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云帆還要在京城待幾天，兩位公主坐馬車先走。
第二天下朝后，老皇帝把兩位公主叫到御書房，千叮嚀萬囑咐，凡事要小心。
云錦和寧安一一應(yīng)下。
老皇帝從書案下的柜子里，拿出一個錢袋子，塞在云錦手里：“出門在外，多帶點錢?！?p> “父皇，我有?！痹棋\推辭。
“你有什么有，誰不知道你的錢都接濟了那臭小子？就那臭小子不知道?！?p> 寧安有自己的月俸，想要什么，老皇帝和夢回天都給她安排的妥妥當當。
云錦養(yǎng)孩子就真得是拿來玩的，不用自己花一分錢，還額外多得了父皇和哥哥的賞賜。
云錦軟磨硬泡從父皇那里打聽到許清源的去處，就派人在樂陽縣和老知縣合伙開了間鋪子。
自然是不能讓老知縣知道，和伙人背后的東家是公主的。
云錦公主那點月俸就借著做生意的幌子，過了一下老知縣的手，變成了老百姓的救濟。
“皇爺爺，我有錢，我一定把姑姑照顧的好好的，吃得白白胖胖，玩的開開心心?！毙「黄艑幇蚕蚧薁敔敱ＷC。
“此去江寧，恐怕并不太平，你要保護好姑姑和自己。”
“皇爺爺，寧安會想你的。”寧安抱著老皇帝，聲音哽咽。
“別哭別哭，不管有沒有消息，都早點回來?！?p> 寧安一哭，老皇帝更舍不得她走了。
“我讓你爹爹給你派個最厲害的姐姐?！?p> “皇爺爺對寧安最好了?！睂幇脖е匣实鄄环?，“我?guī)Ы系暮脰|西給皇爺爺?！?p> “寧安最乖，你要是能把你姑父帶回來，就最好了?！?p> 姑父是江南最好的東西嗎？
不對，姑父不是東西。
好像也不對。
“去吧，去吧，早去早回。”再不走，老皇帝就要哭了。
“皇爺爺，我一定把姑父帶回來?！睂幇侧嵵氐脤薁敔斦f。
要不怎么說寧安這孩子受寵呢，心細，眼尖，手快，說話辦事，都能點到人的心坎里。
兩位公主依依不舍地和老皇帝告了別，老皇帝看著兩個離去的背影愣神。
“陛下，那可是您全部的私房錢呀?！鄙磉叺奶O(jiān)替皇帝心疼。
你以為皇帝很有錢嗎？皇帝才是最窮的那個，國庫的銀子動一分都要記賬，私庫里那點東西，今天打賞個大臣，明天打賞個皇子，今天公主生辰，明天娘娘壽宴，哪個不得打賞。
“有閨女重要嗎？”老皇帝沖大太監(jiān)翻個白眼，“越來越不會說話了，扣一個月月俸。”
又有了私房錢的老皇帝專心看折子去了，大太監(jiān)愁眉苦臉的在一旁磨墨。
卓云帆在刑部匯報了兩天的案子，楓子昂也把當年負責(zé)修堤的工部侍郎查了個底掉。
工部侍郎回京沒多久就積勞成疾，去了。
留下一位夫人，一個小妾，兩個小娃娃。
夫人生的三歲，小妾生的兩歲。
工部侍郎死后，家里沒了經(jīng)濟來源，靠著夫人陪嫁的鋪子勉強度日。
小妾吃不了苦，在一天夜里，卷了銀子與家里的管家私奔了。連孩子都沒帶。
夫人遣散了家里的下人，帶著兩個孩子搬到了鋪子后院，把宅子租了出去。
靠著鋪子和宅子的租金，工部侍郎夫人把兩個孩子撫養(yǎng)長大。
兩個兒子都教育得極好，書也讀得極好，科舉考試進士出身。
中了進士是可以在朝為官的，但是，兩個人都回家從商了，把自家的幾個鋪子打理的紅紅火火。
街坊鄰居都為兩個孩子感到可惜，侍郎夫人也只是笑笑，不急不惱。
楓子昂深夜造訪，侍郎夫人也不驚不鬧，問起二十年前之事，侍郎夫人大大方方說：
“老爺病重，都是妹妹翠珠在床前伺候，我要看顧兩個年幼的孩子?！?p> “每日里也會去探望老爺，但是老爺并沒有交代什么特別的事?！?p> “只是，老爺臨終之前交代，兩個孩子長大，不可入朝為官。”
“雖然不讓他們?nèi)氤癁楣?，但是兩個孩子總想去考場上歷練一番，我便未加阻攔?！?p> “聽街坊說二公子并非夫人所出?！?p> “你是不是奇怪，為什么他娘卷了管家私奔，我還對他如同已出？”
“翠珠妹妹是不會與管家私奔的?！笔汤煞蛉苏f到這段往事，面上并無責(zé)怪，怨怒。
“因為管家是個太監(jiān)，還窮?！?p> “或許，你的疑問，翠珠妹妹和管家可以解答，但是，我不知道他們?nèi)チ四睦??！?p> 楓子昂對這位夫人的冷靜沉著十分佩服。這不像一個普通婦人能有的。
“如果你也曾讓人用刀架在脖子上，被世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你也會沉著冷靜的，否則，你今天要去的可能就是我的墳頭?！?p> “大堤之事，我聽說了，老爺已經(jīng)去贖罪了。我也無話可說?！?p> “我知道的就是這些?！?p> “你不怕我殺人滅口？”楓子昂是真佩服這位夫人的勇氣，不知對方是什么人，就敢直言大堤之事。
“你不會，殺了我，對誰都沒有好處?！?p> 楓子昂對侍郎夫人施了一禮，離開了。
楓子昂一走，侍郎夫人就癱在了地上。
不害怕是不可能的，這么多年，無數(shù)次有人來追問過去之事，哪一次不是膽戰(zhàn)心驚。
為了兩個孩子，她一點點變得勇敢，變得堅強，可畢竟也只是個弱女子呀。
繼八十一號之后，又有了一條線索：小妾翠珠。
楓子昂見過侍郎夫人的第二天，卓云帆收到一個包裹，里面有一包侍郎夫人鋪子里的點心，和一份小妾翠珠的詳細資料和特征。
資料之后還有一封短信：“大人若能尋到娘親，可否讓小人見上一面？若不能，可否轉(zhuǎn)告娘親，大娘待我如同已出，如今已成家立業(yè)?！甭淇钍鞘汤煞蛉说亩?。
卓云帆把短信和資料交給刑部，心里一陣酸楚。
這天下，有多少可憐人，原本不必如此可憐的？
京城之事交代完畢，卓云帆和楓子昂就要返回江南了。
卓云帆離開那天的早朝，又被皇帝找各種理由大罵一頓。
“你若是再不收斂，如此乖張，就留在江南，做個知縣，別到朕面前來撒野?！?p> 卓云帆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著聽訓(xùn)。
年輕人不知江湖險惡，這么好的苗子，要是被人害了，得多心疼。
老皇帝正想讓卓云帆滾回江南，殿外傳來一陣急促而雜亂的奔跑聲。
“報……”一個聲音傳進大殿。
老皇帝的眉心就是一跳，該來得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