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奇怪的馬車

　　綠萼感嘆道：“這氣派不亞于京城第一酒樓望月樓啊?！?p>　　百合也深以為然。

　　玫瑰忽道：“看到那輛馬車了嗎？”

　　百合和綠萼這才注意到，在酒樓邊停著一輛三馬駕車的綠紗轎馬車。拉車的馬似乎比普通的馬要大一些。除此之外，這輛馬車并無奇特之處。

　　玫瑰看她倆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又輕聲說道：“那就是西方水鬼食人駒?！?p>　　百合聽說過這種吃人的怪物，知道此物像馬，卻沒想到看起來和馬一模一樣。

　　傳說此物產(chǎn)自西方靠近西海的地方。西方民間稱它們?yōu)樗R，或者水妖。這妖怪不吃五谷雜糧，只吃新鮮的人肉，特別是年輕女子的肉，越是美麗女子的肉，越是能讓它們毛色潤澤。

　　此妖在水里力大無窮，比一頭黃牙老象還有力氣，身上的每根毛都生有倒刺，能牢牢鉤住人的皮肉。人在一旦被這種毛掛住，就絕無生還的可能。

　　綠萼瞪大眼睛端詳半晌后道：“這就是水馬??？毛油光光的。太陽一照，好像還有珍珠光澤呢?！?p>　　玫瑰蹙眉道：“孽畜能有這種毛色，應(yīng)該是每天都在吃年輕女子?；蛘撸R的主人每天都用新生嬰兒的鮮肉喂養(yǎng)它們?！?p>　　綠萼素來膽小，聽她這么一說，汗毛都立起來了。

　　百合膽子也不比她大多少，只覺得手心發(fā)涼，胃里突然翻江倒海的。

　　百合暗想：能這樣養(yǎng)的起這種妖怪的人并不多。這妖馬的主人不是一國之主，就是一個魔法大成的妖人，便問道：“會不會是那個劍魔？”

　　玫瑰道：“他那點(diǎn)兒微末道行，怕是養(yǎng)不起這種妖物。咱們到酒樓里去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p>　　三人進(jìn)入酒樓后，玫瑰又低聲囑咐了一句：“盡量不要在這里動手?！?p>　　二樓已經(jīng)被人包下來了，一樓也是高朋滿座。三人就在一樓的角落找了張桌子坐下。

　　只見店里的伙計們一趟趟端著盤子往二樓跑。百合瞥了一眼，發(fā)現(xiàn)其中還有用水晶盤子盛著的鯉魚膾。在橢圓形盤子的兩頭分別放著金鱗魚頭和赤紅色魚尾。

　　百合覺得，這一定是潼關(guān)產(chǎn)的黃河大鯉魚。只有那地方才能有如此神駿的鯉魚。那里的河段水流湍急，水中砂子多是砂石，所以產(chǎn)出的鯉魚體型梭長，肉質(zhì)肥嫩，且沒有普通鯉魚的泥腥味。

　　以這條魚來看，二樓點(diǎn)菜的客人是一位吃魚的行家。

　　三人奔波了一天，肚子也都餓了。玫瑰點(diǎn)了一盤炒空心菜，一盤榨菜肉絲，再有一盆面片湯，一壺清茶。這里大廚的手藝果真精湛?？招牟?，榨菜，豬肉絲都是平常之物。但是，選含多少水分的空心菜，菜出鍋的時機(jī)，榨菜絲要切多寬，肉要熟到什么程度，就全看廚師個人的水平了。

　　以那盤榨菜肉絲來說，肉和榨菜是咸的，菜上澆的湯汁卻是甜的。甜味隱藏在咸里，激發(fā)了菜品自身的咸香。食客品嘗時會忽略到甜味，只感受到這道菜的咸鮮。

　　翠綠色的空心菜被澆上一層乳白的湯汁。湯汁上點(diǎn)綴著幾片紅色的辣椒。百合第一口就吃出來，這湯是用肥美的鯽魚熬制出來的。清脆的空心菜，甘美的鯽魚湯，搭配出的味道清新而悠遠(yuǎn)。

　　那盆面片的湯盆比普通的碗大不了多少。湯水里放著紅棗。棗子把湯染成了淡紅色。面片兒小巧精致，看起來不像是出自關(guān)西大漢手下，倒像是哪位江南巧婦的精心之作。

　　三人邊吃邊觀察周圍的情況。

　　在她們左手邊，有四個員外摸樣的人在喝酒聊天。四個人一直旁如無人的大呼小叫。其中一人大聲吹噓著，他去秦淮河畔獨(dú)占了當(dāng)今花魁賽璐路。

　　這時，門外進(jìn)來一個五十左右，一臉橫肉的大胖子。

　　這胖子怕是至少有個三五百斤重。水晶樓的大門足夠三個人并排走進(jìn)來。他肥大的身子卻只是剛剛好能擠進(jìn)來。

　　這人相貌粗蠢，衣著卻極盡華麗，頭頂翡翠鑲金冠，身披藍(lán)底金花紋的長袍子，腰間一條極寬的牛皮腰帶，帶子上鑲著八顆雞蛋大小的和田白玉球。

　　他身后跟著一個保鏢模樣的人。

　　這人身材高大，青衣小帽，背上挎著一柄大刀，相貌與胖員外很像，只滿臉都是傷疤，看起開頗為兇狠，一對鷹目射出瘆人的寒光，太陽穴高高隆起，像是在肉里埋進(jìn)去兩顆球，應(yīng)該是一位內(nèi)功頗為深厚的練家子。

　　奇特的是，這個人走路一點(diǎn)聲音也沒有，更奇特的是他每一步都踏在那胖子走過的地方。

　　百合覺得，以小心程度而言，這保鏢倒是更像個主人。

　　那四個員外摸樣的人一見那胖子就連忙起身相迎。

　　胖子也不客氣，一屁股就坐在四人空出的一張椅子上，剛子一坐下，就扯開嗓門說起來：“岳公子是何等身份。他豈會白白收門人的？為了你們的事，我可是連日奔波勞碌。你們看，我都快瘦脫相了?！?p>　　四人連連陪笑。其中一人嘆息道：“高大爺可真是瘦了不少。這讓我們怎么過意的去呢？”說完，這人居然硬是擠出了幾滴眼淚。另三人又是一陣附和。

　　這人又道：“您可得注意身體啊?！彼呎f邊從袖口里掏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小包裹。這包鼓鼓囊囊的像是裝滿了銀兩。

　　大胖子也不客氣，伸手接過包裹。

　　百合看得清楚，胖子拿到小包裹后，手臂微微往下一沉。銀兩顯然不會有這么重，里面只怕是成色十足的黃金。

　　胖子接過包裹后，轉(zhuǎn)身交給了站在身后的保鏢。那保鏢卻舉重若輕地單手接過，把包裹隨意的掛在自己的腰帶上。四個員外送出袋子后，又在胖子耳邊低語了幾句。隨后四人又點(diǎn)頭哈腰了一陣，就離開水晶樓了。

　　四人走后，胖子和仆役互相使了個眼色，就徑直往樓上走去。

　　綠萼叫過店小二來大聲問道：“那個胖土豪是誰??？”

　　小二嚇得臉都白了，一邊搖手制止綠萼繼續(xù)說下去，一邊壓低嗓子回答道：“那是西川雙雄高上高，高大爺?！?p>　　說完，小二像是生怕被她連累一樣，急匆匆走開去招呼別桌客人。

　　西川雙雄高上高和他哥哥高上上是威震西南的土匪頭子。二人向來自稱西川祖宗，在西川地界群匪中，惡名僅次于西川魔頭薛不仁。

　　二人自成名以來，殺人不計其數(shù)，在西川一帶形同土皇帝。當(dāng)?shù)毓俑盟麄円稽c(diǎn)辦法也沒有。甚至外地官員來他們的地盤上任，都要先按照江湖規(guī)矩“拜碼頭”。

　　這對兄弟極其殘忍，平生最喜歡活剝?nèi)似?。高上上甚至把自己的親生兒子活剝了皮。更有甚者，他還把這張皮做成了一副馬鞍和一條馬鞭。西川一帶大人哄孩子睡覺，就會說：“你再不睡覺。高上上就來了?！?p>　　這對兄弟和西川魔頭薛不仁、湘西匪王路不平并稱為匪中四魁首。

　　路不平之殘忍狠毒比之二高有過之而無不及。湘西一帶有民謠“路不平，路不平，天若遇到電閃雷鳴，地若遇到坑洼不平，人若遇到必死無生?！?p>　　薛不仁的陰忍殘刻則還在前三人之上。

　　百合想到一個傳說。西川雙雄向來形影不離。難道那個保鏢就是高上上？

　　綠萼不平道：“官府早就下了海捕文書。這土匪頭子竟然能大搖大擺逛酒樓?！?p>　　百合嘆口氣道：“沒準(zhǔn)這里的官員被土匪收買了?！?p>　　綠萼氣憤道：“湘西不是還有個路不平嗎？要是這土匪頭子今天也在就好了。我把川西、湘西兩伙子匪首一起滅了?！?p>　　玫瑰搖頭道：“咱們不可以隨便插手凡塵事物。不管他們多可恨，只要他們不是用法術(shù)害人，咱們就不能隨意斬殺。殺土匪這種事還是得官府來做?！?p>　　綠萼鼓了鼓嘴沒言語。

　　百合道：“川西、湘西兩股土匪網(wǎng)羅了不少武林?jǐn)☆?，閑散惡漢。官府就是真的派兵剿匪，也很難剿滅他們。大兵一到，他們就躲進(jìn)深山老林。大軍一走，他們又跑出來隨意殺人。兩年前，一位曾圍剿過兩高的游擊將軍就被土匪們報復(fù)殺害了。據(jù)說，這幫畜生整整殺了這人一個月。到最后，誰都看不出來，那團(tuán)血肉模糊的東西是一個人?！?p>　　玫瑰皺著眉道：“這幫土匪肯定該死?？墒?，咱們進(jìn)入修仙一途，就是要最終白日飛升成為神仙。除魔衛(wèi)道確是咱們修行者的本分，但是必須依循道理而為。過多干預(yù)凡塵事務(wù)，對咱們極為修法不利?！?