道:“公等只言劉皇叔驍勇,卻對其仁義之名遍布天下充耳不聞,是何意耶?”
權(quán)道:“彼依陶謙而詐徐州,降曹操而襲汝南,寄身劉表而竊荊襄。今若召來,則四十一州郡,不復為主公所有也?!?p> 松道:“曹操起兵屠徐州,陶謙不能御,諸侯不能救,劉備不過三千義士而解其圍,豈為不仁?陶謙懼曹操而強留劉備,因孺子不可馭而讓徐州,三讓方受之,豈為不義?曹操者,漢賊也,許田射鹿之事天下皆知,彼為漢室子民而反賊,豈為不仁?為漢室而起兵,豈為不義?至于荊州,劉表再三讓之而不受,劉琮先毒殺其父表,殘害其兄琦,又結(jié)交曹賊,謀圖皇叔,皇叔為百姓計猶不忍與為敵,豈為不仁?劉琮得寸進尺,縱兵擊之,殺其謀主,而即荊州定,皇叔猶欲以琦、琮為主,琦、琮長跪辭之,彼方領受,猶惴惴不安,豈為不義?君如此謬言,豈不使天下笑我蜀中淺薄耶?”
璋以為然,道:“賊有馬超為助,吾避得一時,豈避得一世耶?且張魯者,吾之門吏也。昔不聽號令,今又侵吾州境,倘若避之,豈不示弱于賊耶?”
遂不聽黃權(quán)、劉巴之言。黃權(quán)強諫,劉璋怒,乃外放黃權(quán)為廣漢縣長。璋遂召法正入,修書一封,令其為使,先通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