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威廉的解釋，安倫這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交易，在安倫看來，無論是自己的父親，還是這位凌駕于帝國權(quán)力巔峰的威廉陛下，都是徹頭徹尾的賭徒。
而這兩個賭徒的籌碼，無一例外都是安倫這個自從大半年之前才開始逐漸展現(xiàn)出潛力的新人。
三天前的晚上，安德爾曾經(jīng)進過皇宮，但卻沒有人知道他和威廉究竟都說了些什么，而那晚的談話內(nèi)容，則永遠地被封存進了歷史之中。
這是一場相當對等，最起碼在參與交易的雙方看來都是相當對等的一次利益交換，因為他們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當然，這場交易也是基于他們雙方的共同利益之上：
神圣教廷一直都是利用信仰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在各個國家和勢力之中搞滲透，在潛移默化之中，哪怕是帝國之中，信仰父神的信徒也至少占到了一半的人口。
這一點，安倫當然知道，在上一次愛德華利用神音鼓動帝國百姓、帝國百姓對安倫群起而攻之的時候，安倫便印象深刻。
這，對于一個帝王來說，是絕對不能容忍的，神權(quán)對于王權(quán)的沖擊，想來都是每一個皇帝最大的逆鱗！
只要是一個有點想法有點作為的皇帝，內(nèi)心之中都有一個絕對的底線，那便是神權(quán)必須服從于王權(quán)，否則的話，他們將不惜一切代價將這個外來的思想的入侵者給趕出去！
而在安德爾這邊，現(xiàn)在安倫也是知道了，自己這一家子最大的仇人就是神圣教廷，前教皇下的抓捕命令，前神圣騎士裁決團團長、現(xiàn)任的教皇親自實施的抓捕。
這，對于安德爾安倫父子來說，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哪怕他們現(xiàn)在知道了瑞爾莉娜還活著，但這長達十七年的分別之苦，安德爾一家人一落千丈的賬也不是說罷了就能罷了的。
而對于威廉來說，這可謂是他一生做得最成功的一個交易：
對于安倫，威廉有著足夠的信心，也就是說，最差的情況，也是在安倫的幫助之下，帝國把彌撒行省收回來，而且以安倫的能力，沒準還能給彌撒行省的經(jīng)濟往上搞一搞。
而只要西南邊陲穩(wěn)定，對于帝國來說，就算是去了一塊心病，而一旦安倫在彌撒行省坐穩(wěn)，便可以計劃對于神圣教廷的作戰(zhàn)策略。
一旦真的有一天開戰(zhàn)，最好的結(jié)果當然是將神圣教廷這個勢力從世界的版圖之中鏟除，當然，對于這個結(jié)果，威廉幾乎是一點希望都不抱，威廉要的是另一個結(jié)果：
那便是帝國在戰(zhàn)爭中取得優(yōu)勢，只要拿到了優(yōu)勢，帝國便可以逼迫教廷簽訂契約，將所有在帝國境內(nèi)的教堂和牧師全部撤走，或者是要在帝國的監(jiān)督之下宣傳教義。
威廉要的，僅僅是自己統(tǒng)治的穩(wěn)定罷了。
至于一旦開戰(zhàn)，教廷對于帝國皇室的不滿，亦或是帝國境內(nèi)的教廷信徒鬧游行之類的？威廉自然也有足夠的說辭：
彌撒行省從來就不在帝國的管制范圍之內(nèi)，對教廷開戰(zhàn)是彌撒行省一把手的個人行為，與帝國無關(guān)，饒是帝國幾經(jīng)勸阻，依然沒能阻止其一意孤行之類的……
而從安倫自己的角度來看，擁有了一片可以自己展示才能的土地，只要他能力夠強，整個彌撒行省任由他擺布，甚至可以為自己自幼失去母親向教廷復(fù)仇。
當然，桌面上的所有人也都是有著代價的：
威廉要承擔的，是安倫失敗之后，彌撒行省幾乎就可以徹底的封疆裂土，帝國也將永遠失去這一塊領(lǐng)土的風險；
而安德爾要承擔的，便是剛剛和兒子團聚沒多久，便要再一次分開，而且以后有沒有機會再見到自己的兒子都是兩種說法的風險；
至于安倫，要面臨的，則是從他進入彌撒行省的那一刻起，便徹底稱為孤臣，幾乎不會再得到帝國任何的支持，最起碼不會像在帝都這樣如魚得水。
離開圓桌會議室的時候，已經(jīng)是明月高照，直到此時，安倫依然震驚于今天在圓桌會議之后所聽到的一切，自己的父親和威廉做決斷的時候，甚至連問都沒有問過自己。
看來直到現(xiàn)在，自己還是一枚棋子，難逃任人擺布的宿命么……
夜晚的帝都，依舊繁華，燈火通明，大街之上的人熙熙攘攘，但和安德爾并肩走在街上，安倫卻打心眼里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是格格不入。
或許在外人看來，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順理成章，自己應(yīng)該感到幸福，但這種束手束腳的感覺，真的是讓安倫寧愿去做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小老百姓。
似乎是看出來了安倫的心事，安德爾從腰間摸出來小酒瓶，擰開蓋子灌了一口道：
“這或許是最好的選擇了?！?p> “最好的選擇？”
“沒錯，我既然出現(xiàn)，便不可能再輕易被放走了，既然走不了，還不如留在帝都，當個人質(zhì)，然后給你換來更廣闊的一片天空去翱翔?！?p> “人質(zhì)？”這兩個字讓安倫大為意外，“什么人質(zhì)。”
“你以為，我要是不留在帝都，威廉放心讓你到彌撒行省那種山高皇帝遠、一不小心就能封疆裂土的地方嗎？”
“可我完全可以留在帝都或者回到米亞行省去，這樣你也不用留下來當人質(zhì)了??！”
聽到自己的兒子這么說，安德爾笑了，似是很痛快地又灌了一口酒道：
“在帝都當一個人人都可以踩在腳下的伯爵有什么意思，要當就當一個土皇帝，現(xiàn)在我還在，能給你換來發(fā)展的時間，等到某一天我真的不行了，或者沒有利用價值了，你也成長得足夠強大了?！?p> 安德爾的話讓安倫不由得為之側(cè)目，自己這位父親的話充滿了凄涼之意，但卻用一種無比豪放釋然的語氣說出來，似乎做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一樣。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父愛么……
從未真正感受過什么是父愛的安倫，第一次感覺到了這種陌生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