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士可辱,皇帝不可辱
皇甫無逸憂心忡忡。
“陛下,近幾日有人故意散播謠言,說洛陽守不住了,皇宮內(nèi)外流言紛紛,衛(wèi)府軍心也不穩(wěn),將士們不敢得罪李密,守城時多有敷衍。臣擔(dān)心一旦李密動真格,東都會不攻自破?!?p> 楊侗轉(zhuǎn)頭看向王大伴。
他組建北鎮(zhèn)撫司,不單單是為籌糧,有些齷齪話,朝堂上不好明說,但私底下數(shù)次交代過。
現(xiàn)在流言傳出好幾天了,北鎮(zhèn)撫司反應(yīng)竟如此遲緩?
王大伴內(nèi)心不安,立刻道:“陛下,奴婢已查出了些線索,正在追索源頭,入夜前便能有結(jié)果?!?p> 楊侗臉色不愉。
“王大伴,有些話,朕私底下不止一次提醒過,你這混賬東西把心用起來,一次兩次失誤,朕可諒解,若次數(shù)多了,仔細(xì)你的皮!”
“是是是,奴婢一定不辜負(fù)陛下期望?!蓖醮蟀閲樀霉虻乖诘亍?p> 卻聽楊侗再次開口。
“不辜負(fù)朕的期望,是最低要求,你自個兒,也要多用腦子。比如眼前有人散播謠言,除了追索源頭,你不會將計就計?他們不是說洛陽將破嗎?那你不妨添把火,說李密攻破洛陽后,將屠城,如此一來,軍民民心,可就到了朕這一邊,懂嗎?”
聞言。
王大伴眼前一亮:“奴婢懂了,奴婢這就去辦,嘿嘿。”
“滾滾滾。”楊侗揮手,感到心累。
接下來幾日,北鎮(zhèn)撫司散播的謠言,果然起了作用。
最開始,無論是衛(wèi)府,還是百姓,因為擔(dān)心洛陽守不住,所以刻意和楊侗保持距離,可當(dāng)聽聞李密攻破洛陽后,會屠城,態(tài)度立刻變了,將士守城用心,百姓也無時無刻不盼望著楊侗趕走瓦崗。
如此一來,李密很受傷。
建春門久攻不下,瓦崗丟下幾千具尸體,已經(jīng)超出李密的心理預(yù)期,于是采納了徐世績的攻心計,帶豆盧寧來到建春門前,歷數(shù)楊侗之過,說楊侗得位不正,不足以尊廟堂,他是來幫洛陽軍民趕走竊國賊的,并保證破城之后,不傷軍民分毫。
洛陽城內(nèi),軍心民心,再次動蕩起來。
其實這些天,不光李密難受,楊侗也難受,因為衛(wèi)府的傷亡也不小。
用心守城的,心基本向著皇室,傷亡一個都是損失。
見李密黔驢技窮。
楊侗覺得火候差不多了。
他身穿一套金色明光鎧,腰懸天子劍,身后紅色披風(fēng)迎風(fēng)烈烈,一步跨出,甲胄吭吭作響,很是騷包,來到建春門上,眾將士看去,好一個英武不凡的少年天子,皆交頭接耳,不知新皇意欲何為。
百官亦覺得不解。
新皇這身打扮,難道要出城迎戰(zhàn)?
可亂軍之中,不比朝堂啊,隨便一支流矢,都能要了新皇的命。
對面。
李密見到楊侗的打扮,先是詫異,后想起被暗算的經(jīng)歷,忙策馬后退到安全地帶。
楊侗大笑。
“哈哈,李密狗賊,朕方才登城,你便后撤,與土雞瓦狗有何異?一介貪生怕死之徒,安敢稱雄?更安敢謀奪天下?”
又回頭問皇甫無逸。
“皇甫將軍,朕聽聞李密為河南道第一豪雄,亂軍之中號稱無敵,斬首無數(shù),如今為何膽小如鼠?豈不徒有虛名?不過一支暗箭而已,衛(wèi)府的大將軍們征戰(zhàn)沙場多年,有誰怕過暗箭?”
皇甫無逸和李密是不死不休的關(guān)系。
聞言也笑了笑。
“陛下,別說衛(wèi)府的大將軍們不怕,便是臣這個右武衛(wèi)將軍,也不曾怕過暗箭。上過戰(zhàn)場的人,誰沒被暗箭傷過?若在戰(zhàn)場上提心吊膽,早就死無數(shù)回了。”
“哈哈,正是這個理,膽子大的人才能活到最后。”楊侗再次大笑,又回頭問百官。
百官礙于情面,只得附和。
城外。
李密臉黑如鍋底。
好嘛,你這小王八蛋不僅陰人的本事一流,指桑罵槐的本事也不差嘛。
再者說,那是暗箭嗎?
那是暗弩!
足有孩童手臂粗細(xì)!
若被你命中,勞資這八尺之身,能剩個完整?
“小王八蛋,現(xiàn)在任你猖狂,待得城破,本王必將你五馬分尸!”策馬前出一步,李密命大軍攻城,同時大聲道:“瓦崗諸兄弟聽令,率先取狗皇帝頭顱者,賜西域美姬一名,豪宅一座,再賞金萬兩!”
瓦崗寨的本質(zhì)是什么?
是一群反賊!
看到錢財就會移不開目光,更何況加送一名西域美姬?
聽到李密的許諾,四萬余反賊,立刻像打了雞血一樣,涌向建春門,云梯搭到墻垛上,如螞蟻般往上爬。
皇甫無逸急的大喊:“倒金汁,扔雷石滾木!”
只是,效果不大。
第一個反賊爬上了城頭。
頓時。
百官臉色蒼白如雪。
中書令蘇威雙手顫抖,疾步走到楊侗身前。
哀求道:
“陛下,不若答應(yīng)李密的條件罷?若洛陽城破,必將生靈涂炭!臣懇請陛下三思!且陛下您也要為自己想想,若您出了意外,大隋將再無中興機會可言?。 ?p> 百官也跟著哀求。
皆請楊侗暫時答應(yīng)李密的條件,連曲線救國這種論調(diào),都提前千百年冒了出來,楊侗分外驚奇。
只是
楊侗會答應(yīng)?
用屁股想,都知道不可能。
不說他是穿越者,有自己的尊嚴(yán)。單單是‘曲線救國’的論調(diào),他都想砍死百官了。
隨手砍死一名反賊。
楊侗身上染血,瞇著眼問:“蘇愛卿,自大業(yè)三年至今,國朝待你可曾薄過?”
蘇威一愣,木訥回答:“陛下,國朝待臣自是不薄。”
楊侗點點頭。
“算你有自知之明,自大業(yè)三年,大行皇帝提拔你為中書令,位列宰相之首,十余年來,朝廷政令基本一手抓。朕雖登基不久,但亦聞古之賢臣,皆愿與國同休,而今你蘇威卻建言朕簽城下之盟?”
“這和要朕投降有何區(qū)別?”
“若朕答應(yīng)了,朕如何對的起大行皇帝?如何對的起祖宗基業(yè)?”
最后一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蘇威掩面而退。
楊侗又掃視一遍百官,問道:“諸卿也是這個意思?”
百官見楊侗臉色森人,手提染血的天子劍,莫不心驚膽戰(zhàn),覺得那把天子劍,隨時有砍到自己腦袋上的跡象,是以紛紛回答不敢,心里卻不停地罵昏君。都到這個節(jié)骨眼上了,百官也是為了你的小命著想,你狗咬呂洞賓就算了,竟還想砍死百官?
楊侗懶得管百官的心思。
李密的猛攻,確實讓洛陽到了最危急的關(guān)頭,他只能背水一戰(zhàn)。
士可辱,皇帝不可辱。
他必須動用金手指,狠狠刷一波威望了。
“皇甫將軍,朕欲親征,你去點兵,有多少將士愿跟著朕出城。都到這個節(jié)骨眼上了,朕不說虛頭巴腦的。只要活著回來,朕必重賞,便是戰(zhàn)死,若朕還在,朝廷必終生奉養(yǎng)其妻兒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